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
听到这名字就是红颜薄命的，逐枫心里是暗自感叹。康熙陷入沉思道：“她为了阻止朕和鳌拜的夺权，是不惜嫁给了尚可喜的孙子尚之信，以和番的名义让朕饶恕她的阿玛。茗殇有一半的汉人血统，她的父亲是汉人，而母亲则是多尔衮的孙女儿。为了嫁给尚之信，她成为了朕的妹妹，所以你也是朕货真价实的侄女儿了。后来，尚之信死去了，沐老王爷是一直陪伴在茗殇身边的人，他也是和朕和茗殇一起长大的。”
很复杂的关系，逐枫也有些理不清，康熙一个人在那边畅怀：“沐老王爷也叫千月，和如今的千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容颜，可是性子却是和现在的沐穹一样，千月出生的时候，沐老王爷已经去世了，他为了茗殇，故而一生没有剃头，因为茗殇母亲的缘故，茗殇一生颠沛流离，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任何人的妻子，朕不能悖逆自己皇阿玛的遗命，所以不能给多尔衮平反。朵颜是她唯一的女儿，可是，却没有继承茗殇一丝一毫的容颜，那种绝丽清新的容颜，朕在你的身上找到了，不仅仅是几分相像的容貌，而是那种气质，那种有点任性却真心实意关心人的气质。”
听到这里，逐枫就是一怔，原来康熙起初对自己的宠爱是源于自己这张跟着穿越来的脸孔？
康熙道：“也难怪，你知道吗？你姓土尔扈特，可是你的母亲却是和茗殇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也是多尔衮的后代！侄女儿长的像姑姑，也是自然的。”
“可是，我的额娘？既然是多尔衮的后代，怎会流落到土尔扈特部的边疆呢？”逐枫是不了解了？
康熙道：“其实朕也不大清楚这个，这是苏麻喇姑额涅告诉朕的。多尔衮弥留的两个孙女儿，一个留在宫廷长大，一个则是送到了关外。”
这时逐枫才想起来与苏麻喇姑见面的时候，她的确提到自己的祖父是多尔衮的旧友，而且还说了封号是睿亲王云云。
康熙像是看出了逐枫的心思：“睿亲王就是多尔衮以前的封号，后来就堙没了。”逐枫隐约的感觉到了很奇怪的溯源，自己原先是回人，来到这里也是回人，可是为什么和多尔衮扯上了联系，那么自己的血统就应该是一半回族一半满族的。
正在为这些关系理不清的时候，康熙又开口了：“起初是因为久违的容颜，朕以对你的宠爱来回馈茗殇，你还记得么，当年你点花茶的时候，给朕用的是兰花，茗殇最最喜欢的，就是兰花，朕自从她去后便再也没有用过与兰花有关的任何东西。所以朕以为你是茗殇的转世可是后来，你这个丫头是那么讨人喜欢，而且是唯一理解朕，了解朕的人，你能够摒弃其余的一切，全心全意为朕和朕的几个儿子修复伤口，你能够那么睿智的判断所有的朝局动荡，往往一语中的，一针见血。还有你发自真心对朕的关心和孝顺，也是朕那帮儿子从来没有给予朕的，好孩子，茗殇可是你的亲姑姑啊，所以你和千月，也算是表兄妹了。一切怎么是一个缘分了结的？”康熙是滔滔不绝讲述了很多，最后还是逐枫把他的话题又扯回了朵颜的婚事。
逐枫是很不乐意道：“朵颜是不能加入皇室的，听了皇叔的故事我就觉得更加要阻止这一切了，不管是注定的缘法也好，是朵颜单纯的感情也罢，总之朵颜不能往火坑里跳。”这样一片真心关怀朵颜的话语，也是让康熙真的喜欢极了。
康熙停顿半响道：“你说，让朵颜嫁给德昭好不好？”
“德昭？为什么？”
“德昭那个小子来向朕求亲了，说是此生非朵颜不娶，还有，德昭的祖父是多铎，算起来多铎也是多尔衮的同母兄弟哦，所以德昭也算是朵颜的堂兄了。”
又是近亲结婚，放在现代是很不科学的，可是这时候逐枫也不能和他解释：“皇叔不是告诉我德昭是四福晋佳慧的堂兄吗？”
好复杂的家谱啊，逐枫没有兴趣听：“关键是朵颜自己的问题，她和德昭没有什么交集啊，为什么德昭会说出那样的话语来？”该不是另有所谋吧？
康熙淡道：“应该没有，德昭是康熙四十四年那次巡视边塞的时候遇见朵颜的，你记不记得当时也是你第一次见他，朕派他去了江浙。”
说着逐枫就模糊有些印象了，只不过：“我还是不大放心，再观察一阵子好了。”朵颜是自己的好妹妹，一定要幸福才可以的。
知道逐枫的想法，康熙就是怜爱道：“枫儿，你先回去休息吧，回王府里玩几天好了，知道你在宫里挺闷的。”
正聊得开心，李德全就是“没眼色”的冲进来了：“皇上，公主，不好了，温恪公主难产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听完逐枫就是面色惨白，康熙因为有孝诚皇后难产而死的历史，所以听到女儿也出现这种状况就是心里着急的不行，逐枫是赶紧往温恪的公主府跑去。
