世家分为四个等级,分别为乡绅门户、望族大户、豪门世家、传承世家。
乡绅门户只是在乡下比较有权力的家族,望族大户则将影响力扩散到了城镇,豪门世家则至少将影响力扩散到了一个郡。
传承世家就更不得了了,它们把持着帝国的各个方面,势力渗透到四面八方。
林家的血统强大,但导致的后果是人员稀少,人口可能还比不上一个乡绅门户。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各大世家才放心让林家成为王族,成为各大世家的调停者。
另外,由于林家是月神后裔,所以帝国都城叫做“月都”。各大世家汇集于此,月都无可避免地成了权力分配、利益分配的激烈争夺之地。
如果说月都是各大世家的权力争夺之地,那么幽冥教则是灰色势力的集结体。
无数世家争夺的失利者、流离失所的战争难民、身负大仇的复仇者等等,他们加入到了幽冥教里,无时不刻想着掀翻那张压在头上的世家之网,翻身成为帝国的主人。
两者的斗争持续了几千年,如今神诏即将降临。
幽冥教趁机突然发难,掀起了天地浩劫。魑魅魍魉、山匪水贼也趁机浑水摸鱼。
浩劫之下,统治帝国的四大传承世家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身为王族的林氏也受到了冲击。
值得思索的是,许多豪门世家明面上强烈支持打击幽冥教,但暗地里的态度却模棱两可起来。
无数纷乱的信息在熊猫君君眼中构建成了一棵信息树,盘根错节的信息群逐渐清晰起来。它隐隐把握到了信息的主干。
古语有“未出茅庐而知天下三分”,熊猫君君凭借着强大的运算能力,逐渐推演出未来的走势。
当然,这种推算跟天气预报差不多,有一定的科学道理,也有不低的准确率,但说到准确无误,却是不可能的。
推演了半晌,熊猫君君终于发话了:“林冰!依我看,你跟陈良在一起的最大的阻力,恐怕不是来自于你的家族,而是来自于那些世家。”
“为什么?”林冰对熊猫君君的话感到有些不解。
“很简单,现在这个局面是那些豪门世家全力推动而成的。目标就是四大传承世家,而幽冥教只是这个阴谋的棋子而已。”熊猫君君断言道。
“什么!”林冰大吃一惊。
在她的认知里,世家是一体的,而幽冥教是大家共同的敌人。
她相信这一次是幽冥教的一次反攻,如同历史上的数次反攻一样,没过多久,就会被打压下去。
而熊猫君君却说幽冥教其实只是棋子,被人利用了,而主谋是那些臣服于王族和传承世家的豪门世家。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林冰想起了那些被幽冥教攻破的城镇和世家庄园,那是一片被火焰和罪恶洗劫过的废墟。
昔日的高台楼榭、车水马龙,在经历了这场灾难后,化成了泡影。
世家的根基和利益大多集中于此,按道理,越繁华兴盛的地区,他们获得的利益越多,怎么会放任它们化成白地呢?
她咬了咬唇,摇摇头,坚定地说道:“这不可能!帝国动|乱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熊猫君君淡定地说道,“好处当然有,那就是有人按捺不住,想成为新的传承世家,成为帝国的实际掌控者。”
林冰猛然惊醒。
她想起历史书上记载的一些惊人巧合。
传承世家虽然根深蒂固,势力强大,但却不是一层不变的。但每一次传承世家的更替就像黑夜里的虚影一样,有一个精心编织的黑色背景替它掩盖,让它毫不起眼。
诸如战胜幽冥教之类的事件,历史书上会大写特写,但传承世家的更替历史书上却只有只鳞片爪。
就算透露出来的,也只是某某家族在剿灭幽冥教中立下大功,一家老小被册封为什么什么之类的话。
现在看来,可能在册封之前,一切就都已经注定了。在册封之前,那个家族可能就已经掌控了足以成为传承世家的实力。
林冰细细品味着熊猫君君的话,越想越深。
陈良也被熊猫君君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他就是四大传承世家赵家的一名书童,伺候的少庄主就是赵家家主的亲儿子。
卧峰山庄灭亡了,他还以为是单纯的恶匪来袭,万万没有想到,里面还隐藏着这么黑暗的一幕。
世家相伐,果然可怕。
他哆嗦了一下|身子,抬头望着西天如火一般的晚霞,不禁想起了那场焚灭卧峰山庄的大火。
他脑海里渐渐回忆起当初的经过。
那时,他恰巧被少庄主差遣到外地办事,因为暴雨而延误了行程。
返回途中,他还担心被少庄主责罚,结果在庄外的山头见证了那一幕。
那是颇为惨烈的一幕,无数熟悉的嗓音在暴雨中化成了一声声尖锐的音符。
那一个个蜂拥而至的黑衣人像死神一样冲进了庄园。
强大的武者在里面激斗,战斗的气劲四处扩散开来,卷起的气浪在庄园上方俨然形成了一道道龙卷风。
接着,那些黑衣人将火油浇在庄园里,燃起的大火,连暴雨都无法熄灭。
陈良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一幕,他毕竟才十五岁。发现情况不对后,他立即躲上庄园外的一棵大树上,望着庄园,浑身吓得瑟瑟发抖。
可惜,没过多久,他就被一道远处而来的龙卷风气劲击中,从树上摔落下来,晕了过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陈良才从寒冷中醒来。
雨水与树下的泥土混合在一起,将他的衣袖和裤腿都染成了不堪入目的褐色,随之而来的是前方传来的一股浓厚的令人作呕的血肉腐烂气息。
迷糊的思绪在外界强烈的刺激中迅速清醒,他睁开眼睛一看,眼前满目疮痍的景象让他目眦欲裂。
家园已消失不见,到处是被雨掐住喉咙的奄奄一息的缕缕黑烟。原本高大富丽的阁楼如今只剩半米高的断壁残垣,原本瑰奇峥嵘的假山如今只剩乱石散地,原本参天入云的名贵大树如今只剩几段残根。
地面上,浓重的血迹连暴雨都冲不散,半截黑炭半截血肉的断肢到处都是,根本分不清哪根是男的,哪根是女的,……
卧峰山庄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
悲痛的泪水混着雨水一起从面颊上流下,陈良跪地许久,才站了起来。他走到池塘边,洗手洗脸,不断用冰冷的池水冲击着自己的脸庞,努力让自己坚强起来。半晌,直到不流泪了,陈良才停止了下来。
他走进了庄园。
腐烂的气味和灼烧的余烟越来越浓,他跑到厨房的废墟里,啪啦啪啦地从碎石里翻找起来,终于找到一个未碎的陶盆,然后悲痛地顺着家园的小径走,一路走一路将那些断肢碎片收入陶盆里。
不知走了多久,地面上已经看不到断肢碎片了,他双|腿一软,跪在大雨滂沱的雨地里,放声哭泣。
一个活人都没有,没有一个活人了,除了他自己,全都被那群无情而强大的凶手给残杀了。
那时的陈良犹如一个站在幽黑空巷里到处都见不到人的小孩般恸哭,眼睛里全是对未来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