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请不了假,那只能转头去听雨轩哪儿,一见她那师傅的面色,便把明日夜里要告个假的事,给咽了回去。
往来听雨轩这些日子,她和流莺也算是混了个熟,常常向流莺打听这位听雨轩之主。知道了这位新师傅,有个美丽别致的名字——华裳。又知道这华裳师傅最喜欢听下雨的声音,所以便把这儿叫做了听雨轩,又因着这个喜好,放着那好端端的厢房不住,偏生搬来这竹舍里,就是为了听那雨打竹屋时,酣畅淋漓的落雨之声。还知道这位华裳师傅原是安国人士,在安国灭国之后,才移居这云国都城。
但这些都是这里的徒弟,每个都知晓的事。这位华裳师傅以前是做何营生,这一身技艺又是从何而来,又为何会移居安国?这些都和华裳师傅那古怪的,难以琢磨的心思一般,成了谜。柳青青站在她身旁,那关于媚术的技艺,从她那布满褶皱的双唇中缓缓讲出,便忍不住去想这双唇,在极盛之时,是如何饱满丰盈,是如何魅惑众生。那面容虽然此刻已然老去,但观其轮廓五官依稀能辨出年轻时清丽,她教习的媚术中,其中便有保养姿容的驻颜之法,但为何她自己不用?若是已然超脱,不在乎容颜身姿,又为何留住那动人的嗓音。真是让人猜不透,想不到!几次她都想摆出推心置腹的样子,问上一问,但这位华裳师傅,真真是除了授业之外的一句闲话都不肯说,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让人十分难以亲近。
偏生那日将定条件之时,是她自己说过不敢懈怠,就为了好好歇上一夜告了假,这样的话她怎能说出口?若是她说不出口,找了其它的理由哄骗,那可逃不过这位华裳师傅的读心术,揭穿了,接下来的这媚术,还如何学?所以只能咬着牙,熬一熬了!
又熬了几日,本想在白日里在逍遥王府里当差之时,躲个懒,偷个闲,乘机养养神。却不成想,那管事的是不是那日里的火儿,没发尽,****里触她的霉头,有什么事第一个便想到了她。今日里,平日里给白玉熙端茶递水的一个丫头病了,这个缺儿居然就让她顶上,进了书房,把刚好入口的茶往书案边上一放,便抱着木盘立在了白玉熙身边听候差遣。
正埋首在书案的公文中的白玉熙的手,如寻常一般往略伸了伸,没摸到茶盏,便移目往旁一看,见茶盏在更远的距离,便知换了端茶递水的丫头,目光又不由得站在旁边的人看去,正好看到了正用手掩口,哈欠连连的柳青青。
白玉熙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定在了她那掩口的手上:“昨夜没睡好?”
“嗯!”柳青青赶紧放下了手。
这双经过孙老头重新打造的双手,滑嫩娇柔得如初生婴儿的肌肤,她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展露在白玉熙面前,却还是引了白玉熙的眼:“你的手?”
地宫,逍遥王府,哪里还能有他白玉熙不知道的事儿,既然早晚都会让他知晓,她何必隐瞒,颔首回禀:“属下,去了孙神医那儿!”
听着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她便知道这些日子研习媚术,已经小有所成。声音语调,已经有了前世里梅妆九成的气候。霓裳师傅对她说过,欲夺人心,先要知其所好。这白玉熙的所好十分之明显,就如梅妆那般,柔得如水、弱得让人心生怜惜的女子。难怪前世里她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引不起白玉熙半点兴趣,都怪她太过强悍了。那时,她可是有了病,受了伤,都是背着人养病养伤,从来不肯把柔弱示于人前。
“前阵子培茗说你受了毒伤,向他要了腰牌进地宫找孙神医,一直就想问问你伤势如何,琐事太多就忙忘了!”白玉熙的极快的掠过一丝笑纹,“没想到你是去解这个毒。”
柳青青低低笑了笑,垂下眸,暗自庆幸自己是个好徒弟,师傅所教,如金科玉律般遵行,说是女子容貌为重,展于人前必是最美好的姿态,才让她在今日里精神如此萎顿的情况下,还细细地描眉上妆,让自己此刻看上去仍旧没有华光。
顿了顿,再次抬眸,见白玉熙的目光还停顿在自己身上,便缓缓地伸出了手,想把那原先放远了的茶盏往白玉熙手边挪上一挪。
前世里,梅妆做这个端茶递水的动作,就做的极为好看,通常都是白玉熙坐着,梅妆立在他右侧,刚刚插的进一只手的距离,能让白玉熙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有着白梅韵味的香囊的味道。白玉熙偏过头,梅妆含羞带怯的垂眸,放下茶盏的瞬间,指尖不经意似地划过白玉熙的手背。想也知道那触感,得是多么让人心痒难耐。
柳青青挪了步子,立在了白玉熙右侧,那正好的距离,刚好能让他闻到自己腰间佩戴的香囊里,那从流莺那里顺出来的香粉的味道。她记得白玉熙说过,梅妆是梅花仙子转世,身上必得配上几缕梅香,才算是实至名归,便找人特意找人调配的出那有着梅花气韵的香粉制出香囊让其戴上。既然是后来所配,自然不是白玉熙原本喜爱的。白玉熙一向是不佩戴香囊荷包的,平日里在寝室书房,里燃上的香炉,那里头的香,都是每隔一段时间便让人更换,所用的香粉,是宫里赏赐下贡香和各地名产的香混着用,所以白玉熙喜爱的香粉,便让人琢磨不透。
想来想去,她所闻过的香味里,最特别,最好闻的要属在公仪璟身上闻到的那股子味道。其次,便是在听雨轩竹舍的香炉散出的香味。有了先前那几次,公仪璟这祸害,若非紧要的事,她贸然是不敢再去招惹的。何况就算她涉险,从那祸害处弄来了这香粉,她也不敢用。就是因着这味道太特别了。公仪璟此刻住在逍遥王府里,时常和白玉熙有着接触。白玉熙这这鼻子又不是白长的,怎么可能没有留意到那味道,她身上要是有了那味道,岂不是让白玉熙怀疑她和那公仪璟有了什么,自找麻烦么!
柳青青拿着茶盏的手收了回来,轻轻的,极浅的划过了白玉熙的手背,感到那手微微一颤,目的达到,她一直提着的心猛地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