可，温恪最终是去了。初见她的时候，柔柔弱弱，却是透着一股子刚毅，领着妹妹敦恪说：“我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公主，不辜负额娘的希冀。”那时温恪的豪气和胆魄，深深感染了逐枫，由此也打心眼儿的喜欢这个女孩儿，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儿，最终却躲不过命运的纠结。记得，那是苏麻喇姑才去世的时候，胤禩的生辰，大家围坐在水榭的亭子上，温恪面露感伤：“我心下也是这样的思量，以后我们姐妹难免一别的，只是能有些念想是好的。”如今果真，只剩下念想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更是让逐枫心疼的如被割裂一般，自己的确不是一个能够承受过多悲伤的人，的确比不过温恪的坚强。记得，温恪出嫁的前夕，她一个人在睿亲王府邸的水亭子里痴痴的坐着。那一弯月牙眉，大大的眼睛，还有雪白的皮肤，衬得脸蛋是说不出的妩媚。双手托腮，略带红晕的香腮是淡淡滑过两行的清泪。记得，她求自己向皇上求情不要嫁给仓津的落寞。记得，那个可爱的小温恪紧紧抱着自己：“逐枫，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不孤独了！”。
回想着和她一起走过的岁月，六年，六年之前，那个水晶一样剔透的女孩儿，六年之后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事实如此残忍，横亘在自己的面前，没有选择的余地。想着温恪说过的每一句话，想着和温恪在草原上度过的两年岁月，这个曾经风一样驰骋马背上的女孩儿，不复一丝的生机，不留下一点痕迹的去了。自从来到这里，逐枫自己就经历了太多的悲伤，先是苏麻喇姑的撒手人寰，接下来是点梅的无力呻吟，胤禛的寡情背叛，而如今又目睹温恪的香消玉殒。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当年那个娇软不胜重，瘦怯那禁舞的女孩儿，已是化作一缕轻烟飘散了，康熙四十七年，实在是一个难捱的年份，一个让人心碎的时节。记得她只需要一秒钟，而忘记曾经六年中的一切，却是要一辈子。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说起来容易，可是付诸行动却是那样艰难。
额驸仓津来奔丧的时候，逐枫是将温恪拼死生下的女儿交给他：“皇叔亲自取名，她叫温心，是温恪的心，温恪生命的延续。”襁褓之中那个恬美入睡的女婴，眉心一点朱砂，一如当年那个恬美的女孩儿，稚嫩的童音，经久不息：“我要成为一个最优秀的公主，不辜负额娘的希冀。”温恪，相信，温心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最优秀的公主，一个像温恪一样，坚毅，刚强的女孩儿。
十月一日是胤祥的生辰，那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在雪地里打闹的男孩儿，如今被他亲生的阿玛无情关在了狭小阴暗的养蜂道，逐枫带着贴身的芰荷和凫雁前往养蜂道探望。虽说胤祥帮着胤禛作为了不少让逐枫伤心的事，但是看到眼前那个豪气冲天的拼命十三郎满脸落魄和不甘，逐枫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润湿了眼眶。初旭作为十三的嫡福晋也陪在了胤祥身边，原本逐枫让她去十三的府邸等候，奈何这个痴情的女子是一心要到养蜂道来和胤祥同甘共苦。
逐枫进门的时候，两个看守的侍卫一看她手中如朕亲临的金牌就赶紧往里面请，十三正在破落的池塘边逗弄蟋蟀，半旧的撒花棉袍，一袭深灰色的团云阑干长裤，远不如过去的华贵，仔细想一想，胤祥今年不过二十二岁，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啊，就被了无声息的埋没在这个狭小的地域。初旭也是一身家常的衣服，淡青的半旧玫瑰蝴蝶花裳，敷柳阑干白底半彩的玉色裤子，正在胤祥旁边的一把藤椅上坐着，手里淡定的编织着绣花手帕。
穿针引线的熟稔和神态的安逸是让逐枫冲上去抱住她就哭起来了。初旭在自己的身边服侍了许多年，感情自然是深厚的，她随着自己从塞外一路过来，也是巴望着能苦尽甘来，可谁想到如今？虽然心中知道他们最终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可那是康熙去世之后的事情，仔细一算还有十几年的光景，难道真像二月河所说的要被囚禁十年？
