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3000000006

第6章

?第六章 放飞OR丢弃

虽然答应了任斐要乖乖的,但是依唐青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爽烈个性,在她明明知道是谁伤了任斐和风静衣的情况下,而要她按住爪子不找人算账——这种事件的可能性为零。所以中午开完会回到教室,她立马对线人王答展开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其间过程艰辛曲折不足与外人道,并偶尔伴随几声凄厉的鬼哭狼嚎——言传毕竟不如“身教”嘛。最后,线人终于精神崩溃,在他一连串的悔不当初和宣誓效忠声中,唐青挥挥衣袖,潇洒而华丽地消失在后门座位……

摩掌擦拳去瑞安。该死的林尹人,敢动她唐青的……主人,这次他死定了!

翻墙逃课是家常便饭,从两米多高的墙头一跃而下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了久违的亲切。啊,被会长大人压榨已久,连简单的逃课都如此令人感动啊!

被莫名熟悉的感觉包围着,唐青一路感慨,终于晃到瑞安高中。瑞安不设门禁,所以她大大方方从正门进入。一进门,就看到一整排托着陶罐的希腊裸女雕塑,流水从罐口涌出经身体曲线汇集池中。水池后面则是广阔无比堪有浪费耕地之嫌的广场,富丽堂皇的办公楼紧随其后,充满巴洛克式的诡异繁复风情。

摇摇脑袋,唐青对瑞安的夸张品味不予置评。而就在摇脑袋的过程中,视线便粘在道路左旁的篮球场上。

——于是终于明白了这一路上熟悉感的来源。

今天是星期三。

下午第四节课。

也是她三年来固定逃课的时间。

前一刻灿烂无比的阳光,此刻忽然一闪身,躲进了厚厚的云层……像这三年来的每一次,天气总是瞬间阴郁,心情总是瞬间烦躁。

还是一样,全部都没改变。

包括那个篮球场边,坐在轮椅里的少年。

原熙……

篮球场是个喧哗吵闹的所在,唯独那名少年被分离在喧嚣之外。白色衬衫包裹着他瘦弱的身躯,他坐在轮椅上,面前支了一张画架,静静地注视着打球的男孩们。男孩们挥汗如雨,每一个跳跃的动作充满着力与美,那是他永远无法抵达的世界。

唐青抱着手臂,感觉有阴冷的秋风四处流窜。

一颗篮球滚到少年脚边,紧接着有个高大健壮的男孩跑过来,他俯身捡球交给高大男孩,高大男孩似乎指着他的画说笑了两句,临走时还恶劣地揉乱他的头发。他猫着腰艰难地躲来躲去,却因为身体被固定在轮椅上,终于无法躲过。高大男孩跑回去,又吆喝着打球,而他慢慢理着乱掉的发,低头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洒落……

唐青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在心里恨着高大男孩,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拳!

因为——轮椅上的人原本是个那么意气风发的少年!高傲地坐在机车上,神情睥睨,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总是口气欠扁地邀她比试,得不到响应就逼她出手,他从不承认自己是第二,他从不服输!

而如今——

他因坐在轮椅上而被别人居高临下!

他被别人像摸小狗似的揉乱他的发!

只因为那个无聊的赌约!

只因为那场该死的车祸!

只因为那时可笑的年少轻狂!

许多错误或许可以用年少轻狂四个字推脱,然而那些伤害呢?那些血淋淋的至今一碰还会流血的伤害,永远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堙灭无痕。所以,就算当年他已经说过是他自己不小心,跟她无关,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他用来握机车车把的手只能握着画笔……

他用来奔跑的双腿只能无力地搭着轮椅……

他永远无法站立而她自己却完好无损……

介意的就是这一点吧!明明赛车的是两个人,发生车祸的却只有他,这根本——不公平吧!她曾经无数次假设,从“如果当年她也发生车祸就好了”开始,然后——如果那天她没有经过那条暗巷就好了,如果当时不和他打赌赛车就好了,如果她不为那名被他们围堵的男孩出头就好了……

