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迦毅真的不懂乔国辉为什么会掏出五十大洋，而且给的干脆。在他的印象里乔国辉是很吝啬的一个人，至少就他自己来说，从来没有从乔国辉手里接到过数额大于二十块钱的票子，因为乔国辉不想孩子打小就学会挥霍，在他看来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成天裤兜里鼓鼓的，伸手一掏就是五块十块，倒不是说没那个底气，可关键是这拿钱的熊孩子除了知道那是钱能买零食以外还能知道什么。唯独每次开学买新书和作业本的时候乔国辉出手倒是相当慷慨，随便一掏就是几百块钱，三令五声道作业本资料什么的都得买齐，要买最好的。
“跪下！”
乔国辉揪着乔迦毅的耳朵来到客厅正中央。以往在乔迦毅身上乔国辉确实没少发火，哪怕是在买零食这类零星小事上，总免不了一顿说道。但这一次乔迦毅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至于乔国辉这一声跪下，仿佛偌大的一颗砖头硬生生地砸到了脑袋上。天旋地转，没有一点力气抵抗。
乔迦毅耷拉着脑袋，双膝挣扎很久还是很没骨气的软了下去。他清楚，只要乔国辉的眼睛一瞪，什么都是枉然。求情？谁来都没用。就在乔迦毅膝盖骨触碰到地面的前一秒钟，乔国辉横腿就是一脚。力道不大，却让乔迦毅一个酿跄滚到了一边。才回家的乔蓉刚好看到这个画面，那双足以秒杀千万纯情小男生的秋水眸子瞪得圆鼓鼓的，双手没来由地抓紧了双肩背包的背带。咬着下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没骨气的废物！”
乔国辉此时的面容不比鬼门关口的恶煞差多少，“乔迦毅，你他娘的给我记住！你这双腿，除了跪爹娘祖宗和你今后辜负了的人。哪天要是再这么没骨气的放下去，老子第一个把你腿打折！”乔国辉是真生气。今天的事情也许对于乔迦毅来说微不足道。大不了就是欠人两颗破玻璃珠字而已。但在乔国辉的心里，一旦有伤风败俗的苗头出现在乔迦毅身上，那不单单是在打自己的脸，更重要的是难保以后就会毁了一个家。这么多年走了过来，什么样的鸟没见过，三岁看老的事情只准不差，更何况他自己就真真体会过，想想当时乔迦毅奶奶那种心如死灰的样子，乔国辉在乔迦毅面前便更加严厉了几分。
乔迦毅挨了一脚，再也没吭过一声气。甚至连呼吸都减慢了不少，完完全全颓废在地上，看起来不比那些病入膏肓的人强到哪去。愤怒，委屈，不理解……所有负面情绪一股脑席卷而来。以往别说是从未有过的这一脚，就是苍蝇拍打在屁股上他都得嚎上半天。可这一次他不觉得疼，一点都不疼，他只是在想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亲爹。
“知道今天为什么打你吗？”
乔国辉依旧愤怒，在他眼里，现在的乔迦毅，不论心性还是品行想要达到他的预期还相隔十万八千里，更何况这次他犯的错误更是骨子里忌讳的。有时候与其说生气还不如说是不甘心。一想到自己的曾经，再想到那些被爹娘惯坏了的小王八犊子，乔国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乔迦毅低眉顺眼，好生生地坐着，也不管乔国辉说啥，反正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爱咋咋地的样子。随便！你说啥是啥，打也打了。命都是你给的，要你就拿走。这样的念头不是没有过，有时候乔国辉对乔迦毅刻薄的严格，他并不理解。
“乔迦毅，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犯的是什么错误？你觉得仅仅是欠两颗烂珠子这么简单吗？我告诉你！这他，妈的是赌博，赌博你知不知道！你以为两个人拿着个破烂玩意弹来弹去的很好玩！？今天你赢两颗，明天他赢两颗，感觉还不错是不是？我知道，要是你赢，高兴嘛！怎么不高兴，想着什么也不用给就有白到手的东西，谁不喜欢。但是一旦输了，你心里面的那种不甘心就会逼着你再来一局，想着再来一局就可以赢回来。你他，妈是我的种！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你是那种会认输的人吗？你不是。”
乔国辉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总是牵连着一些别的色彩，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生儿会打洞。没别的，如果乔迦毅以后走上一条跟自己差不多模样的路，那他觉得就算真拿自己去枪毙十几个小时，也洗不清罪过。不光老爷子喜欢这颗独苗，关键是算命的说过，癸酉金鸡，待暮而鸣，三十而立，大器必成。这是命，他信。
乔蓉在客厅外靠着墙站着，闭着眼睛纹丝不动，乔国辉每一个声调地提高，乔蓉眉头都会一紧，纤手自然捏得更紧。等乔国辉这通话接近尾声时，她缓缓睁开眼睛，小声的呢喃道：“小毅哥哥，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乔迦毅没有再像烂泥一样继续颓废下去，他很疑惑的看着他爸。先不管现在他爸这金刚怒目的态势。也不管乔国辉说话声有多大，骂了几次娘，冷静听完以后他觉得他爸说的话不错，尤其说到他自己心理的时候更是感觉戳脊梁骨。当时心里就是不服输，除了想要赢回来之外再没想过别的。
