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看似对那个魏姨娘似乎并不那么真正用心,可连璧关系着的是整个连相府,连妙彤恐怕会插手此事。
慕芸姿想了又想,在秋闱当日便带着人去了连相府。
然而还没有等到她进门,里面就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好像人很多,似乎发生了大事。
慕芸姿让身边跟着的侍卫进去打听打听,暗暗想着,莫非是自己的母亲出了事情?侍卫回来报说,魏姨娘早产,此刻正在忙碌着接生呢!
扬了扬眉,这一下慕芸姿想不进去都不行了。
虽然心头划过忧色,慕芸姿的步子却甚为稳当,一步步地上前,暗暗盘算着,这一次魏姨娘就算是生个女儿,也全了连城越的面子。
如今连城越是儿女双全,只是若是生个儿子的话,恐怕自己的母亲会越发地没有地位了。这一次还得好好劝劝她,让她离开大晋,回到罗象国去。
打定了主意,慕芸姿朝内院而去,产房的屋子被寓为不干净之地,是以未出嫁的女眷和男人都呆在外面。
慕芸姿站定在当场,只见连城越并没有在场,他显然是为这次的秋闱而忙碌着。
连妙彤扭头看到了慕芸姿竟然来了,她意外地并没有朝她露出厌恶的神色,相反还望着产房,露出了一抹神秘却诡谲的笑丝。
慕芸姿看着心里面有些打鼓,猜测着难道是跟魏姨娘有关系?
以前她称魏姨娘为母亲,那股亲密劲,比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要亲。
想必她也不可能是发自内心的,若今天魏姨娘有个好歹,恐怕都是连妙彤动的手了。
慕芸姿眼看着里里外外忙碌着的婆子,个个闪现着精光,对她们露出一万个防备的神情,看起来这些身边的人都是魏姨娘的亲信了,慕芸姿实在想不通,连妙彤到底做了什么,她到底为什么能够露出那样自信飞扬的笑容?
这时候就听到相府的门外传来一阵阵的喧哗的声音,只见连城越急急地随着众多的侍卫,飞快赶来。
他不时地擦着满头的汗渍,同时脸上露出了欣色,在产房外面徘徊着,显得信心重重。
慕芸姿看在眼里,这个人自从进来之后,问左问右把产婆给叫出来,又问了一遍。这个人平时看到自己,就露出仿佛杀父仇人的目光,这一刻,他却完全没有看到自己。
可见他对魏姨娘这一胎,怀着多大的信心。
慕芸姿扭头看向一边的连妙彤,正好与她的目光相碰。从那凛冽的目光之中,她们彼此都看到了里面含着的沉沉阴冷。
连妙彤是有备而来。
慕芸姿几乎刹那间便肯定了,她在等,等着看魏姨娘到底会不会死在里面,以连妙彤的心狠手辣,魏姨娘不可能全身而退的,虽然眼前围着她转的所有人,都是至信的人,只不过,若是连妙彤早已经下手了呢?
魏姨娘腹中的孩子,仿佛是与她作对一样,怎么样都不下来,慕芸姿听到里面一声哀嚎一声的痛叫,只见连城越额上的汗水落得更多。
这时候有侍卫来报,说是秋闱将近结束,邀连城越赶紧回去。
慕芸姿眼看着,心里面更加地焦急,站在外面这么久,魏姨娘的叫声,间歇不断。如今连城越离去了,那么她也该走了,整个时间她都在这里盯着连妙彤,她仿佛对连璧的秋闱并没有插手,于是她更安心地要与连城越往外走。
“怎么人都走了呢?”
这时候突然传来太监伊德尖细的嗓音,慕芸姿恍然抬,下一刻所有的人都有些眼睛发直地看着这突然带着贺礼出来的人,“宰相大人贺喜呀,您这是诞了千金还是贵子呢?”
伊德将太皇太后所赐之物都招手,让下面的小太监都呈上来。
连城越显然对太皇太后如此及早送上来的东西有些惊讶,他示意让人接下贺礼,同时上前与伊德寒暄,目光不经意地看向一旁一直未发一语的连妙彤。
他敛下目光,心中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听到侍卫再一遍地催促。
连城越向伊德交待了几句,正想随着侍卫一同离去,这时候只听到一记尖刺一般地嚎叫,慕芸姿身子一顿,目光蓦地看向产房,她生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了一道孩子的哭声,可是那样的哭声并没有持续多外,有更大的惨叫传出来,门被哗地一声打开,接生婆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她浑身是血,出来之后顾不得认人,疯了一样朝院外而去。
“怎么回事!”
连城越欲离去的脚步蓦然顿住,声色凌寒地盯着接生婆离去的方向,伸手狠狠一指,“把她给本相抓住!”
可恨,竟然敢扔掉他的孩子,竟然敢无顾而去!
慕芸姿也是一愣,不解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她几乎是本能地就看向连妙彤,不过捕捉到她嘴角的一抹血意后,便一切都恢复到了正常。
连城越立定在外面,一动不动。他是不可能进产房的,里面有着血腥之气,对他不利。他一直恪守在外面,看到侍卫把产婆给抓住,正想问事情的原委,却看到了产房里面突然爬出一个似猫似人的脱了皮的怪物!
