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龙轩已经很难再下床了,而玉娟还是坐在他的旁边给他纳着鞋底。只有弄饭的时候,她才离开龙轩一会儿,其他的时间两人则是寸步不相离的。
而龙轩的天灵之中那枚银色叶片之下的那团银色的火丝已经彻底地熄灭了,只有那叶片之上还是丝丝缕缕的混沌之气缭绕着。而这些天,外面那暗红色的天空上的裂痕,已经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甚至有时候,有的裂缝甚至能够在那天空之上驻留好一段时间。
不过这一切已经和屋内的两人没有多大的关系了,而屋内的两人除了无声的对望之外,便也几乎再没有了别的什么交流了。
这天,玉娟刚给龙轩弄了点午饭吃,外面就纷纷扬扬的下起大雪来了。玉娟站在门口失神地看了看那洋洋洒洒的白色的雪花,她对着空气呼了一口气,但是却并没有看到白色的雾气,她便不由自主的哭了。
此时,龙轩吃过饭,已经在床上躺着睡着了,断断续续的喘气声,好像在诉说着无尽地疲惫。玉娟无声的哭了一会,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便转身回屋里去了。就在刚才大雪飘起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被一片傲雪寒梅笼罩着的另一个自己的身影,她突然感觉很孤单,很失落,很不真实。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也就在那一刻,除了龙轩,关于这片世界的记忆一瞬间便像开了闸一般的泄走了。她觉得很害怕,便想着去找龙轩了。
玉娟来到床前,轻轻地叫了一声,“王大哥”。但看到龙轩已经睡着了,便又住了口,安静地坐在了龙轩的身边。她看着床边放着的那还没做好的蓝色的鞋子,帮龙轩压了压被子后,便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那针线在游走的时候,也渐渐地缝住了她内心的失落。
此时外面的天空,随着雪越下越深,已经遍布了斑驳的裂缝了。而屋内的两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好似时间都不复存在了一般。
这一觉龙轩睡得很沉,而且他又做起了梦,不过他这次梦到的是自己和玉娟成亲那年,下起的那场初雪。梦里的雪边下,边消融着,让他觉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阵的心疼。玉娟去福林大哥家送腌菜去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拿着一个木铲子,在铲着门前不厚的积雪。等铲出来一条明朗的小路之后,他便搬了一个凳子,抬起头,看着从天而落的雪了。雪越下越大,他看了一会儿天空,便开始担心起玉娟来了。玉娟去了那么久,都还没有回来,他便起了身准备出门去福林大哥家去找。而当他刚一出院子门,除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原之外,附近的房子便全都不见了,就更不要说玉娟的身影了。龙轩盯着眼前苍茫的一切,不由得便大声叫了出来。
“玉娟!”,这声喊声回荡在龙轩和玉娟的睡房之中,龙轩一下子便醒了。而此时抬头看看只有自己的房间,又看到了那还没有缝好的放在自己旁边的蓝色的鞋子,他便不由得愣了愣,过了好一会才又大叫了一声,“玉娟”。
而此时在龙轩的天灵之中,那之前已经熄灭的银白火光竟又噌的一下子亮了起来,只不过那银白的火光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红白对半的双色火光。而那枚之前银光黯淡的叶片之中突然涌出了更多的混沌之气,好似正在发生着什么惊人的变化一般。
而此时这发生在自己身体之上的一切,龙轩并没有注意到,甚至是他那一觉醒来竟开始变得饱满晶莹的肉体,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他没有听到玉娟回答自己,便心里着急的赶紧下了床,穿了鞋就去找玉娟了。
而刚一走到正房的门口,他便看到了那漫天满地的雪在不停的飘,而那雪片的旋转在他的眼中清晰毕现,竟像是在不断燃烧的烛火的屑。龙轩一下子就想起了刚才自己做过的梦了。
龙轩心里一冷,便跑了出去。他先是去偏房的灶间看了一下,但并没有发现玉娟的身影。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便急忙跑出了院子门,而在这房子院墙四周转了一圈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发现了之前玉娟在院墙外挖的那两座小坟了。
如今这两座小坟之中已经积了过半的雪了。而在看到这两座小坟的时候,龙轩的脑海之中突然好似响起了惊雷一般,一瞬间就被一些熟悉的记忆灌满了。龙轩突然觉得自己心口一闷,好像有些喘不过起了,便冲着那小坟里的雪大吼一声,“玉娟,玉娟”,便直接跳了进去。
