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卡利斯洛瑞斯不说话了，神色变幻莫测。杰斯奇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偏偏在斯露贝特产子之时，修斯领兵出征？米迦勒遣人去捉你时，为何本不应出现的修斯偏偏救下了你？”满意地看着洛瑞斯越来越惨淡的脸色，凯瑟特无不得意地笑了。“洛瑞斯，你的成长的确令我惊异，但是，你还是一样的天真，幼稚。”
凯斯特的目光突然直逼洛瑞斯，脸上满是危险的笑容。洛瑞斯只觉凯瑟特的目光犹如一条毒蛇，冰冷的身躯缓缓缠向他的颈项，一点点勒紧，血红的信子就吞吐在他耳边，毛骨悚然。
“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好了，洛瑞斯。”凯瑟特温润的嗓音平缓流入耳中，“你认为，单凭搜魂术，真的能够找到我么？换句话说，你觉得，如果不是我有意指使，布雷兹怎么如此刚好便被艾璐茜发现，嗯？”
凯斯特突然孩子气的笑了，“一个魔族公主，一个魔界王爵，一个即将堕落的天使。洛瑞斯，你猜，这次我的功勋，能否足以使我自以为是？”
洛瑞斯头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绝望”。他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思绪，偏过头想叫芙瑞雅逃走，然而却更加绝望地发现，芙瑞雅不知何时已被杰斯定了身，呆滞地看向前方，目光木讷。他仰天闭了闭眼，放弃了。
杰斯奇抚摸着布雷兹蓬松的绒毛，欣赏地看着洛瑞斯的绝望，“洛瑞斯，你的确很有天赋，不过就是后知后觉。还记得使用搜魂术失败的后果么？”他“哈哈”一笑，清脆地打了个指响，身后立刻闪现出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的身影。
“米卡利斯。”凯斯特收了先前的随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垂着头的洛瑞斯，正色叫了一个名字。
“属下在。”
“带走。记得好好招待我的贵宾们。还有，”凯斯特嘴角泛起阴沉的弧度，指着洛瑞斯说，“你们俩兄弟见面，记得好好交流感情。”
“是。”米卡利斯附身恭送直到凯斯特身影消失不见，才直起身来。他犹豫了一下，举步走到洛瑞斯身前，顿了顿，沉声道，“许久不见，洛瑞斯。”
洛瑞斯身躯一震，缓缓抬起头，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人，不确定地叫道，“米卡利斯？……”
米卡利斯一身紧身黑衣，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和矫健的体魄。米色的长发直直披在背后，掉落的额发罩在洛瑞斯头顶，是他熟悉的柔软。暖茶色的眸子里仿佛还能看到当年满满洋溢的温暖。
“米卡利斯！”洛瑞斯又是一声呼唤，声音中却带了撕裂的不甘。
米卡利斯笑笑，一样的温和。他看到洛瑞斯明显怒了，又明显生生忍住了。像是知道洛瑞斯的疑问一样，他温润的嗓音响起洛瑞斯永远无法忘怀的话，“因为凯斯特能给我想要的，而师父，永远不能。”
洛瑞斯惨然笑了，已经无所谓悲喜。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瞬间，凯斯特是早有准备故意因他们前来。眼前的这些人一定是他的心腹，在这样幽静到连巡卫都没有的林子里，一系列沉重的打击压得洛瑞斯没有一丝想要反抗的欲望。
就这样吧，他想，也许，如果这样能够结束自己无止尽的疲累与折磨。
（如果连曾经拥有的回忆都染上血华。）如果说哪里的牢房可以称得上恢弘明亮，也只有凯斯特宫殿内的这座了。艾璐茜醒时，洛瑞斯正依靠着背后光洁的石壁闭目养神，察觉到她的动静，他眼睛未睁语气平静地说，“醒了。”
艾璐茜“嗯”了一声，疑虑道，“这是……哪里？”
“凯斯特的个人宫殿。”洛瑞斯微微睁开眼，半眯着，长长的睫毛很好的掩盖了他眼底的疲惫，“我们应该谢谢他，至少这里不是五重天。”
艾璐茜一顿。五重天是蛮荒地带和天使的牢狱。被关到那里的天使，除非神亲自同意释放，否则结局只有两个，一是被关一辈子，二是立行处死。听到洛瑞斯说这里并不是五重天上，艾璐茜微微松了口气。
“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洛瑞斯又淡淡开口，“我反而希望这里是五重天。知道么艾璐茜，这里是他的个人府邸，除了他和他的心腹，天界的人无一知晓。我们从头到尾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杰斯奇？凯斯特要发动叛乱，我们正好成为他一手栽培的功勋牌。”洛瑞斯冷静地给她分析，神色早已恢复自如，只是除了强自掩饰的疲累。
