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世
阿瑟城很大,小多的手脚还没有被限制,所以,小多在这个城里很自由。而她最喜欢的是去寻找小环,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沙漠里,她最喜欢亲近的就是小环。
“也许,因为她和我一样是汉人!”她喃喃自语。
本来她还有一个好朋友,那文里拉,但是,他们的关系被那文里拉王子的身份给破坏了。
“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是个王子呢?”小多不满地皱眉,“怎么会是罗莎丽的弟弟呢?”
“小多,你在嘀咕些什么?”
“小环!”小多惊喜地抬头,发现小环的脸色有些苍白,“小环,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太舒服。”
小环勉强笑了笑:“我生病了。”她忽然凝神打量着小多。
“小环,你怎么了?”小多被看得不自在起来。
小环摊开了手掌,掌心里有一枚极不起眼的石头。
小多惊喜地叫了起来:“啊,我以为丢失了。小环,可是,怎么会在你这儿?”她抢过石头,不好意思地冲着小环笑笑,“虽然只是石头,可那是我从小带着的。嘿嘿,我想,可能是我妈妈遗留给我的。”
“妹妹!”小环猛地抱住了小多。
小多吃了一惊,想要推开小环,可是小环抱得那么紧。与此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突然包裹了她。她真的有可能是小环的妹妹?
“妹妹,我……终于找到你了!”小环哽咽着,“娘,娘呢?”
“我……我没有娘!”小多嗫嚅着,生怕那温暖转瞬即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小环凭什么认定她是她的妹妹?
小环又细细地贪婪地盯着小多的脸:“是娘的脸,你多像娘啊!”
“可……可是……”
“我们都有这样一个饰物,是爷爷从西域带来的。我们孙家一直都做玉石生意。妹妹,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可……可是……”
“妹妹,我……”小环忽然站直,谨慎地望了望四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们两人消失后,卫君之走了出来,身旁,躺着一个昏迷的男人。小环的确够谨慎了,但是,还是低估了罗莎丽对她的严密监视。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保护小环和小多呢?那种脱离了自己意愿的感觉又浮上心头,令卫君之恼怒而不安。他忽然拂袖,指尖劲风拂开了侍卫的穴道,然而飘然离去。地上的侍卫缓缓睁开眼睛,疑惑地站起身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个人躺在这里睡大觉。随即,他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焦虑。他必须立刻找到小环,他知道完不成任务的后果。
小环带着小多来到一间满是药香的石室,石室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忙碌着。
“爷爷,看我带来了谁?”小环的明眸中泪光闪烁。
白发老人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小多,神情又茫然又激动:“夫人?可是……”他求证般望着小环。
“你也觉得很像是不是?我们真的团聚了!娘,娘啊,是你在保佑我们么?”
老人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感谢苍天啊!”
“爷爷,你起来,快起来!”小环喜极而泣,却还是保持着机警。
“是,是!我老糊涂了。”老人擦了擦眼睛,“这么说,是二小姐?”
“爷爷,我们都是你的孙女!”小环抓紧了老人的手指,“现在,只剩下爷爷了。”
“是,只要找到了老爷,我们就可以返回中原了。”老人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
唯有小多一头雾水,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小环从小多手里要回了饰物:“你仔细看。”
小多又细细地盯了片刻,才失望地叫了起来:“不是我的。”
“是!”小环和老人一脸微笑。
“可是我那个遗失了。”小多的小脸垮下了,“我那个更漂亮,是一朵小莲花。”
“在卫君之手上。”
“真的在他手上?”
“不然我也不会猜到你是我的妹妹!”小环指着那枚饰物,“我的呢,是一枚小虎牙。这对饰物叫天珠,是爷爷当年从一个部落中带回来的。”
小多的目光望着老人。
老人慌忙摆摆手:“不不,二小姐,我不是。是老爷。”看到小多愈发迷惑的表情,老人脸上又是泪有要笑,“说来话长。小环,你们到里面去。我在外面看着。”
小环点了点头,脸色是异常的郑重。
小多也紧张起来,仿佛马上就要接触到一个惊天大秘密。但是,小环的手非常温暖,又让她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她们走向石室的下面,那是一个用来储藏药材的地窖,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两人挤在里面,只能刚刚容身。
“妹妹,时间不够,我只能简单地告诉你事情的大概。”小环面容严肃,“我们家是做玉石生意的,祖辈们一直都喜欢远足,去收集一些罕见的玉石。到了爷爷这一辈,就走得更远了,爷爷不仅仅出入深山老林,更多的是到中原之外的地方。因此,我们孙家懂很多外族语言,为的就是方便行走世界各地。”
小多听得痴了,原来她竟然拥有这么了不起的祖先!难怪她对于地形总是有一种天生的熟悉感,原来是来自家族遗传呀!
