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殷承尧脸色开始发白，仍然不服气地重重嗤冷一声，他甩开身，背对着赵至明，仿佛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神情。
“皇上若是知道轻重，就该早下决断。毕竟，宁王殿下不过是跑到边境去寻游了一趟，回来了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赵至明试探地提出解决方案。
从刚才皇上的反应来看，他知道，恐怕皇上心里面也跟明镜似地，他也知道，若是硬拔出宁王来，那么恐怕他剩下的仅仅是一个帝都而已，一个孤家寡人的皇帝，有什么用处？
再者说了，如今宁王恐怕剧毒未解，他若是跑出来，再以这样病态的姿容，使大晋的百姓都看到了，大家会以为，是皇上把他给逼反了的，相对来讲，会更同情他。
宁王无形中得了人心，这对皇上是相当地不利。
赵至明此刻也是焦头烂额，他做梦也没想到，宁王竟然还能回来。
当初曾鉴是怎么对他说的，不是说有十成十的把握么，不是说保证宁王不会被找回来么，为什么转眼就变成这样了，这才仅仅一/夜的时间！
“爱卿觉得，朕用慕芸姿……怎样？”殷承尧眼中爆出一抹虐杀，仿佛走投无路的麋鹿一般。
赵至明不苟同地摇摇头，缓了缓回道，“皇上，慕芸姿只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若是皇上此刻能将王至德这颗棋子拿下，此战或许还有可能转败为胜。可惜……”
当看到那个精壮黑黝，一身江湖打扮的年轻男子，从自己的大将军府上现身的时候，赵至明就知道事情有变。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叫小常的江湖人，竟然是新任的宁王的贴身侍卫。
赵至明在听到他所传的话之后，几乎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将曾鉴引来，捕杀，把首级割下包好，请求小常，将东西带到宁王面前。
他想到此，不由地暗暗叹息，这对宁王表忠心的做法虽然看起来极为成功，只是，宁王会原谅他的背叛么？
赵至明心里极其不确定，现在的他，只知道自己此刻恐怕连中立都不能保持了。只要背叛过一次，再回到宁王的身边，只有落得跟曾鉴一样的下场，所以赵至明坚定地站到了皇上这一边。
不过，他抬头瞧着不远处那殿宇窗外的影影幢幢，突然愤声说道，“臣处处为皇上着想，却不料皇上竟然处处防备着臣！莫非是因为此刻臣会割下皇上的首级，临阵献给宁王么！”
他突然迸出来的寒词狠语，令殷承尧不禁大愣，当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赵至明已经甩袖愤走而去。
这时候外面的朱朋啸等人这才急急地赶进来，查看皇上有无受伤。
“你们，跟着赵至明回去。”半晌殷承尧说道。
朱朋啸不解他是什么意思，却听皇上缓缓续道，仿佛叹息一般，“将朕的金牌给他，他便全都明白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殷承尧如今算是明白了，自己让朱朋啸在外面守着的行为，确实是激怒了赵至明。
不过，此刻若是还能挽回的话，他也不惜一搏了。毕竟虽然他答应将宁王这头狼请入帝都，却在这件事情之后，得到了赵至明这员大将的归服。相信以宁王的脾性，是绝不可能容留叛去的将员，所以无论怎样，赵至明是不可能再归服宁王的了。
听闻皇帝大开城门，迎接他入内的消息，殷云沂淡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一切，不过是理所当然的平常之事。
他未耗一兵一卒，就羸得了决胜之机。
可是，同一时刻他也知道，虽然如此，他也确实是损失惨重的了。从看到曾鉴的首级开始，他的心情便不怎么好。
扫了眼面前的奏折本子，这些物什本应该是在皇帝的御案上的，如今却到了他的手上。上面详情记载着，那些他手底下面的兵将，是怎样地痛陈他的过错，要求皇上亲伐，将他诛灭的。
旁边的蒙泉越看越心惊，不住地抖抖袖子，拭去额角的汗水。
只是小常却冷静得多，专注地看着宁王的神色，一言未发。
“啪啦！”
那些针对他的折子，一份份都被殷云沂扔回了地上，男人扬起冷眸，寒光透处，是腥血的鲜色，他启唇，神情带着萧杀肃裹，“杀了他们。”
