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左边VS右手边
天气很好,靠近海边的好处就是让这里的天空看起来特别的空旷湛蓝,大多时候天空是看不到一丝云的,就那么静的一块蓝。
是的,一块蓝,像是被人遗忘在世界角落的一块蓝。
秋若夕躺在操场的草皮上,看着“那么一块蓝”艰难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巴掌大的小脸整个呈猪肝色。也不理会身边不时还有路过的同学,以及跑道上奋力冲刺的人,就这么大咧咧地躺在草皮上,豪迈得倒像个男生。
呼,800米跑下来果然是能要人命的。真不知道是哪个人发明了这种体能测试,学校也脑抽地规定大一大二学生必须参加每年的体能测试。体能测试不及格者,毕业时还不能拿到学位证书!丫的,真是欠揍的规定!
每次跑完800米,秋若夕感觉就像是又死了一次。那种心跳声重重地在耳朵里回响的感觉,让她压抑不已。嗓子冒火似的疼,恨不得一头栽进水池里。可偏偏身子像是千斤重,以躺下便再也动不了了。
那天空蓝的让她一阵心慌,赶忙闭上了眼。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秋若夕从口袋里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嘴角扬了扬,似乎笑了。
“喂,死了没啊?”刚按下接听键,里面就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
“嗯,快了。”有气无力的声音还真的像是快断气了。
“笨蛋!说过多少遍了 ,800米结束不能立即躺下,要先走一走!走一走,明白?”震耳欲聋的声音,可以想象得出对方抓狂的模样。
“知道。”
“知道?知道?”对方好笑没好气地接着“训话”,“丫的,你知道个毛!知道?现在肯定在地上躺着呢吧?”
“嗯。”虚弱的笑笑,顺手抹掉额角滑下的汗珠。知道她就是这样的还这么凶?
“真是那你没办法,”对方似乎有些泄气,好像对着的是世界上最无理取闹的孩子般,“好吧,一会儿感觉不那么难受了就立即起来,地上是冷的。然后去洗个热水澡,吃一片感冒药,接着给我乖乖上床睡觉!”
“哦。”切,谁理你,晚上还有一个座谈会呢,据说请来的是知名教授。
“哼,答应得爽快,落实起来就不那么爽快了吧?”果然了解她。
“呵呵……”
“就会傻笑!算了,算了,反正我不在你身边,估计这次你又有得受了吧?真是的,你说当年咱俩那么亲密,你咋就没有我十分之一的强壮呢?”
“呵呵……”滚,谁跟你亲密,臭小子?!又没有力气和时间跟他吵,因为如果真的顶嘴的话,那这通电话可有得打了,打到手机没电都不一定能打完。万一某人再讲得不尽兴,他是完全有可能第二天专门“飞”到你身边来继续。所以,现在除了傻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你……”对方为之气结,“好了,好了,我挂了,总之,这次你可要小心了,尤其是今明两天,自己把自己照顾好了,知道不?”
“嗯。”啰嗦的家伙,有完没完啊?
“啊,对了,提醒一句,你这个月例假快到了,你可注意了,一会儿回去不准喝冰水!”
“呃……”没搞错吧,这个也提醒?你还是不是男人啊?秋若夕脸上一红,若不是隔着电话,她真的会一巴掌扇过去。
“哈哈,肯定脸红了吧,我就知道!不过,谁叫咱们关系非同一般呢?你就别害羞了!”
“……”闭眼,深呼吸……混蛋,你死定了!
“啊,我挂电话了,拜拜!记得吃药哈!哈哈……”
火山爆发前撤,他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得瑟也要有个度,否则,这个女人真的发起飙来,他还是有些怕怕的。
秋若夕瞟了两眼已经挂断的电话,一边收进口袋,口里还念叨着“混蛋”。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了笑。
呼,呼吸恢复正常了!秋若夕站起身来,虽然身子还是重重的不怎么配合,但是,总算能走动了。她以蜗牛的速度,醉汉的步伐,摇摇晃晃地往宿舍方向前进。
那臭小子说的对,她现在真的很需要洗一个热水澡。
专心于她的热水澡和“醉步”,秋若夕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目光锁定她, 久久不曾离开。
眉头皱在一起,手里的矿泉水瓶子被捏的有些变形。
是在跟谁通电话?一通电话而已,怎么就像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明明身形还是摇摇晃晃的,就不能像其他女生那样,找个人扶她一下吗?居然就这样一个人走掉了。她是真的很坚强,亦或是,她有很坚强的精神支柱?比如说,那通电话背后的人?