“我们的玉石生意也越做越大,逐渐垄断了中原,只要说起玉石,大家都会一致地认为只有孙家才是行家里手。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小多紧紧地抓住了小环的手,家族的显赫让她与有荣焉!
“但是,终于有人眼红了。”小环的脸上充满了愤懑和仇恨,“有一次,爷爷和父亲遵从皇上的旨意,带着军队和物品穿越沙漠,去寻找传说中的海市蜃楼。结果,将近一万人马,突然不知所踪。消息传到京城,立刻有奸佞之辈上奏:认为爷爷是私吞财物。皇上自然龙颜大怒。恰好此时,皇上最心爱的太子又不幸暴毙。于是,那些人更是鼓吹,太子之死是爷爷居心叵测献上的天珠惹祸。”
小多指了指小环胸前的饰物:“就是这个吗?”
小环摇摇头:“不,爷爷献给皇上的是单眼天珠,据说上面是一只眼睛。那些人认为这是一只魔眼,诅咒了太子。皇上悲恸之下,失了常性,竟下令满门抄斩。若不是管家林伯见机得快,我们哪里还有命在?”
“怪不得爷爷说自己不是爷爷。”小多怔忡地望着小环,突然之间的大起大落让她还无法适应。
“我和林伯以祖孙相称,也是为了行走方便。”小环歉疚地握紧了小多的双手,“我们最大的无奈就是在逃亡途中不幸和娘失散……妹妹,你……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小多摇了摇头,简略地诉说了自己的情况。她说得轻描淡写,小环却听得热泪盈眶:“我们是错了,我们不该放弃寻找娘的!”她低声说道。
“什么?”小多没有听清楚。
小环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小多。
“可是,你们怎么又来到了这里?”小多不解地问道。
“嗯,如果我们猜得没错,爷爷应该就关在这里。”小环兴奋地将事情大概描述了一遍。
“这么说,父亲已经不在了?”
小环点点头:“小多,救出爷爷,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爷爷在哪里?”
小环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多,你和卫君之到底是什么关系?”
“仇人!”
“那么,小多,这个人你要加倍防范了。”小环严肃地说,“你和他的认识,恐怕并非偶然。卫君之可能是第一个猜到你身份的人。他盯上了你,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小多听得呆住,如果小环所言属实,那她自以为的“罪”岂不是太可笑?还有他们的沙漠冒险、死里逃生,卫君之放在上面的赌注未免太厚重了!
“天珠!”
小多低头,好奇地研究着这枚普通到极点的天珠:“这个?有什么秘密吗?”
小环缓缓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们必须找到爷爷。小多,”她迫切地抓紧小多的双手,“听着,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都必须从卫君之口中得到爷爷的下落。”
“卫君之?”小多惊讶地瞪大眼睛:“又是他?你说得他好像无所不知似的!”
“恐怕我还是低估他呢!”小环苦笑,“这个人武功深不可测,定力深不可测,心机深不可测。也许,只有爷爷能够与他抗衡。”
“可是,他不是和罗莎丽……”
小环撇嘴:“罗莎丽只怕也是卫君之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小环还想问什么,林伯的白发从上面的入口探了出来:“小环,药材找到了吗?”
小环应了一声,冲着小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连忙跟着林伯上去了。
小多静静地坐着,隐约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不久就安静了下来。林伯的白发又出现了:“二小姐,上来吧!”
小多几步跳了上去:“爷爷,叫我小多吧!小环有事?”
“公主让小环过去一下。”林伯微笑着,找到二小姐,他就可以无憾地去见孙家祖辈了。
“哦!”小多好奇地打量着室内的药罐,“爷爷,我和卫君之是你救的吧?”
林伯笑了:“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二小姐。”
“嘻嘻,这说明我吉人自有天相!”小多扮了个鬼脸。
“二小姐……”
小多瞪圆了眼睛。
林伯又笑了,自从小多来了之后,笑容就时时在他老脸上开花:“小多!”
“哎!”小多调皮地拉了拉林伯花白的胡子。
“小多,你的天珠丢在哪里了?”林伯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我听老爷好像说起过,你和小环的天珠藏着我们孙家的秘密。”
“秘密?”小多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有关宝藏吗?”