一切一切。

只是,没有如果。

所以,三年来,总是一次次来到这个地方,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痛苦,任由烦躁和阴郁将她吞噬。在赎罪么?不,因为既有的伤害无法被救赎。她只是让自己痛苦。发誓不再碰心爱的机车,刚构建出的青焰雏形交给林尹人打理,她抽烟、打架、逃课不忌,收敛了一身的张狂锐气,在清慕校园散漫而低调,几乎找不到任何存在感。

无法让自己太优秀,她没有资格用她的完好去提醒他的残疾。

从来不敢走上前,只因为她站着而他坐着。所以,在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来时,她又一次落荒而逃。

想抽烟。

于是在路边报亭买了烟和打火机。

回清慕。翻过墙头时看了眼时间,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

操场上依然有踢球的男生和尖叫的女生。

太阳终于从云层中腾出身来,她用手挡了下眼,阴郁地扫了眼不再有热度的火球。找了棵女贞挡住身形,她摸出刚买的烟,掏出一根,靠着墙,点燃。

身体慢慢地滑下去,青烟袅袅,她的表情被阴影覆盖,被烟雾隔离,没有任何人能够窥探。蓦地,又一重阴影覆盖了她的脸,她抬头一看,香烟震颤地滑落指间。

任斐。

高高地俯视着她,表情罩在阴影里而看不清楚的任斐。

落地的香烟仍未熄灭,袅袅腾起一圈轻曼的淡烟。任斐朝地上瞥了一眼,淡淡地问:“你去了哪里?”

唐青一瞬间脑子里很乱,她答应他乖乖的但是逃了课,现在抽烟被他抓到。心虚气短再加上原本心烦意乱,她冲口一句:“关你什么事?”

有时候无心的一句话就可以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或许那句话平常只是句玩笑之语,但在某个特定的情景,却可以爆发出致命的杀伤力。如果唐青知道这句话将给她带来什么,那她一定不会说,死也不会说。但是现在——

任斐瞬间脸色很难看,他吸着气退后一步,像被谁重重地在胸口打了一拳。

他看到了什么?

——重重阴影和袅袅青烟的遮离下,少女抱膝蜷着身体,带着一身疏离气息,仿佛拒绝全世界靠近。抬头的瞬间,琥珀色眸子原本脆弱透明,瞬间却闪过惊讶慌乱,随即便是厚重冷硬的防卫。她不驯地瞪着他,薄红的双唇字字成针——关你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

“你有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被你囚禁笼中、失去天高地远的自由?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愿?你只是自私折断她的翅膀,将她限制在你一个人的世界里。任斐,你只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该死的林尹人!

——她愿不愿意被你囚禁笼中、失去天高地远的自由?

——关你什么事?

——她愿不愿意被你限制在你一个人的世界?

——关你什么事?

任斐再退一步,低头喃喃:“……你不愿是么?”

“你说什么?”唐青皱眉。他生病了么?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唐青,其实当好学生对你来说不重要是不是?你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限制你不准逃课、不准抽烟,其实对你来说是一种困扰,一种束缚,一种麻烦吧。你的世界应该更宽广,所以,不应该自私地把你囚禁在笼中,而应该放你去飞,是不是?”他等着她的回答。

唐青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他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束缚囚禁的,他在背文艺片台词?她只听清了第一句,当好学生对她来说不重要是不是,是不大重要啊,她爸妈又不会特别在意。所以她点点头:“是啊。”

任斐又往后退了两步,他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放手。”他咬牙,握紧拳头,“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你逃不逃课,抽不抽烟,或交不交作业都随你。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要的生活,我不会再多废话。你的一切,不再关我的事……”

“等等——”唐青举起双手,“会长大人,能告诉我你在说哪国语言么?”