“……有什么办法么？”艾璐茜抱着双膝，背靠在石壁上，将自己紧紧抱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走心里的恐惧。她想像洛瑞斯和芙瑞雅那样，镇定自若，临危不乱。
洛瑞斯看到她的动作，心中不由得一阵疼惜。犹豫了一下，他动动嘴唇，还是说了除了。“有，只是……”
艾璐茜抬眼望他，水蓝色的眼中满是期待。然而不等洛瑞斯说下去，芙瑞雅声音质冷而坚定地打断他，“我不同意！”
艾璐茜一愣，“我……睡了多久？”
“一天而已。”洛瑞斯接道，同时以眼神警告芙瑞雅不许出声。
一天……那他们两个人应该早就商讨好对策了吧？自己竟然什么忙都没帮到不说，一定还托了不少后腿。芙瑞雅精明能干，也许，她真的是唯一能在洛瑞斯身边的人。
“不是很久，”洛瑞斯替她解除尴尬。“艾璐茜，照我的话做，大家都会没事。我们的时间不多，无论哪方面都是。杰斯奇虽然把我们秘密关押在这里，但是既然他想利用我们上位，就必定会先制造些噱头引起天界的注意，引起慌乱。届时再将我们一并交出，他想不上位都难。听起来也许要耗时良久，然而他精心策划了这么久，最多也就是两天的时间。”洛瑞斯换了个姿势靠坐着，让自己舒服些。
“饶是如此缜密，也并不是无可破除。他不是将我们放在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么？那这样好了，干脆我们帮他一把，提前出场走秀一番。我想，我们三个，并不是难看到无法入得众神法眼的吧，嗯？”
艾璐茜听得云里雾里，听洛瑞斯的口气，仿佛一切大权在握，然而他说的这些，艾璐茜却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可以做到如此？不等她开口问，芙瑞雅却再也忍不住地叫起来，“洛瑞斯，我拒绝你的计划！你说得容易，可是你以为你的身体能撑……”蓦然，芙瑞雅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一声。她焦急地想要表达什么，却始终不能如愿。
芙瑞雅看着眼眸完全浸染成亮红色，灼灼闪耀的洛瑞斯，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紧她。芙瑞雅知道，是洛瑞斯下了咒，眼底流动的亮红色就是最好的证明。芙瑞雅心底一阵悲凉，眼底不觉泛出泪光。
哥哥，你已经三天未曾合眼了，你这样的身体，你还想做什么！我不能丢下你自己逃生，你明明知道的。为了艾璐茜吗？就为了她，你想放弃你自己也毁了我？洛瑞斯，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公平一点？
芙瑞雅不能说话，眼神切切地看着洛瑞斯地的眼眸，做着无声的交流。
洛瑞斯读懂了，血红的眸子里那份坚定迅速转化成浓浓的哀伤。
芙瑞雅，对不起。你们两个都是我爱的人，也许你认为我很自私，可是如果我真的失败了，至少你还活着，我就知足了。欠你的，我无以为报。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吧，不过，这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人再反对你了。
见芙瑞雅还要反驳，洛瑞斯终是无奈一叹，芙瑞雅，算我求你。
芙瑞雅一震，不再挣扎，眼角却止不住掉落两滴清泪。一向自负的洛瑞斯，在魔界拥有绝对实力的堕天使，享誉盛名的暗夜公爵，他说，求求你。
洛瑞斯见芙瑞雅妥协，终于放下心，收了咒。又是一阵从身体深处汹涌而来的疲惫感，他知道这是使用禁术搜魂咒失败的反噬——会不断吞噬施术者的体力直至力竭身亡。芙瑞雅别过头去，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渍。
艾璐茜听着洛瑞斯的话，忽然没了声响，抬眼却看到洛瑞斯背对着他，宽厚的背完全遮蔽了小鸟依人的芙瑞雅。两人极有默契的样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艾璐茜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看到这一幕的自己心里微微有些难过。果然，芙瑞雅是注定能够和洛瑞斯站在一起的人啊，她这样想。
洛瑞斯微微歇息了一下，转头对艾璐茜继续说道，“我会让芙瑞雅先回魔界，寻得援助后立即返回。当然，前提是我们都还活着。”他许是因为太过疲累的原因，并未注意艾璐茜的不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