蒙泉一听这话，顿时就跪下了。眼看着这十多封的奏折，里面全是曾经跟在宁王殿下身边的兵将，如今死了一个贴身侍卫曾鉴，已经是十分大的事情了，若是把这些人都杀光了，以后谁向王爷效忠啊！
“王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件事情？”
小常走到近前，迟疑着的模样，不知道说出来这话，宁王会怎样发脾气。
只见殷云沂竟然仿佛没听见一样，目光定定地看着地上的那一些奏折，他那样的目光那样地漫不经心，淡若远山，根本就没有刚才扔折子时候的愤意。
空气里面静默了一阵，之后听到王爷淡淡地点点头，说道，“那便饶了他们。总归本王手下的并非都是偏向皇上的，既然没犯什么大错，那就，留着吧！”
小常松了口气，同时偷偷看一眼宁王，总感觉越靠近他，越觉得他的深不可测，根本猜不透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有着怎样的思量与打算。
可是令他感到惊喜的是，自己的建议，宁王竟然采讷了。
就在小常感到悻悻的时候，就看到王爷竟然转过头来，朝自己看过来，他身体蓦地紧绷起来，结实雄厚的身躯绷得笔直，像是标枪一样。
这时候殷云沂站了起来，带着笑容来到小常的面前，他扬眸朝下面跪着的一干众将道，“此次小常为本王立下了汗马功劳，护本王于生死之间，你们说，本王该如何赏？”
骠骑大将军半跪着直起身来，朗声说道，“王爷千岁！常护卫骁勇善战，不如让他负责此次的入主帝都事宜，再另行封赏，王爷觉得可行？”
殷云沂看着徐疏林，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认同地点点头，突然脸上凝起一股感慨的神情，叹息着说道，“本王最/宠/爱的护卫曾鉴，文才武略都强过了赵至明，若是本王能早些意识到这点，将他更为重用，也便没有如今的身首两处了。”
“小常惶恐，请王爷收回成命！”
他的话声刚落，小常立即扑嗵一声，扑跪在地上，大吼着声音告饶道。
曾鉴是什么人，他不知道；可是曾鉴干过些什么事，他门清儿！
这次摸进了护国大将军府里面，他对曾鉴做的那些事，听了个心底明镜一样。
小常磕头在地，一头叩下，根本就不起来了。
他明白王爷的意思，王爷是担心自己也跟曾鉴一样，叛他而去。
王爷这是给他选择呢；一面让他想着曾鉴的下场；一面让他前后思量，要不要接受这个任职，若是接受了，那么以后万一落得跟曾鉴一个下场，便怪不得别人了。
小常机警，他伏地不起，他告饶求罪。他也是给宁王选择呢。
若是他想用自己，虽然不是如天子一样拟道圣旨，可也是金口御言。
若是他不想用自己，自己救了他可是事实，他不能恩将仇报，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些回报，然后放自己离去。
望着没个形样，跪趴在地上的小常，殷云沂微微一笑，竟然俯身亲自把这个江湖中的游鱼似的男子扶了起来，他的笑意味悠远，在被小常撞进眼中的时候，只留有唇边的一抹余味，却异样地令人回味无穷。
他此刻只着一件长衫，身子看起来比初救了他的时候更萧条了很多，但那双奕奕的黑眸中，从来未曾消失过精霁。
“本王便封你个护国大将军，赐府：护国将军府。你们看——怎样？”
不知道是不是小常看错了，在宁王话落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眼中滑过的一道极快的血意，那样的一种利刃一般充满着鲜血味道，令小常心尖都在发颤。
而他的声音落下后，满地匍匐着的人中，个个敛气禀声，没一个敢大喘气地，纷纷低着脑袋，谁也不敢称是，谁也不敢说不。
护国大将军？那可是赵至明的位子！
就算王爷真想任命，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任命啊，那岂非是往皇上的心里面添堵吗，皇上才刚刚要“请”王爷入帝都，此刻却冒出这么件事情了，这不是又想打仗吗？
这回，连蒙泉都不敢说话了。
场中一片静谧，诡异地沉默。
小常看看左右，也乖乖地闭上了嘴，可是宁王状似扶起他来的那只手，落在他的身上，似轻似重地，就那么一道力量，突然传来。
小常的心几乎是要蹦出来，下一刻，仿佛一个麻袋一样，再次摔跪在地上，像个二愣子一样，大声呼喊，“王爷千岁！小常应命！”
这个满面黑乎乎的男子，仿佛像是直桶子一样，愣直的呼天喊地的声音，把在场的人统统给惊醒了，只是稍微那么一沉默，便齐齐地煽呼王爷千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