知觉告诉他那通电话的那一头肯定不是个女生。
但是……是男是女,关他屁事?他别扭个什么劲?!
***
“张开嘴巴,啊……嗯,好了,扁桃体化脓,输液吧。”
说着校医专业地在病历上写着,顺手在撕下开药单,写下所需药品,然后跟病历一起递回去。却看到一张皱在一起的小脸。忍俊不禁起来,刚才的认真严肃劲儿好像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好了,好了,别以为整一张苦瓜脸出来就能不去打吊水,还好你今天没有发烧,不然,我肯定还要开一针退烧针,打在你这不听话的妞儿的屁股上!”说着,校医周莉捏一捏在她面前扮可怜的秋若夕的脸庞。
“赶快去开药输液吧,不然又要打到天黑才能打完了,我们整个医务室的人都要陪着你,你好意思啊?”
“那,能不能不输液啊?要不,开吃的药吧,我保证乖乖按时吃药!”秋若夕满怀希望的建议。
周莉故意沉下脸,摆出一副严厉医师的面孔,“你会乖乖吃药?哪一次不是‘吃着吃着’又来我这输液了?真不知道你的药都吃到哪里去了!不想输液就看好你的喉咙,一受凉就扁桃体发炎,还是一发不可收拾型的,怎么自己就不小心点呢?”
真是的,这个秋若夕两年来几乎只要是天气变凉或是受一点点冷,便会扁桃体发炎甚至化脓,发烧烧得晕乎乎地来她这里看病。还经常忘记吃药以至于病情恶化,逼得她不得不直接给她开吊水打。这样才能控制住她的病情。日子一长了,两人渐渐熟识了。对于这个有些迷糊的女孩,周莉打心里觉得疼惜。她的女儿也是差不多的年龄,也是在外地读书。看到秋若夕,周莉就不禁想到自己的女儿,对秋若夕也就越加地关心照顾。
“知道了,知道了,”秋若夕吐吐舌头,也是明白周校医其实是好意,对于这个她也渐渐生出一些依赖,总觉得很是亲切,居然还不自觉地对着周校医撒娇,“也不能怪人家嘛,谁让学校搞什么体能测试考800米长跑的啊,害得我又病了一场!”
“你啊,那么多人都跑了,怎么就偏偏你病了?我看是你贪凉,把自己冻着了吧?”
“呵呵……”被一语道中,秋若夕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什么,周阿姨,我去输液了啊,不打扰您工作了。再见!”
说完,开门溜掉。周莉对着门口摇头笑笑,然后叫道:“下一个!”
***
秋若夕无聊地数着吊水瓶里的气泡,心里不禁哀嚎。都让那个乌鸦嘴说中了,果然在跑完800米第二天她便“光荣”地病了。
大一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那个时候的秋若夕更为倔强,挨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头脑发晕地去医务室。高烧烧到了近40度,可把当时值班的周莉急坏了。又是听诊又是打退烧针的,好不容易地才把烧退下了。
那时候秋若夕只觉得委屈极了,便打了电话回去。他听到她跑个800米居然把自己“跑”到了医务室,气得不得了。大哥知道后也是着急得二话不说,放下所有工作,直接赶过来看她。两个人在身边一边照顾她,一边碎碎念啊碎碎念,念得秋若夕都恨不得一头撞死得了。好一场批斗大会啊。自此,她总算知道这种“小事”是万万不可让他们知道了,谁会想到他们会这么在意这种“小事”啊!