任斐深深看她一眼,像是夕阳落山时的最后一眼。

唐青,如果你想飞——

贪恋你的笑容,想把你锁在身边,想独占全部……如果这已经造成了无心的囚禁,如果这种生活方式不是你想要的,如果自以为是的好意变成你的负累,哪怕不舍得,哪怕心会痛,哪怕空虚了三年的等待——如果你想飞,我,任你去飞……

“咦……任斐你生病了,怎么开始胡言乱语?哎,你别走,等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放学铃响,操场上的人群笑闹着散开。唐青皱眉看着地上的烟头。任斐今天怎么回事,抓到现行犯不是应该教训她一顿么?反而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如果这是他新发明的惩罚方式,那么看来这次他气得不轻,至少神志都不清楚了。

唐青嘿嘿笑着,要摆平会长大人的怒气她无疑经验丰富,谄媚阿谀再加做小伏低,磨到最后总能安全过关。这么说起来的话……其实她知道她家小斐不是真的跟她计较啦!

她家小斐……面皮因这个很自然跃上脑海的称呼红了一下。小斐耶,还是她家的……脸皮厚者如唐青,也不自觉为这个亲昵的称呼烫烧了脸。心里泛起难言的甜蜜,一种极轻盈的情绪满满地胀着,竟驱散了片刻前的狂躁难安。

至于他在生气……她决定回家慢慢想对策,这次情况比较难搞,看来她得做好任斐长期生理期的准备。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困难是短暂的,胜利是必然的”,总之未来是有希望的。

嗯,就是这样!

——根本不是这样!

三天过后,唐青终于有了这样的体悟。

这次任斐的怒气不同寻常,甚至唐青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怒气,任斐只是……怪怪的。

首先,他没有不理她,如果她先和他说话,他会理她。这在以前根本没可能,冷战期间,任斐从来闭关锁国,无论唐青怎么戳他从不回头,跟别提跟她和颜悦色说话。其次,他仍会借给她作业或笔记,如果她主动要求的话。而以前笔记他主动塞给她,却从不借她作业看,她有那样的意思也被他冷冷一瞪给瞪掉。他会先给她讲题,然后让她自己咬笔头。现在她直接抄他作业他也当做没看见。第三,他真的不再管她逃课抽烟。这点她当然没胆子以身试法,而是通过几次刻意的迟到啦早退啦试验,原本应该冷言冷语冷脸色的人,这次则毫无反应。

没有冷战,没有不理她,答应她自己力所能及的请求,只是不再主动。任斐的态度让唐青很郁闷,比跟他冷战时还郁闷。他这样对她……好像她与王答左绦没什么不同,胸腔里好似填满了草木灰,实实的,闷闷的,憋得好难受好难受。

任斐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唐青扭头。

“任斐。”

任斐停步,回眸:“有事?”

“哦,没有什么事……”

“那我先走了。”

就是这样。唐青郁闷地瘫在桌子上,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到底是哪里出的毛病?任斐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唐青知道这一切一定跟那天任斐所说的话有关,但是问题是那些话她根本鸭子听雷有听没懂啊!

唐青很郁闷,非常郁闷。她极端怀念那个会对她笑的任斐,怀念那个威胁着她不准逃课的任斐,甚至怀念那个冰封万里不理人的小气任斐,只是,现在的任斐,不会满足她的心愿。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唐青收拾好书本,无力地撑起身体,“算了,再试一回吧……”

退让不行的话,只好讨好试试。

清慕校医处。二楼病房。

修长淡漠的身影立在窗前,视线随着慢悠悠推着单车的少女移动着。直到少女踏上单车消失在林荫小道,他吐出一口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回眸问道:“介意么?”

“没关系。”温柔少年笑眯眯地说。“只是,斐,你好多年没抽烟了。”

“嗯。”

“忽然之间割舍生命中重要的东西,总是让人难以习惯,由此产生的那种茫然无依、无所适从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吧!已经深入骨髓的东西,再残忍地连根拔除,很容易就鲜血淋漓呢。斐,这样做真的没关系么?”