初旭和胤祥见她来了，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胤祥是搬了椅子来，初旭则呈上了茶叶：“公主，这里比不得外头，都是从府里带来的茶叶，您将就着喝吧。”逐枫淡道：“你如今可是我的十三嫂啊，哪里还这么客气的？”继而转向胤祥道：“我可不是把初旭交给你受苦的。你可要好好对她。”
胤祥是颔首应了，极会察言观色的初旭知道逐枫和胤祥有话要说，自己也不参与，和同行的芰荷凫雁一道叙旧了。
逐枫打量着他一夜之间变的沧桑的容颜：“我让芰荷和凫雁带了一些你们必用的家常东西，天气渐渐转凉了，还准备了一些棉被和衣物，先凑合着过些时日，等风平浪静了，我就去向皇叔求情，好歹让你们搬回十三阿哥府住吧。”说着自己瞅着四周的草屋茅舍，颓垣断壁的萧条景象不由长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真的不后悔，牺牲我一个不怕什么，对你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如今更是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了。我甘心为四哥付出，从小我受人欺负的时候，都是四哥挺身而出，他说过，这条路走下去会很艰难，可是只要努力走下去，一定会走到终点的。”这样的胤祥真不知让逐枫说什么才好。
“最后你们会获得胜利，但是那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光景，成王败寇无非一瞬之间，没有什么区别。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副调兵的手谕，决计不是胤禩他们陷害你的，再怎么样，大家都看得出来你们明争暗斗的，胤禩怎么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
“我都知道，那都是四哥作的，那副调兵手谕也是他写的，就是为了栽赃八哥。”这话从胤祥嘴中求证，逐枫还是一时无法接受，不过：“你可知道，温恪已经。”后面的话自己不知道怎么说，十三面色苍白：“我听看守们闲聊的时候也知道了，温恪离开了也好，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属于她，只是她那样坚毅的性格，我至今都不敢相信。”毕竟是同母的亲妹妹，胤祥抱头哭了起来，神色凄迷决然。
逐枫是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半含忧伤道：“十三哥，记不记得你，我还有胤祯在竹林里的约定？”试图转移他的心思。
“当然记得了，来生我们还要作好兄妹的，还有，无论最后的胜利者是谁，都会竭尽全力保全对方。”胤祥道：“我还是很疑惑，为什么皇阿玛会只查办了我和二哥，而别人就都不牵连了？”
“如果再牵连下去，你觉得还有几个能保全的？皇叔有那么多的儿子，可是他每一个都要顾忌，也许你觉得从小他给你的关爱不够，远远比不上太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不仅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君王啊，他要顾及的是天下苍生，万民福祉、雨露均沾，所谓皇恩浩荡就是这个道理。同一天，失去三个儿子，胤礽，最厚爱的儿子。你，最偏爱的儿子。胤衸，最偏爱的儿子。因为种种缘由，废的废，关的关，死的死，你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怎么承受？你们谁也没有资格怨恨他，因为他也是一个可怜人，人都只道帝王好，高坐金銮殿，可是谁人又知道作为帝王的辛酸和苦楚呢？国家国家，顾国还是顾家呢？有一天，你所帮衬的四哥登上那个位子的时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就会明白我今天的话了。”逐枫是极为肯定的对他说。
说完了留下胤祥一个人在那边回味，自己就是跑出去把初旭拉了回来，递过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在她耳边道：“因为进来的每一样东西都要搜查的，所以我只好贴身带着，你们好歹留着防身。”初旭和胤祥拿过偷偷一看，竟然是一把匕首，初旭不由又欣慰的抱住了逐枫。再看逐枫送来的锅碗瓢盆之类的，所有器具全部都是银质的，自然是害怕他人毒害，以防万一的。胤祥一件一件的看，也是泪流满面。
初旭有些不解道：“为什么带来的东西只送了我们一半？”想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