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幕降临的很迟,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邹远洗过澡后就出了门,于锋没有去训练,窝在房间里自暴自弃地补眠,可是脑子里总是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地划过种种,说是补眠最终也只能被翻译为闭着眼睛徒增烦恼。
邹远出门的时候他还醒着,听到邹远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只是他装作自己睡着了,也没有起身去问邹远要去哪,心里多少知道他邹远今晚也许会回来的很晚,也许不回来了也说不定。
于锋审视着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什么才能搞成现在这样。
最后他归结为,他真的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同性恋太不友好,这个世界的有色眼镜带的太大了,只手遮天,同性恋者就是洪水猛兽,是妨碍社会进步的钉子户,你碰它它会扎你,你不碰它,它会扎你眼。
邹远说如果他还想继续做个五好直男的话最好还是明哲保身地和自己保持距离。
可于锋想不明白啊,为什么唐昊可以自己就不行呢,唐昊跟邹远处的也不差,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要硬生生被别人看出一股子不纯洁的感情来了呢?
邹远说,认识唐昊那会儿张佳乐还没走,后来张佳乐走了自己光顾着悲春伤秋了,没人觉得那段时间他和唐昊会有什么,再后来唐昊走了,于锋来了,正正撞上了他的感情空窗期……
“那你现在就不悲春伤秋啦?”于锋瞬间抓住了华点。
邹远笑地和煦,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就是觉得有点儿苦。
他说:“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有人为了让我振作起来眼看就快把一颗心都给操碎了,我要是再不领情,那岂不是显得我很不识抬举?”
于锋干干地扯着嘴角笑了笑,心想:原来你也知道我为你操碎了一颗心啊。
“不过……”邹远低着头继续道,“队友间的关怀就到此为止吧。”
“啊?”
“你要是再这么多管闲事下去,我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真的会想多。”
于锋被邹远的话给梗住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像是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刺地一片软肉生生地疼着。
于锋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傍晚的时候几个回家的职业选手都回来了。
张伟在俱乐部门口蹲着,硬生生把刚回来的莫楚辰和曾信然拉到自己房间里来开小会。
周光义也是万万没想到,这种百花老油条级别的地下会议自己这种刚到没多久的新人居然也有资格参加,于是抱着个茶杯以一副参加全国代表大会的姿态正襟危坐着。
曾信然回家了两天此刻完全不在状态,莫楚辰比他好不了多少,两个人脑门上的问号加起来能把张伟房间的墙面给糊满。
“伟哥你找我们啥事儿啊?”曾信然本着新人就要不耻下问的优良传统打开了今天会议的主题。
张伟笑了笑道:“虽然说队长不让我们在私下讨论他和副队的私生活,但是作为同队的队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为队长和副队长的感情生活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贡献。”
张伟这句话说的太书面了,有点儿高大上的味道。莫楚辰杵着腮帮子消化了好一会儿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理解。
“你的意思是说,于队和小邹搅上了?”
张伟没有说话的意思,把视线投向了一旁抱着茶杯一副老人听书状态的周光义,把周光义看地虎躯一震,心想:卧槽,怎么又看我?
曾信然和莫楚辰响应着老大哥的号召,把一双双纯良而充满了求知欲地眼神飞镖一般地射向了周光义,顿时又把周光义射出两升血来。
周代表扯着嘴角一双眼左右扫了扫,觉得自己有点儿骑虎难下的势头,便只好硬着头皮支吾道:“呃……那个……我觉得吧,可能是有那个苗头,但是他俩应该还没开始谈呢。”
周光义有点儿不习惯这种一群大男人聚在一块儿讨论别人感情生活的八卦大会,特别是讨论的对象还是俩男的,这让他多少有点儿膈应。料想下午那会儿他才信誓旦旦地在于锋面前给他拍着胸脯保证说不会在背后瞎八卦他们的事儿呢,这会儿还不到几个小时他就把自己刚吐出去的口水又给舔了回去。虽然是半被迫的,但是内心的愧疚也着实够他受一阵子的了。
张大主席对周代表的表态表示了最基本的认同,然后心满意足地把话头又给接了过去。
“小邹的感情问题,一直都是我们百花俱乐部内部一大难题,现在,也是到了该把这个问题给提上行程的日子了。”
曾信然和莫楚辰立刻坐直了身子,点着头对张主席的议题表示了高度的认同。
周光义在心里吐槽道:你们在这里处心积虑地搞着办公室恋爱的地下推动大会,俱乐部的领导们真的没意见么……
百花的画风真魔性。
“如果于队真的对小邹有那么点意思的话,我到是觉得我们从旁撮合一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莫代表说。
“我觉得吧,邹副对于队的态度好像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抵触,这事儿看起来有戏。”曾代表也积极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现在对事情的进度所掌握的资料还不够完善,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对此事进行深入的调查。”张伟提出了目前的行动指示。
周光义抱着茶杯突然有点儿想跑了,因为他们几个百花老人又在看自己了。
周光义站在于锋和邹远的宿舍门口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点儿悲哀。早在几天前,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这个门口,那时他还是真心把于锋当做和自己一样新到百花的战友。而此刻,他即将要做一件在他自己看来特别不厚道的是事情。
他敲开了于锋的宿舍房门,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也是完美地被抽了一屋子烟的于锋给无视了。
“于队,”他说,“可以聊聊么?”
于锋手指里还夹着半根烟,半边儿头发睡地翘了起来,他指了指床铺对面的椅子让周光义坐。
周光义有点儿紧张,挺直着身子并着膝盖做了个小学生坐姿。
于锋看起来有点儿憔悴,粗糙了好几个度的皮肤上挂着一脸充满着戾气的表情。
周光义吸了口气,想着早也是死晚也是死,不如早死早超生算了。
他说:“于队,队里的人都很关心你和邹副的事情。”
于锋嘴里叼着烟冷冷一笑,一副我早就看透了你们这些人的表情。
周光义接着道:“他们,让我来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小邹,谈恋爱……啊!”
周光义被一个枕头砸在了脸上,力道之大,让他觉得自己那高挺的鼻梁可能瞬间就少了至少1mm的海拔。
周光义抬手把砸在自己脸上的枕头给扯了下来,刚一拉开就看到于锋叼着烟的脸离自己的脸只有半根烟的距离,眼看着烟头就快要烙在自己脸上了。
于锋对着周光义挑了挑眉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主意,但是介于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是准备让我先揍你一顿再走呢还是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烟头的火星子在距离周光义的脸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散发着热量,烟花似的上下晃动着。
周光义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他挪着凳子往后面退了退,然后起身走出了于锋的宿舍。
临出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于锋手边的烟灰缸里插着一窝足以把人熏出早期肺癌的烟头。
他叹了口气,顺手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