这一次生病更是打死也不能让某人知道的了,亏他还特意打电话过来“命令”她吃药预防生病,她却觉得自己怎么会“衰”到一下子就病了的地方。结果,血淋淋的历史验证了她的“衰运”——她就这么刚刚好的“又”扁桃体化脓了。
唉,真是人倒霉喝凉水也是塞牙的。
现在只能坐在输液室里对着输液瓶望“瓶”兴叹,头脑有些沉沉的,许是之前发烧的后遗症吧,她带来的书籍根本看不进去。索性便这样靠在椅背上傻傻地数着输液瓶里的气泡——1,2,3,4,……
眼皮有些沉重,昨晚发高烧,她几乎一夜未眠。又不敢动作太大地吵到室友,连下床找药都没有,就这样熬到了第二天。早上装作是赖床,不愿去上课。对于秋若夕依据心情决定上课与否已经习以为常的室友们也没察觉什么,便都匆匆去上课了。躺了一会儿便来这里看病了,这烧也退了,输液也输上了,眼皮却渐渐沉重了。
啊,刚刚给她打针的阿姨说不能睡的,不然一会儿输液瓶输空了她的血会倒流出来的。可是……好困啊,睡这么一下下而已,应该没事吧?
朦朦胧胧地半睡半醒着,忽然觉得正在输液的左手下被垫上了暖暖的东西,好像是暖水袋。嗯,舒服多了,刚还在想输完液左手肯定冰掉了怎么办呢。嘻嘻,现在有暖水袋就不怕了。
呃,等一下,暖水袋?怎么会有暖水袋?她可不记得学校医务室有这个服务啊!
猛地一惊,睁开眼,却看到左侧坐着一个好看的男生。左手下垫着一个可爱的暖水袋,而自己的小手上被那个男生的大手小心翼翼地绕过针头覆盖着。
秋若夕脸一红,想要挣脱,却被男生按住。
“别动,想再挨一针吗?”
“君……君圣伦,你怎么在这儿?!”室友都不知道她来输液,这个人怎么会出现?
动了几下见挣扎不过,秋若夕也懒得做无用功,就随他了。心里却在暗暗思索着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及对策。
君圣伦见她不再挣扎,松开按住她肩膀的左手,右手却依然轻轻地覆盖在她的左手面帮她捂着手。
“喏,你再睡一会儿,这一瓶快完了。还有一瓶呢,是吧?我会叫阿姨过来帮你换的,放心睡吧。”
“哦……不是,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儿?”
不要说是“碰巧”路过,又“碰巧”带着暖水袋,还“碰巧”把右手放在了她的左手上?!那这也太“碰巧”了吧?
君圣伦好看的眼睛笑成一轮弯月,把那天在食堂她的话又还给她,“你认为呢?”
“我会认为你是不怀好意。”秋若夕皱着眉头严肃地回答。
君圣伦却乐了,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秋若夕觉得自己又发烧了。是的,她知道以她的“姿色”是不太可能让堂堂H大的“神话”、校草级人物君圣伦“不怀好意”。但是……,喂,老兄,我好歹是个女的,你这样大咧咧地把手“放”我手上,传出去我还怎么混啊?
“笑什么笑!”她有些发怒了,别过眼去不打算理会这个疯子了。
“哦,生气了?”看她背过脸去,君圣伦止住笑声,“还以为你会感激呢,居然生气了。”不温不火的语气让人听起来有几分暧昧,像是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
“感激?”没好气地哼了哼,“要不要再加上‘以身相许’啊,公子?”
没想到他却笑着接口,“这个主意不错!”
“……”可不可以拔掉这个家伙白晃晃的牙齿啊?
都说她秋若夕是“怪怪女”,但现在在若夕的眼里,这个君圣伦才是名副其实的“怪”。啧啧,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啊!
闭了眼假寐,生病中的她战斗力基本上为零,实在不想跟这个人胡搅蛮缠下去。
“没事的话,你可以先走了,不想走也可以,但是麻烦你‘高抬右手’放过我的左手,谢谢合作。”
“听过《左边》吗?”
呃,好突然的问句。但是秋若夕知道他的意图,所以很直接得回答:“听过,但是我比较喜欢《右手边》!”
意思是,你死心吧,你在我左边怎样?“盖着”我的左手又怎样?你以为心脏在左边跳动我就要为你心动吗?