一瞬间在场所有的人都仿佛被点穴一样定在了原地,还是连妙彤反应迅速,对着两边的侍卫尖叫,“把它打死!”
那些个侍卫早被这样的怪物给吓傻了,一听到命令,也不管是谁发出来的,手起刀落。随着两道惨叫滑破,魏姨娘拖着带血的身子奔出来,一把将那怪物抱进了怀中,哭喊着,“我的儿!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命苦,怎么能让你的父亲把你给杀了……:”
听了这话,连城越的老脸上掠过的不仅仅是震惊。
眼看着魏姨娘竟然说这个怪物是他的儿子?
他身子定在原地,一点都不动,更没有上前安慰她的意思。
连妙彤见此,走到父亲跟前,巧声说道,“爹爹,伊德还在咱们家呢,他是太皇太后的人,您……是要认魏姨娘生下来的这个东西么?您可得想好自己的前程啊!”
她苦口婆心,泪雾涟涟地看着面前的早已经被震呆了的老男子,扭头轻蔑地扫了一眼魏姨娘,又状似为难地说道,“不如把魏姨娘关起来,就对外声,她生子不遂,身子不好,在养身子。可不能说她生出个这种东西来,而且也不能说是父亲引起来的。”
她的话十分明了,若是让人知道是自己跟魏姨娘一起生出来的这种怪物,这种事情传到太皇太后的耳中,恐怕他连城越也跟着一起,被视为妖孽。
何况近来又十分地不安稳,自从慕芸姿弄出一个孤梅来,现在整个大晋都对这等怪物之说,甚为敏感。他又是一朝的宰相。
听到这话,连城越几乎想也没有想,冲着连妙彤低声吩咐,“伊德那里就交给你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与太皇太后走得极近,对伊德恐怕也有一套收拢的手腕。
想到这儿连城越立即封锁了消息,把不相干的人都请了出来,产婆以及侍卫统统留下来。
慕芸姿亦被请了出来,她知道魏姨娘将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同时感叹连妙彤的杀人不见血!
连城越等收拾好这一切之后,已经老脸虚弱而惨白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盼望的儿子,竟然会成了那种东西!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伊德刚刚被连妙彤给施了几分厚重的礼,给送了回去。
伊全又来了。
连城越心中的欢喜不在,这一刻,就算儿子考中了状元,于他来讲,也不是什么太高兴的事情。他失去了一个儿子,刚刚出生就死于非命的儿子。
可是伊全进来宣读的圣旨,却令连城越整个身子陷入了冰窟。
却是连璧考场作弊,不但如此还在大殿之上,公然讽刺当今陛下,想要与陛下争个高下!
如今已经被发配到了大牢之中。
一瞬间连城越身子摔倒在原地,眼眶发白,那双黑而精明的老眼,闪现着的全是令人不忍直视的呆滞。
连妙彤冷冷地站在原地,她没有看自己的父亲,而是扭头看向一直立在原地的慕芸姿。
正在这时,慕芸姿的目光也朝她看过来。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相碰,只这一次,那样的目光之中,并没有激战与不死不休的坚决。
那一刻,从彼此的眼睛里面,双方都看到了一股了然。一股令人出了口恶气的畅快之意!
不过是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魏姨娘孕出了怪物,而被寄予厚望的连璧,却名落孙山,甚至因顶撞陛下而被打入大牢。
慕芸姿挑了挑眉,连家还真是不幸呢,连相这下子得好好保重他自己了。
她扭头看向一旁已经恢复到常态的连城越,心头涌起一阵冷笑,轻轻咳了一声,打算提出让他与自己母亲和离的事情。
如今连城越自身难保,他这一趟回到朝堂,殷承尧能放过他。在他不备的时候发动攻击,还不一定能否逃过这条毒蛇的噬咬。
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必须得抓住!
与此同时,连妙彤率先越过她,挡过慕芸姿,坚定的目光看向父亲,声音带着无声的支持,“爹爹,您快去宫中吧,一切不是还有女儿么!”
她伸手抓住父亲的手,紧紧地握了握,脸上的表情平静而端详,仿佛她就是那个一直以来无论荣辱都站在父亲身后的有力支柱。
连城越这时候才看到自己这个女儿,心头划过一抹讶异,他没想到的是,在这样的时刻,竟然只有这个女儿肯站出来支持自己,在家族危机之前,她竟然会站在自己这个父亲的身边,别忘记了,自己还一度把她当成了弃子。
不过之后,连城越便想通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很本事,她与太后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也许自己应该放手让她去做。
点了点头,连城越回握住女儿的手,叹息一声,抬步离去。
从始至终,慕芸姿都在旁看着。
上一瞬间,她还为自己与连妙彤有着不谋而合的想法,而微微地欣慰,只是此刻,慕芸姿明白过来,她与连妙彤至终都不可能以姐妹相称。
连妙彤永远不可能站在自己这边,她的位置,只能是自己的对面,做对手。
“总有一天,我会把母亲带走的。”
慕芸姿离开前朝连妙彤不带感情地陈述道。
“我等着那一天。不过,事先警告你,就算你有那个机会,娘亲在意的人始终是我。我连妙彤永远比你多,哪怕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