“这是她的选择,我想……我会习惯吧。”他掐灭了剩下的半根烟,“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嗯,路上小心。”少年瞳仁弯弯目送他离开,继续翻着手上温瑞安的小说,很久以后才说出刚才没说的那句,“可是,我刚才并不是在说你呢……”

一只鸟笼关着一只鸟儿,谁说只有鸟笼囚禁鸟儿,而鸟儿不会囚禁鸟笼呢?既然从属关系是相互的,猝然割断相牵的血脉,疼痛的也绝对不止一人吧……

少年翻着小说,眼眸弯弯如一道墨线。

同一时间,任斐表情空白地看天。

会习惯么?如果,习惯不了怎么办……

他在骗自己吧!如果放手那么轻易,又为何枉掷了那么多心力把她留在身边?有什么东西坚定得连时间也无法磨灭,比如这漫长执着的三年,比如那焦灼等待的两天,以及,比如最初宛若闪电直直闯入眼帘般的那一眼……

“喂,这么多人打一个,胜之不武吧。”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忽然插进一个清甜戏谑的少女嗓音。他从包围他的人群中看过去,一眼望到了仿佛集中了全世界光芒的少女。

坐在机车上的她嘲讽地勾着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只手懒懒地拨弄着栗色碎发,琥珀色眸子张狂晶亮,仿佛纯度上好的钻石,濯濯闪耀着最炫目的光芒。他承认,在那一刻,他的眼睛被她的光芒刺痛。于是松开了拳头,敛掉了戾气,一副温顺可欺的模样。他知道他这样子少女便不会丢下他不管,他静静等着,等着打抱不平的少女,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哦,原来是唐青,你要插手这件事?”为首的少年扬眉问道。

“唉唉,我其实不想插手好不好?”少女叹着气,却步下机车走向战局,“我打架名气再大的话肯定没有高中敢要我,叔叔也会抓我去美国修身养性啦……可是原熙,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又实在不像话,所以我们大家最好商量出不用打架也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么这小子打伤了我五个弟兄就算了么?”小小的少年,偏喜欢学电影中****老大的口气说话。

“你没搞错吧?他这么瘦弱,可能么?是你的弟兄看他好欺负才故意这么说吧?”

原熙沉吟,根据他那几名弟兄的描述,他找到的人就是眼前的家伙没错,可是看他这副不中用的模样,又实在不像传说中那个厉害的人。他不会搞错了吧?

“怎么样原老大?放了他,我们有话好说。”唐青堆着笑。

原熙又思考半天:“既然是你说话,我也不能不卖你面子。唐青,我们赛一场吧,你赢了我就不找他麻烦。”

“机车比赛?”唐青吐吐舌,“原熙你怎么还没死心?上次和林尹人比赛摔了一身伤,这次再和你比,我被抓到肯定死翘翘!”

“你同意了?”原熙听出她的意思。

“比就比啦,我这叫侠女风范舍己救人。”少女可爱地吸吸鼻子,被自己的伟大情操所感动。“什么时候?地点哪里?”

原熙抬头望了望天:“天快黑了,就现在吧,你和林尹人比过的地点好了。”

“仁华山道?”少女耸耸肩转身:“那就走吧!”袖子却被一股力量拉住,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名瘦弱小男生。

“我怎么办?”他问。他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身体瘦弱,可能正值变声期,嗓音哑哑的,唐青没花太多精力观察他,只觉得他一双眼睛深黑得很好看。

“咦,什么叫你怎么办?你回家呀!”

男孩神情低落地低下头。

“喂,你不会忘了回家的路了吧?这个可能有点惨……”她难道要他背出自家地址,然后护送他回家?这是警察伯伯的责任才对吧!