“哦?是吗,我也是啊。”君圣伦笑嘻嘻地接口,也学她靠在椅背上。但没有假寐,而是专注于那个输液瓶。
什么意思?秋若夕愣了愣,随即明白了,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啊!是啊,你看,现在她不就正好坐在他的“右手边”吗?终于明白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脚上”。秋若夕心里狠狠地道,好个校辩论队的一辩,果然名不虚传!
“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
慢慢凑近脸庞,秋若夕甚至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地在自己脸颊上制造战栗,秋若夕心里突然开始不规律跳动。咽了咽口水,他该不是想……
“阿姨,这边该换水啦!”
盯着秋若夕的眼睛一眨不眨,却是对着那边窗口叫阿姨。看着秋若夕的脸“唰”地像被丢进了染缸里迅速变红,君圣伦得意地对着她眨眨眼。
可恶,耍我?!
“呵呵,若夕啊,你男朋友真帅啊,还这么体贴,你真是幸福哟!”护士阿姨一边给秋若夕换吊水一边“机不可失”地夸奖君圣伦。
喂喂喂,他哪里像是我的男朋友了?!
“不是……”
“小夕给您添麻烦了,还要多谢阿姨的照顾呢!”不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某人顺口又很“不巧”地盖住了她的声音跟阿姨寒暄道,还附赠一个大大的微笑,看着阿姨是心花怒放,一直呵呵地笑着。
“呵呵,不客气不客气,这瓶吊水也很快的,阿姨就不打扰你们了。一会儿打完了记得叫阿姨来拔针就好了。”
“嗯,好的,谢谢阿姨!”
看着阿姨渐渐远去的身影,秋若夕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有没有搞错啊,整个过程她根本就插不上嘴,而且,现在什么情况啊到底?看着一旁得意洋洋的那张帅脸,秋若夕真想不顾一切地亲手毁了他!
“什么意思?”咬牙切齿地问,恨不得吃人的口气。
“什么什么意思?”装傻扮无辜。
很好,秋若夕心想,跟我来这一套是吧?
“你什么时候成我‘男朋友’了,我们貌似连朋友都算不上吧?”语气够客气了吧?趁本姑娘没力气的时候你乖乖撤退,不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哦,就刚刚啊!”还是很无辜的声音。“你没反对,不是吗?”
“……”刚刚你有给我机会反对吗?
货已售出,概不退还。谁叫你刚才不澄清的?现在晚喽。君圣伦得意地挑挑眉,心里那个乐啊,想起若干年前的一句广告词:维维豆奶,欢乐开怀!看着秋若夕吃瘪的样子,好想仰天大笑三声啊!
秋若夕觉得自己病的真不是时候,偏偏头脑因为高烧刚退的原因还不是很清晰,晕晕沉沉的不甚舒服。但,她是秋若夕啊,怎么可能一直处于吃亏的地步呢?想玩是吧?好,就怕到时候你会哭呵!
“这样啊,好吧。”
风轻云淡地开口,继而躺回椅子上继续假寐。养精蓄锐才能好得快,才能跟你“好好玩”啊。不急,咱有的是时间。
“啊?”这回轮到君圣伦傻眼了。什么叫“这样啊,好吧”?什么“好吧”?哪里“好吧”?
他按照“狗头军师们”给的既定计划,又加上自己的“临场发挥”才有了这么一出“医务室送温暖”的戏码。怎么结尾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呢?秋若夕既没有气急败坏地赶他走,也没有感动地感激流涕地投怀送抱,就这么淡淡的一句“好吧”,但,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谁能给翻译一下哩?
“亲爱的,你看着输液瓶哦,我小眯一会儿!”说着秋若夕当真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君圣伦脸上绯红一片。
亲爱的?!难道,莫非,她答应做他女朋友了?!额,虽说他也没有直接开口问,但是刚刚那种情况,除非笨蛋瞎子,谁看不出他对她有意啊。就是不知道这个“哥有意”是不是也“妹有情”罢了。
现在她唤他“亲爱的”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对他也是“有情”的?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之间开始了?
对,是开始了,不过,过程跟君大少想得不太一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