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的角落里原本正坐着一个身影,此刻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所刺,微微抬头,伸出手轻轻的挡了挡。透过指缝,颓废空茫的眼眸,就那般直愣愣的对上了那双被夜空星子还要明亮的眼眸。他缓缓放下手指,有些诧异,自然认得这就是上次将自己打得躺在床上四五天的女子。对于这个女子,沈沉倒是一点也不怪罪。因为,那几天对于他来说,也是快乐的。那几天躺在床上,因为没有行动能力,所以他可以不用去想父母的枉死,可以不用去想自己的不仁不义不孝,他可以只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安静。甚至,他当时还在想,若是能够一直这般静静的躺下去,也是一种幸福吧?
安言看着角落里那个颓废的身影,眸中的怒火就腾腾的往上窜。
胖婶站在安言身边,伸出手来,一副想拉又不敢拉的样子,站在那里,几乎手足无措。
而因为兄弟酒馆突然开门,外面路过的行人皆是奇怪的停下脚步,目光好奇的朝着里面望着。待看清安言的面容的时候,一个个更是走到近前来,想要和安言打招呼。但却是在看清安言难得的怒容时,一个个皆是止住了想要和安言打招呼的冲动。众人静静的围观过来,倒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看到安言愤怒的模样,想着过来兴许能够帮到一些忙,可是别让苏大夫吃亏了才好。
安言却是不知道大家的想法,她想的是让大家都看看沈沉颓废的样子,让他的堕落都折射在大家的眼睛下,要让他无路可退,再没有可以躲避隐藏的地方。她一定要让他做出选择,而不是这般以爱为苦衷,不停的躲避着,折磨着大家。
安言在胖婶失神看向门外的时候,一个箭步就窜到了沈沉的身边。伸手就夺过了沈沉手里的酒壶,啪的一下就丢在了地上。沈沉再次抬起头来,此刻眼底却是多了几分清明来。但是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清明的时候了,只要一清醒过来,就要去想那些纠结难解的恩怨情仇了。所以,他愤怒的瞪着安言。几个呼吸之后,爬起身子,摇摇晃晃的去到柜台后面,伸手取了一壶酒来,然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又坐下来。他眼中闪过满足,伸手拔起酒瓶盖,举起酒壶,就要往嘴里面灌下,却是在距离嘴唇几指宽的时候被人中途拦下。
沈沉瞬间面上出现了几分薄怒来,他怒瞪着安言,不知道眼前的绿衣女子想要做些什么。
安言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要让他清醒清醒罢了。
沈沉狠狠的盯着安言,得到的却是冰凌凌的回视。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还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的。你可曾知道,你的妻子在床上生死不知?”
安言的话语冷冷的响在沈沉的耳边,沈沉一时间有些恍惚,摇了摇脑袋,话语很轻很轻。
“你刚才说什么?我妻子……她……怎么了?”
此刻的沈沉眼眸之中浮华尽消,随着清明而出现的是急切和恐惧。
安言看着他这般神色,却是无半点怜悯,冷冷嗤声道:“怎么了,你不是最清楚了吗?那么用力的撞到柱子上,流了那么多的血,你说能怎么了?”
沈沉不相信,扶着后面靠着的墙就爬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后院冲去,却是被背后伸过来一只纤细的手给拽住了胳膊。沈沉此刻心头着急万分,头都没回,就想要大力的甩开那只纤细的手。可是,那只本来以为很轻易就能甩开的手,此刻却是牢牢的拽住了他前进的步伐,让他动弹不得。沈沉一时间怒火燃起,回头怒道:“放开。”
“我为什么要放开?”安言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面色淡然的看着沈沉。
沈沉心头越发着急,急切道:“赶紧放开,我要赶去看惠娘。”
听到这话,安言却是嗤笑出声,“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这是赶着去看惠娘死了没有吗?”
听到死这个字用在惠娘身上,沈沉只觉得浑身冰凉,眸中的恐惧仿佛一股漩涡一般,越扩越。他面上出现了一种极度惊慌的神色来,伸手用力的去推安言的手,一边推一边大声道:“你胡说,惠娘好好的,你可是别乱说话。”
“我怎么就是乱说话了?我乃是大夫,不说医术卓绝,但也是小有本事的。沈沉,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话,还是不敢接受这个现实?”
安言的话语极淡,淡淡中带着几许笃定的意味。这份笃定瞬间让沈沉慌乱无比,他越发的挣扎起来,语调颤抖不已,“怎么会呢?昨天孙大夫才说惠娘没有大碍的,只要将养将养就会好的。你如今这般说,是何意?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沉说到后面,情绪越发激动,瞬间更是发起狠来,他转身,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狠狠的抓住安言的脖子。
安言瞬间呼吸困难,面色隐隐泛白,但是目光却是凌厉异常。此时的沈沉几乎癫狂,没有多少理智可言,一双大手紧紧的遏制着。安言眸光凌厉一动,原本拽住沈沉的纤细小手,却是猛然松开翻转,然后化为手掌,砰的一下将沈沉给打落开几步。
沈沉退开几步,原本就是要逃开安言的束缚好去房间中看惠娘。所以此刻的力道也是控制了的,此刻得了自由,转身就往惠娘的房间跑去。
安言此刻却是没有去追,胖婶疾步跑过来,担忧的望着安言的脖子处,只见那细白的脖颈间却是有着好几道红痕,看着渗人无比。
“锦绣,这……”胖婶此刻又着急的过去看沈沉的情况,可是安言脖子上的伤痕却是触目惊心。一时间胖婶在原地不知所措,六神无主的只知道伸手拭泪。
安言的脖子其实伤势不是很严重,主要是她皮肤太白嫩了,轻轻一掐,看着就很吓人的样子,其实却是没什么大碍的。这点小伤,回去抹点化瘀的膏药,很快就能够恢复如初的。此刻,安言心思快速的转着,想到刚才沈沉眼中的恐惧和慌乱,瞬间觉得值得铤而走险,让沈沉知道这个世间之上还有一种痛苦比他如今承受的还要痛上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