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肺腑之言
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北方师大还处于睡梦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偶尔从磐石峰上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啼叫声，运动场上响起阵阵的跑步声。
“你在家里通常都这么早就起床吗？”
“是啊！我爸从小就教育我们要早起。当然，这也是我们农村人的习俗。”
“你们农村人就是勤劳，不像我们城里人，要是不上班，大多都要睡上大半早上。”
“那也是因为你们大多是脑力劳动，而我们是体力劳动，清早凉爽，好干活。”
“这也说得是！哎，你体力倒是不错嘛？”
“我倒是挺喜欢体育运动的，就是贪睡，不想起来。唉！对了，你以后每天起来时别忘了叫我，我想好好起来锻炼一下，改改这贪睡的坏毛病。对了，我觉得你应好好练练球，从你的体质看还不错，应该是一块好料子。”
“这对我来说是一门新课，还得请你当师傅。”田府县一中虽是全县第一所完中，但那篮球板坏了就没人修，只剩下那破破的足球场。
“都是好朋友，不用这么见外的。”
不知不觉中，这400米一圈的运动场，他们已经跑了十圈。郭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问道：“多少圈了？”
“十圈！”
“哇塞，十圈了？我还从未跑过这么长呢。”
“不过为了能在运动会中取得好成绩，我们再跑两圈吧？”雄海提议道。
“行，那再来两圈！”
“你这种早起的习惯除了有习俗外，还有没有什么原因而形成呢？”
“我长在大山，小的时候就和爸爸妈妈早早起床，他们去山下担水，我去为他们打电筒。”
“担水也要那么早？”
“村里只有唯一的一口井，迟了就担不到清水，不过现在好多了，村里许多人家都架起了自来水管，吃水就不那么紧张了。”
一提到村里的那口抱犊泉，雄海的心头不禁涌出丝丝悲意。那年冬天的早上，他为去担水的母亲照明，突然听到一声猫头鹰的啼叫声，由于害怕，他赶忙去照树上的猫头鹰，结果使正在下井去打水的母亲踏了一空，跌进了水井中。幸好井水不深，只将妈妈跌破了一大块皮，如今仍明显地有那一块伤疤。
“我父亲本来就是一个勤劳的人，他从来都不睡懒觉，哪怕是冬天大清早没事，他也是早早起来，把院子清扫得干干净净，我家虽然很清贫，但凡是到过我家的人，无一不说我家干净，就连机关单位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有机会我一定到你家拜访拜访。也好好感受一下所谓的农家乐。”
“好哇！我父亲一生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要求我们的，可是到了我们这一代，他身上的许多优点全没了……”
雄海想到开学到校时的那些虚荣心，从而引起了对父亲事业的怀疑和自己的人生态度的动摇而自惭形秽……
“你父亲喝酒一定厉害吧！”
“他很少喝酒，除非有亲朋好友！”
“我是听人说大山里的人喝酒不是都很厉害吗？不论男女老少，一大早起来就是喝酒，酒喝足后才去干活。”
“我们黑彝族是有那种风俗，可我爸妈为了供我和哥哥上学，已经戒烟戒酒十多年了！”
“对了，你哥哥在哪上学？”
“北大！”
“你爸妈真了不起，家里虽贫困，可有你们这么争气的儿子，也应该很欣慰了！”
两人一边跑，一边聊了好多关于燕雄海的许多乡村民风。郭勇第一次了解到山村的许多生活习俗，甚感有趣，继而又道：“乡村生活真有趣，又那么的淳朴，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到乡村过一段那无忧无虑的生活，找点那种最淳朴的生活题材，将来好好写部小说……对了，你的人生经历蛮曲折的，将来说不定就是我最好的素材呢！大城市空气又不好，每天面对的都是高楼四壁的建筑物和那汽车喧器的尾气声，人都逼死了。什么乌龟屁佬王八蛋的人都有，一切以金钱说话，让人防不胜防。”
“是呀！但你可记得钱钟书所说的：墙外的人拼命往城里挤，而墙里人又拼命往城外挤，你说到底是城外人好还是城里人好？”
郭勇陷入了沉思……
“其实严格上说，这根本就没有严格的答案，快不快乐全是个人的心境和对生活的体验。你过得快乐了，但在别人的眼中或许就是不幸，因为在他们看来你并不富有。其实你却很充实。”
“是呀！想不到你对生活竟有这么深刻的理解。”郭勇眨了眨眼睛，“你认为你开心吗？”
“还好！不过时常也会很苦恼。”
“因为感情吗？”郭勇狡黠地笑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你说啥话？我们班就我一个来自农村，父母和相亲们对我的期望很高，要是大学毕业后不能干出一点大事来，将来没脸回家。”雄海露出丝丝的羞色之意，透过他微微发红的脸蛋，洋溢着的是那种甜甜的笑容。
“我说老弟呀，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我看得出她对你也是情有独钟。说句不见外的，像她那样漂亮的千金大小姐，哪一个男生见了会不为之倾倒……”言下之意是他也如此。