“唐青,你还走不走?”有人催她。

“来啦来啦!”她回头一句,又转回来苦口婆心,“这个、小弟弟,有困难请找人民警察明白么?火警119,急救120,你这情况估计打110可以,呃,我得走了,你多保重。”

“我等你。”

“你说什么?”唐青没听清。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唐青只觉得小男孩说这话时很认真,当时也没有时间细说,只挥挥手:“随你吧……如果我还经过这里的话。”

唐青最终没经过这里,那三天,她因为原熙的车祸而一直待在医院里。

所以她不可能知道——有一个少年曾在深黑的暗巷等了她两天两夜,直到他因高烧而晕倒,而被寻找他的人发现,并从此结束了为期一年的逃家生活。

所以她更不可能知道——那个风叶婆娑的下午,他说了一声“出来”,然后她从女贞树后走出来,指着自己鼻尖说了声“哦,是叫我?”——他从来没有如此地欣喜激动,并由衷地感激上苍赐与他如此美丽的错误,让他重新与她相逢。

埋藏在心里三年的名字,闪闪发光的名字——唐青。

闪闪发光的人最近颇有些精神萎靡,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语文课后,王答绕到后排敲醒唐青。

“老大,您真是胆色无双,老班的课都敢明目张胆幽会周公。”

唐青揉着眼懒懒道:“没办法,地理位置好嘛。”只一句就戳中王答痛处。

王答龇牙咧嘴:“都怪任老大抢去了我的风水宝座,这么好的座位不用来作奸犯科,简直暴殄天物让人牙痒痒……老大,你们俩最近有些怪怪的,不会又发生什么事了吧?上次你逃课的事我明明烂在肚子里了呀!”

唐青哼哼几声,伸了个懒腰说:“没什么,放心不会算在你头上。”忽而问道,“几点了?我还有会。”从抽屉里翻出来一叠资料,急匆匆地跑掉了。

王答小声嘟囔着:“什么嘛,分明是逃避话题,谁不知道离开会还有半个小时。”然后叹了一口气,“没什么……真没什么才怪,没什么的话眼圈怎么黑得像熊猫?也只有老大你这种笨蛋有什么的时候才说没什么……”

唐青与熊猫结亲戚的原因很简单,她熬夜写策划书。好像这辈子都没这么勤奋过,每晚敲字到凌晨三四点,每一个细节反复地推敲修改,直到确定再龟毛的人也鸡蛋里挑不出骨头……连着一周的时间,她终于赶在开会前写完。

她到的时候会议室没人,于是她先到休息室煮咖啡。煮好咖啡时外面已经坐了满满一桌人,听见门开都惊讶地望着她。

“唐青也在?我当你没来呢!”

“怪不得刚才闻到咖啡香,我还以为我神经衰弱了。”

“馋的吧,哈哈!”

唐青笑了笑:“在讨论中秋学园祭方案么?这是我写的策划书,参考一下。”若不经意举到任斐面前。

任斐没有接。

“不用了,阿柳已经写好了,我们正在审核。”他淡淡地说。

伸出的手好像被冰霜封住,又重又多余,唐青慢慢地收回手,微笑:“哦,原来这样。”

策划部长急急地说:“我写的不行啦,昨天用一晚时间赶出来的,大伙儿还是先看看唐青的再做决定吧!”

唐青看了一眼任斐,他低着头没表示。唐青笑了笑:“真巧,我的也是。”转身拿着策划进休息室,问了一句,“有人要喝咖啡么?”

“我——”

“我们要开会。”淡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身影微乎其微一僵,很快恢复正常。“嗯,明白,没空喝就是了。”唐青懒懒地朝背后挥挥手,向前走两步,关上休息室的门。

门内随即传来哗哗流水声,学生会干部看看紧闭的门,再瞄眼任斐的脸色,不敢再多发一言。

休息室门内,唐青打开壶盖,慢慢把煮好的咖啡倒进下水道,旋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急速卷走褐色的汁液,水池光洁如新。然后她拿起策划书看了一眼,双手沿相反方向移动,沉闷钝钝的撕裂声,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太厚,手指甚至有些疼。松手一放,一张张残片像蝴蝶的断翼,翻着旋儿飞到脚边的废纸篓。