林伯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我看八成是,咱们家是做玉石生意的呀!搞不好还有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在等着我们呢!可惜……可惜……”她连连顿足,“这一次我真是亏大了。爷爷,你忙,我有事需要去解决一下。”她火烧屁股般奔了出去。没错,兹事体大,她得去向卫君之要回她的天珠。
林伯目送她小鹿般的身影轻捷地跑出了石屋,老脸百感交集:“老爷,天不亡孙家呀!”
小多没有碰到卫君之,倒遇见了那文里拉。
“小多,你在找我吗?”看到气喘吁吁的小多,那文里拉眼睛一亮。
“那文?你在这里干什么?”小多东张西望,“这是卫君之的房间呀!”
“不,这是我的房间。”
“啊?那卫君之呢?”
“你还不知道吗?卫君之就要和罗莎丽成婚了。”
“什么?”即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在确认了这个事实后,小多还是受到了伤害。
“小多!”那文里拉也变得忧伤。
小多用力地扯了扯嘴巴:“我没事!那文,你想错了。”但是她的声音却哽咽了。
“小多!”那文里拉冲动地拥住了小多,“想哭就哭吧,有我呢!”
“我真的没事!”小多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用力把冒出来的水汽眨回眼睛,“我只是想家了,真的,我想要回家!”
“小多,你不陪我了?”那文里拉的声音更加忧伤了。
“哼……哼……”小多努力地笑了笑,“如果我说,请你和我一起回家,你愿意长久地待在我的家乡吗?”
“我……”那文里拉迟疑了。
“你看你也很为难吧!”小多迫不及待地说了下去,“我们为什么都要勉强对方呢?那文,你知道我想回家,住在这里,我会像一只金丝雀一样,慢慢地寂寞死的。”
那文里拉静静地听着,忽然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好,我帮你!”
“谢谢你,那文!”小多怅惘地盯着那文里拉,恍惚间,那张轻薄的、冷酷的、讥讽的脸又出现在眼前,她犹豫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文里拉年轻的脸。
那文里拉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了一个不真实的梦!如果不是……也许,他真的可以随小多离去!
一个熟悉的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幻想:“那文里拉!”那是用他熟悉的语言喊出来的,那是他敬畏的罗莎丽公主,他的姐姐。
他转过身子,罗莎丽愤怒地盯着他的双眼,散发出强烈的谴责光芒。罗莎丽的身边,卫君之傲然挺立,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
小多缓缓地离开那文里拉,目光掠过罗莎丽和卫君之,忽然发现,那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同样的不可一世,同样的傲慢尊贵!她觉得自己迅速地****下去,一种自惭形秽的恶感攫住了她脆弱的心房。
也许,也许她的确应该安静地走开,就像她从来不曾来过这里,从来不曾见过卫君之!
可是,她又怎么能够这么若无其事呢?她又怎么能够像抹去眼泪一样,干脆地抹去卫君之的影子呢?卫君之已经是她体内的蛊虫了啊!
她茫然地望着卫君之,望见那熟悉的冷漠而轻蔑的眼神,柔弱的心房,仿佛被什么轻轻地划过,疼痛就像花儿,缓缓地无声地盛开。只是刹那之间,她有了一个决定——她要离开卫君之,离开所有的算计和阴谋。
她转过头,微笑着望定那文里拉:“王子,再见了!”然后,第一次在罗莎丽面前,坚强地挺起纤弱的腰身,一笑而过。
罗莎丽厌恶地盯着小多的背影:“亲爱的,看样子你对你的女奴并没有什么约束力?”
卫君之意态阑珊地低头:“亲爱的,我已经选择了你,不是吗?”
罗莎丽风情万种地笑了。
那文里拉目送小多的身影消失,忽然快速地用自己的语言询问着罗莎丽什么。罗莎丽的脸色随着他的声音,凝聚着一层愤怒的颜色。但是,她似乎还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为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那文里拉终于忍耐不住,高声喊了起来。
罗莎丽阴郁地盯着那文里拉:“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才能不再冲动?”她忽然侧头,“亲爱的,我们走吧!”但是,她的身边只有流动的空气,哪里还有她口中的“亲爱的”。
“他,他什么时候……”罗莎丽愤怒地尖叫起来。
那文里拉嘲笑地盯着罗莎丽:“你连他都控制不好,怎么完成我们的大业?”他冷冷地经过罗莎丽身旁,忽然驻足,“我,已经十八岁了,姐!”
仿佛从不远处传来一个暗雷,罗莎丽的脸色变得雪白。那文里拉也不见了,罗莎丽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美丽的水眸忽然闪过一丝杀气,她要他们,都为自己的无礼付出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