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个儿连连点头,不等她细问,便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买主给了定钱,就让我们在穗城里候着,我们三个今早才得到他的信儿,让我们假扮成狱卒混进牢房,还不许我们用刀剑,非得让我们用绳子把你勒死,好做成你畏罪自杀的样子!”话音一顿,又开始磕头求饶:“女侠饶命啊!女侠饶命!我和女侠无冤无仇,也是一时贪心收了人家的钱才……”
“滚!”她沉声一喝打断了高个儿的话,得亏今儿出了手,真死在这几个脓包手里,还不得憋屈死!
“谢女侠!谢女侠!”高个儿连滚带爬地摸到牢门,正要跨出,只觉脑侧一疼,怒而转身想指责她出尔反尔,可惜直着脖子只喊出了个‘你’字,就往后一倒,断了气。
她的视线从牢房上头那狭窄的铁窗上收回,觉得方才从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有些眼熟,便走到高个儿的尸体旁,捡起那颗要了高个儿命的小石子,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事情的原委想了个通透。
扔了石子起身,正想走出牢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牢门口传了过来。
“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老子的人你也敢抓?”
什么时候她变成酥饼的人了?!
柳青青额角的青筋猛地一跳,往牢门口探了探,远远地看着酥饼揪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师爷模样的人边走边数落。
“这都是误会!误会!”师爷陪着笑脸,“捕头是新来的,不懂咱们这儿的规矩!不过柳寨主也是,出来走动,特别是去怡红楼那样的是非之地,也该换个名姓,隐个身份……”
没等说完,酥饼揪住师爷衣领的手紧了紧:“你的意思,这次小白脸被抓,还是他的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师爷连忙解释:“前阵子,上头来了公文,说是边境匪类猖獗,要官府剿匪。当然,咱们也不过是走走过场,不过这段日子,能不能就请寨子里各位,少走动些,少做几笔生意?”
酥饼呸了一声:“不做生意,银子从哪里来?分银子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少分呐?脚长在老子身上,老子想怎么走动就怎么走动!老子还告诉你,这生意一单都不能少做!”
师爷一脸为难:“酥饼兄,你这是顶风作案!我们很难做的!”
“什么难做?你别以为老子不懂,那些明面上鸡鸡狗狗的事情,你们自个儿抹平了,生意好,又不是没你们的好处!”
师爷眼珠子一转,笑着点了点头,转了话锋:“快到了,就在前面,一会儿见了柳寨主,还得劳烦酥饼兄替我美言几句!”
“美你个头!一会儿小白脸要是少了个根头发丝儿,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酥饼伸了伸脖子,往前看了看,加快了步子往柳青青这间牢房赶,到了门口却傻了眼,拽着师爷衣领的手一松。
“小白脸!这都是你干的?”酥饼不可置信地蹲下来,又是探这三人鼻息,又是验看着三人的伤口,忙活半天起身,对着柳青青抱拳拱手:“老子一直不太服你,觉得你瘦不拉几的没几两肉。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手功夫!真是让老子佩服!佩服!”
她嘿嘿一笑,冲着酥饼招了招手:“酥饼大爷,你先别佩服了!我中了毒,刚打斗了一场,体力透支得厉害,脚软,你先把我扶出牢房先!”
酥饼闻言脸色一变,一只大手撑在了她的腋下,把她往怀里一带,另一只还不忘去揪师爷的衣领子,一张清秀的小白脸,愣是挤出狰狞的气势:“你大爷的!你们派人暗害不算,还敢下毒!”
师爷满脸惊恐,连连摆手:“不!不是!不是我们干的!”
柳青青用手肘碰了碰酥饼的腰:“不关他们的事,是别人!”
酥饼闻言这才松了手,师爷抹了把虚汗,感激地冲柳青青一笑。
“小白脸,你看没了老子这个贴身随从,又中毒又被暗算,小命差点就不保了!看你以后还敢甩了老子,学人家闹什么离家出走!你呀就是心眼小,不就是寨子里的人说了你几句不中听的么?二当家都快剥了他们一层皮,还不能消你的气?依老子说……”
酥饼扶着柳青青,一路念念叨叨地没个完,出了牢房终于停止呱燥,给了个正经的选择题:“小白脸,你还挺不挺得住?挺不住的话,咱们就去找郎中,先抓副药给你解解毒。要是挺得住的话,就先回寨子。二当家找不到你,脸都急绿了!你回去,让他见见,也好让他宽宽心!”
她身上的毒,可不是郎中能解的!
柳青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给出第三个答案:“去怡红楼!”
因扶着人慢慢走路,不是急性子的酥饼大爷的强项,所以走了不到百米,酥饼大爷就停了脚步,提议另寻它法。又因他一个大男人抱着另外一个大男人在街上行走,委实引人侧目和非议。扛着她走,她又委实不舒服,最后两人同时拍板,定下个折中的办法。
酥饼大爷膝盖一弯,把她背到背上。
没想到腰细如柳的酥饼,肩膀倒是宽厚,她趴得甚是舒服,不但迷糊迷糊地睡了过去,竟还做了个许久都没做过的美梦。
梦里她是个八岁的孩童,趴在她那书生样却满身江湖气的爹的背上。前方是个深幽的山谷,爹正背着她行走在一条布满各色鲜花的小道上。而她那容貌出尘,温柔可人的娘亲跟在他们身旁,拿出帕子温柔地替爹擦着额上的汗。
爹侧过头,咧开嘴冲着娘亲一笑,露出皓白的牙。
她拉了拉娘亲的衣袖,把嘴凑到了娘亲的耳边:“娘,什么是耙耳朵?刚才那个卖烧饼的大叔说,爹是耙耳朵?”
娘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笑而不语。
爹却红了脸,偏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她。
她梗了梗小脖子,伸出手用力去揪爹的耳朵,山谷里回响着他们父女俩一怒一笑的声音。
“柳青青,皮痒了是不是?!”
“我知道,耙耳朵就是怕老婆!爹你是耙耳朵!耙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