“那你呢，怎么不行动？”雄海笑笑。
“只要她对我像你一样有那么三分，我早就……”郭勇神秘一笑，“这是啥话，俗话说朋友之妻不可夺，这点道理大哥是明白的。”
“再胡言乱语，小弟可不理你了！”
“好，我不说了，该怎么办你自己可要想好了，我只想告诉你别让她从眼下溜走了。”
两人谈论感情，不知不觉天已亮了。上课铃声响了，两人迅速赶往教室。
放学后，燕雄海来到了王老师家里。昨天王老师上课时提到有关橡胶方面的知识，但在这方面不作要求，说如果对这方面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自己研究，他可以提供一些参考资料。
王教授的家虽算不上是富丽堂皇，但给人的第一印象也不失那种尊贵典雅的书香门第之感。客厅的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景德镇的陶瓷茶具，正对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画：对自己应该自勉自励，就该严一点，对人家应该宽一点，“严以律已，宽以待人”——周恩来
从整个字画上可看出，亲笔者是王斌教授那雄浑有力的隶书。阳台上依次摆着紫罗兰、龙胆、月季、秋菊……琳琅满目，雄海来不及一一欣赏，家中好像只有王老师一人在。
“雄海请坐，喝水吗？”
燕雄海第一次来这种书香门第的家里，显得有些不自在，但老师的和善，大大削减了他的不安。忙道：“谢谢老师，我不渴！”
雄海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王老师便主动问道：“适应大学的校园生活吗？”
“还可以，就是有时感到无所事事，不知这些课余时间怎么安排，什么都想干，又觉得什么都无能为力，不过现在感到好多了。”
“刚进大学的新生普遍都存在这种问题，有些学生认为进了大学就等于进了天国，可以好好玩一下，喘一口气，四年的大学生活一满，拿张毕业证就可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自食其力。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也是不应该有的，如果一个人四年的大学生活都抱这种态度， 那么他的四年大学时光将是碌碌无为的，四年大学所积累的知识还不如三年的高中生活中学到的基础知识。我们谁也不敢保证，进入大学的人将来都是人才，都比没有文化的人强。我就亲眼看到有从清华、北大出来而变为废品的人，他们有的甚至在学校期间就成了废品……”
教授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而另一类就像你所说的，觉得什么都想干，而又感到什么也干不了，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关键是要找准生活目标，给自己一个很好的定位，而不能漫无边际，什么都想试试，而试一下后就半途而废，这种也是很难出效果的。当然，在校期间也要注意全方位地发展自己，博览群书，丰富自我，你们是未来的人民教师，是中学生的领航人，担负着极其重大的责任，对青年学生成长的好坏，你们这跨世纪的未来教育工作者将承担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当然这当中也包括我们。”
老师这番肺腑之言，深深触动着雄海的心灵，他不住地点着头。
“学习上能否跟得上？”
“还可以，就是觉得阳老师讲得太快，笔记和思维有时跟不上。”
“这要尽快调整学习的方法，适应大学生活，课后多花一点时间，慢慢就会适应的。”
王老师向他问了学习的情况，他也就把来意和那天在课堂上同阳老师的分歧说了出来。
“阳老师好像很不赞同我在科技杂志上见到的那一种观点。”
“许多问题在学术界一直都有争议，你们还很年轻，不要轻易就赞同或反对某些观点，好多也还得你们进一步去探索研究。当然，你这种对知识的执着追求是一种值得表扬的，更是难能可贵的！”
王老师并没有从正面给予回答。他和阳宗浩是多年的同事，他们曾经就一直因某些学术观点和政治观点的不同带来许多矛盾。阳宗浩本身就是个人主义很强，心胸狭窄的人，自傲而有些顽固，政治上观点又很浓，他虽然曾经多次想和他化解矛盾，但一直也没有能够得到很好的解决。因此他刚才并不正面回答雄海，希望他一颗单纯的心不因过早卷入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而同自己的老师出现矛盾冲突而响他将来的发展。
对老师的回答，雄海一时也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但也不好进一步的追问，只是静静地听老师说：“爱钻研是好事，但首先得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树立顽强不屈的精神品质和一丝不苟、实事求是的钻研作风。攀登科学的高峰是没有什么捷径可走的，哪怕是一两次的实验结果也很难说明什么问题，为此它也就决定了个人的主观主义不能太浓，否则是很难有收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