做完这一切,她踱到镜子前,先露出六颗牙齿,再露出八颗牙齿。停了停,只勾了勾唇角,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既然帮不上什么忙,那我先走了,各位再见。”唐青微笑道别。

“唐青。”任斐叫住她。

“嗯?”她回头,半个身子在门外。

“以后开会,你不想来的话,可以不用再来。”他淡淡说。一字一句,清晰分明。

会议室的人诧异地看着任斐,又看了眼唐青,看后者的目光带着小心和同情。

“哦……”还留在门内的半个身子往门外挪了挪,唐青只剩一张脸还在门内,她一笑,瞳仁弯弯,“我明白了。”

把身体的最后一部分也收到门外,关门,隔绝与会议室的最后一隙通道。耳边响着那个清冷的声音——“我们继续开会”……

穿过楼道,下了楼梯,走出楼门。

大好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身上。

她抬头,看天,微笑:“脆弱是要不得的习惯,讨好被拒绝没什么,觉得冷下次就多穿点衣服……”她小声说着,“唐青,坚强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被丢弃而已……”

不过被丢弃而已。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么,最后一个笑容,为什么要学风静衣呢?

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无法笑出来了么?

不过被丢弃而已……

只是,他不要她了,而已……

微笑陡然破碎,唐青奔跑带起一阵风声,她跑到那棵她常呆的女贞树后面,躲在阴影里,头埋在膝盖上,身体迅速地蜷成一团。

她手脚不停地发着抖,嘴唇苍白,好像强忍了十个冬天的寒气,此刻终于发作开来。

会议室。

会议结束,任斐作着结语:“学园祭的方案我们下次开会再议,散会。”

学生会干部们默默收拾着东西,默默地互换神色,正打算默默地离开。

任斐低着头,握笔的手一紧再紧,“——等等。”他忽然抬头,“你们谁带透明胶带?”

一群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最终文艺部长怯怯举手:“我有。”从书包里翻出后给他。

任斐却不接。文艺部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她听到任斐说谢谢,她忙着说没关系。

“没事了。”任斐最后说。

一群人听到解禁令如作鸟兽散,十秒钟不到,只剩下任斐一人。空气逐渐冰冷,墙上挂钟咔咔响着沉闷空旷的声音,偌大的会议室,就像一个空荡荡的巨大心脏。

而窗外的天色,慢慢沉黑。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同类推荐
  • 青春恋曲:爱过无悔

    青春恋曲:爱过无悔

    为了一个人来到了一所学校,为了一个人参加了一个社团,但是,最后的结局却偏离了轨道,也许,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很完美,不是所有的白日梦都会实现,虽然认定了小说都是纯属虚构,但是现实的感情也不可或缺,大家敬请期待吧!~
  • 吴亦凡你是我不可触摸的光芒

    吴亦凡你是我不可触摸的光芒

    曾经的辉煌,骄傲的青春。旅途我们曾一起走过。时隔多年,回梦依旧,你可否还在原地等我。记忆中的少年,梦中的回忆。吴亦凡,你还记得我吗?
  • 莫大欢喜

    莫大欢喜

    我总把一切事情搞得一团糟妈妈对我说:这是你的特长啊!五岁那年点着你表哥的头发……六岁,你给老舅家的猫集体剪胡子!七岁带你回老家,你差点把祖屋一把火烧个精光……按照常规,你很快就又会生龙活虎地去危害社会了
  • 我爱你永远不说再见

    我爱你永远不说再见

    ~~~~~~~~~~~~~~~~~~~~~她,在应无忧无虑的年纪因仇恨变的成熟了,冷漠了,凶残了;他,玩世不恭的他,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再次遇到了她;一个个误会,一次次纠缠,许许多多的仇恨,让他们在未知的爱情之路上渐行渐远,在他们诀别的时候,他却说:“雪,我爱你,我们永远不说再见好吗?”。。。。。。~~~~~~~~~~~~~~~~~~~~~~~~~~~~~~~~~~~~~~~~~~~~~~~~~~~~~~~~~~~~~~~哈喽,我是梦儿,梦儿的QQ:891467992,欢迎加哦~~~梦儿的读者群群号:467126818,欢迎加~~~~~
  • 莫颜花凉