龙轩躺在那小坟之中的雪上的时候,天上的雪便慢慢停了,而天空之上一道道的裂痕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好像之前的雪便是这天空裂痕掉落的碎片一般。龙轩突然想起了玉娟冲着自己说的,“王大哥,我再给你讲个冬天的故事吧”,瞬间便已是泪流满面了。
龙轩躺在这个小坟坑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他所能记得的和玉娟之间发生的所有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这些有可能都是假的,只是像以前自己经历过的幻境一般。但他还是不能相信,十几年的光阴的点滴,那么多日日夜夜的相伴,他无法去承认那是假的。
而就在这时,只听见天空之上“咔嚓”一声巨响,一道横贯整片天空的巨大裂缝便闪现了出来。而在这一瞬间,龙轩的身体之上不由自主地腾起一层黑色的灵气,而龙轩只感觉从上而下,自外而内袭来的一股巨大的冲击,喉咙一甜,他便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而在那天空中巨大裂缝出现的瞬间,那孤独地立在这片雪原中的院子,便一瞬间消失了。而龙轩一个激灵便坐来起来,并快速向那之前坐落着他和玉娟两人的家的地方跑去。而这时一切的一切都不见了,那把暗红色的大刀不见了,那个黑陶瓦盆不见了,甚至是玉娟给自己缝的那双蓝布鞋也不见了。龙轩在这片地方转了半天,才在地上的一堆雪下找到了一只正在急速枯萎的花,龙轩在这朵小花之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他灵魂颤抖的熟悉之感。
只见他一点眉心,一道银光中掺着丝丝晶莹的血丝,一瞬间便笼罩在了那朵小花之上。而做完这一切之后,龙轩的脸色猛的一红,便又迅速的惨白一片了。而那之前还在不断枯萎的小花,在被那道晶莹的银光笼罩住之后,瞬间便止住了枯萎之势,龙轩看着那朵瘦弱的小花,便泪流满面的笑了。
而就在这时,只见天上火雨四射,一瞬间而已,整个世界便彻底的崩溃了。而龙轩一瞬间便出现在了那之前满是红色气泡的大树之下。而那朵小花在那片世界崩溃之时,早已被他无比珍重的放在了怀中。
而就在那大树之上的一个气泡破裂,龙轩出现在了地面上之时,从那大树的不远处瞬间便飞过来一道白影,一下子就飞到了龙轩的肩膀之上,并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而这时龙轩看着突然飞到自己肩膀之上的小白兽,便把它抱在了怀里,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身子,龙轩的心里才觉得稍稍的平静放松下来。
就在那个世界之中,龙轩分明从自己找到的那朵小花之上感受到了一丝玉娟的气息。而就在这时,只见他身前那巨大的大树瞬间缩小了起来,并直接朝着地下钻去。龙轩并不知道这棵怪树的来历,但在那片世界中所感受到的一切,已经让他对这棵大树深深地忌惮了起来。
而就在这棵大树在原地消失不见之后,龙轩才发现天空之上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星星。他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他隐隐觉得他在那个世界中所度过的十几年的时光和外界的时间有着很大的不同。
而就在龙轩在慢慢地梳理着从那片小世界中逃离出来的心绪之时,在岩浆河流的另一岸,那身穿月袍的光头老者手里拿着一个已经碎裂成了两半的木鱼。而他的身上早已是染满了鲜红的血迹,在他的对面那巨大的怪异蟾蜍已经彻底的爆碎成一滩烂肉了,再没有了一丝的气息。而此时那老者一下子瘫坐了下去,嘴里还往外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在最后关头,若不是祭出了这族中至宝,此时死的可能就会是他了。
而此时在岩浆河流靠近岩浆湖泊的河口的位置,那朵蓝色的小花,已经开了大半,而远处的河道之中已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尸体。而其他幸存的一些凶兽还是状若疯狂地朝着这边涌来。之时之前那从小花之上传来的香味,随着它的慢慢开放,竟完全的不见了。而一丝丝若星光一般的光华正从其中投射出了,隐隐地竟和天上的繁星有了呼应的感觉。
而此时在那岩浆巨湖之下,那之前在龙轩面前消失了的怪树,一下子便出现在了湖底那汪清泉不远处。只见它若人奔跑一般直接跳入到了那汪清泉之中,而只见那清泉之中上下沉浮的银白色的石块表面的裂缝之上突然之间银光大作,只一瞬间而已,它便从原地彻底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