“我问你，既然你输了你为什么要跑掉？”乔国辉缓了口气，语气渐渐平和。
没有回答，乔迦毅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不想说自己想要侥幸赖账。
“乔迦毅，以后不管你做什么，错了！你给我好好挺直腰板担着，永远不要觉得跑就可以解决问题。错，没关系，但是自己的错误不去承担，这种德行，将来不管你走到哪里，吃亏的都是你自己。弹弹珠？多大点事情，一颗弹珠五分钱，百十多颗也才几块钱，就是这点鸡毛蒜皮，无关痛痒的东西，你让人家牛逼哄哄的跑到家门前来要！？”乔国辉一把扯起坐在地上的乔迦毅。
乔迦毅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感觉到现在脸上特别的烫，烫得快要冒烟，更加之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倏然涌上全身。他真想赶紧刨个坑把自己的头给埋住。只要没闷死，能埋多深埋多深。
“乔迦毅，你真的以为你爹是傻子？200颗玻璃珠子算什么，不要说是两百颗，就是那两个小孩要一千颗，老子一句话不说也给。今天是弹弹珠，我怕你明天就在赌钱，接着就是赌命！”乔国辉硕大的眼珠子盯着乔迦毅不放，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他实打实从心坎里抠出来的。
这一通话让乔迦毅强忍很长时间的泪水彻底没脾气地滚了出来，本来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经乔国辉这么一说，他那颗小心脏却是颤颤巍巍，他突然想起他老爹曾经教导他男子汉要堂堂正正，更是一阵惭愧。
“爸，我错了。”
乔迦毅觉得委屈也好，难过也罢。这一次他是打心底里认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错？我告诉你，其他小事你犯过错，我都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眼。但是这一次，你犯的错误不一样，这是原则上的错误，知不知道什么是原则？就是一个人骨子里面的根！你连根，连本都丢了，你以后怎么做人，又要做什么样的一个人！？”
哐！
乔迦毅感觉心脏狠狠地震了一下，脑袋瓜嗡嗡地响个不停，所有想法在乔国辉这句原则上的错误说出口后全都消失不见，唯独只剩下四个字在他脑袋里打着回旋——原则，错误。看着乔国辉慢慢地从硬包紫云里抽出一根烟点着，乔迦毅再一次没脾气的哭出了声。
乔国辉抽着烟，等乔迦毅哭得差不多了，把烟头一弹转身走了出去，不忘教训乔迦毅要好好反省。但在他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不算严肃问了乔迦毅一声：“到底输了多少？”
乔迦毅睁着水汪的眼睛看着他爸，完全没搞懂他这个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问你输了几颗！”乔国辉不耐烦道。
“一局五十颗，我输了三盘，我还给了他十多颗。”乔迦毅认认真真地回到道。
乔国辉听后单单挑起一条眉毛，自言自语道：
“他娘的，一个怂包，两个骗子，都他娘这把岁数了，狂也得收敛收敛了，五十大洋啊……”
乔迦毅看着他爹离开的背影慢慢地坐到了沙发上，低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乔蓉轻轻地坐在他身旁，伸出那只如同粉砌的小手把乔迦毅眼角的泪珠拭去。
“小毅哥哥，乔叔叔会生这么大的气就是因为你做错了两件事，一件让脸不光彩，另一件让腰不硬气。这第一件事不打紧，我相信小毅哥哥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但是第二件事……小毅哥哥，在蓉蓉心里从来没觉得谁能比你强，我不怕你被别人比下去，我只怕你不去努力。”乔蓉故意把话说的很轻，就像轻描淡写地一笔。
乔迦毅抹了一把鼻涕，看着乔蓉狠狠地说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胡琼在吃晚饭时看出了乔迦毅不开心的端倪，但在乔国辉不轻不重的言语中她也明了于心，只是告诉乔迦毅以后要乖乖听话，不许调皮。
今天乔迦毅上床很早，不到九点就已经呼呼大睡。客厅里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蓉蓉，搬家这事大雄叔叔和你说过了。你有什么想法吗？”胡琼绣着十字绣和蔼的问道。
“胡阿姨，没有。我也想看看小毅哥哥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乔蓉温柔道。
“行，等你们期末考完试。我们假期里搬回去。”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