    莫颜花凉

    如果生命中不出现几个让成长你成长的人,那就不叫青春。每一次的成长,都伴随着伤痛,每=一次的伤痛都是一次蜕变。有些故事不可说,如果一旦提及,思念带动了回忆,泪水必然盈满了眼眶,而我们,又舍不得对过去说再见。。。
热门推荐
  • 我只是一个纯属路过的魔修

    我只是一个纯属路过的魔修

    我叫云凌轩年方十九父母临终前希望我能做一个有用的读书人不过在路上一不小心被一个魔道高人劫走收作弟子现在我面前是五个元婴满期的正道高人看上去似乎面色不好求一个解决法子在线等,挺急的——by元燃门第一代真传弟子云凌轩
  • 双生世恋

    双生世恋

    这是一场命运的纷争,爱情的齿轮,时空的穿梭……命定本如此,一切皆随缘。两个时空相恋,相同的灵魂。“你,是谁?”
  • 美国TOP60名校逐一点评

    美国TOP60名校逐一点评

    对于中国留学生来说,美国大学前60名的名校是他们关注的主要学校群体。本书逐一介绍学校的概况、入学要求和专业设置等,特别是张旭老师收集到的中国学生申请该校最多的几个主要专业,并对学校做出了个性化的点评。另外,本书还介绍了每个学校自己的特色,尤其吸引中国学生,也是中国学生传统上感兴趣的专业。
  • 智慧背囊:最让你受益一生的哲理故事

    智慧背囊:最让你受益一生的哲理故事

    《智慧背囊》系列丛书包含有亲情故事、友情故事、情感故事、心灵鸡汤、哲理故事、成长故事等,囊括青少年成长阶段所必然经历的各个历程,从生活到学习,从内心到情感。
  • 媚妖娆

    媚妖娆

    她是他的主子,是抚养他成大的人,在强迫他娶妻成亲后,将他狠狠的压在了床帏间,“你越是不喜欢我做什么,我便偏要逼你做什么!!”素手撕毁了他衣裳,美目布满了恨意。是的,她恨他呢。他爹爹辜负她最爱的姐姐,他娘亲害死了姐姐未出生的孩子。她怎么能够不恨呢?她满腔恨意只有发泄在他的身上。从江湖到高堂,她步步为营,从复仇到爱情,她如魔如狂。...
  • 武炼星途

    武炼星途

    大星空时代、科技发达、武道昌盛。先天残疾的他死亡后附身到废材学生上,从此踏上了机遇和危险并存的征程。万族林立的星空中,他一步步踏上武道的巅峰,成为星空下的第一强者。
  • 浮离红尘

    浮离红尘

    神秘而遭唾弃的长生者,神话与现实齐身的阎罗……小小的村子,为何让世人敬畏?是万古的大局?还是心酸的梦?这一切,谁能说清?百鬼夜行,红尘浮离。是梦?非梦……
  • 若果世界哭泣的话

    若果世界哭泣的话

    七年已經過去,當天純真的少女已不再天真,為了當天的仇恨,賭上一生也不在乎。
  • 入侠世

    入侠世

    莫道人易邪,炎凉景,昭并寒。当笑仙难正,颓华世,痴且缠。江湖,一直是一个讲不完的故事,你且听,听这浮世游仙自浮沉,听这折梅青锋绕指柔,听这拈花倚竹落天星,听这素问仁心化清雪。侠世一入岁月长,几世风流莫能忘。
  • 我当服务员那几年

    我当服务员那几年

    “不就是帅了一点吗?至于吗!?”我看了看一脸坏笑的左超,默默的流下了泪水。“帅哥,我要一杯果汁!”“帅哥,我要点菜。”“帅哥,我...”我:“这是自助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