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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少年结义

杨七杀了毛秀才,那些小喽罗早已大难临头各自逃去了,只留下昏厥的李媚云躺在马车里。念在李媚云愿出手帮他们逃跑的善心,方雪琴和岳宣求着杨七能带李媚云一起走。

杨七本打算找个人送李媚云回黑山坳,可他又极疼爱方雪琴,因此依从了她的请求,带着李媚云一起回到落井村的林家。

日落时分,一行人在林府的西角门停车下马,岳宣站在丈二高的角门前仰望门楣上的一块匾,随声问身边的方雪琴,“琴儿,这上面的是什么字?”

方雪琴仰头,念道:“商驿。”

岳宣不明白,问:“何为商驿?”

方雪琴也摇摇头,回头问:“姨丈,何为商驿?”

提着两壶好酒的杨七大步走过来,半推着两个孩子进到门内,笑说:“言下之意是咱们为商的人的驿所。”又说:“东角门是留给官府的人的驿所,但凡有官家的路过此处皆从东角门进入。”

“哦,原来是这样。”方雪琴恍然大悟,又问:“那山匪来了走哪个门?”

杨七哈哈大笑道:“走阎罗王的门。”

岳宣拉拉方雪琴,让她别再多言,免得招来麻烦。方雪琴了然的点点头,与岳宣手拉手一起走在前面。

沉默不语的走在林府内,岳宣真正见识到大户人家的院子,仿佛戏文里的天宫富丽堂皇。从西角门进入是开阔的游廊小院,四周是大小相同的数间客房,来往于各地的商人马帮在这里住下。

院子虽小了些,又种了四棵若大的杉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树下聚集了很多贩夫走卒,或围在一起喝酒猜拳;或聚在一起赌牌九;或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路线图;或就地躺着打盹……这些人衣着粗棉布,腰间系着青灰色的汗巾子,个个虎背熊腰。

见杨七进院来,皆停下手中的玩乐,与他问候请安,更有人谄媚的走上前来送上极好的烟丝孝敬。杨七爽快的接了礼,与众人打过招呼,脚不停歇的继续走着。

与小院相边的一个垂花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时不时有小厮端着茶饭匆匆而来,又拿着空盘匆匆而去,来来往往皆屏声静气。

杨七带着两个孩子往垂花门而去,穿过长长的甬道,尽头是一扇黑漆的小门,推开门是更大的院子。与之前相比,这里的商客衣着华丽,举止文雅。

这些人见杨七领着两个孩子进院,打量了两个孩子一眼,便作揖与他问候。

杨七笑言:“今儿我得了好酒,晚上咱们一醉方休。”

其中一个黝黑的壮汉走上前来,说:“看来七哥终于寻见人啦,这一年多可真真是辛苦啊。”瞥见旁边的小女孩,问:“这便是方家的小姐?”

杨七宠溺的笑着,拍拍方雪琴的头,“再找不回来,我便要铲平白山林海。”

壮汉竖起大拇指,赞道:“七哥壮哉!小弟佩服之至。”

杨七哈哈大笑,抱拳道:“岂敢岂敢!晚上来房里喝酒。”

“小弟遵命!”壮汉答应,侧身让出路来。

杨七领着方雪琴和岳宣继续往西边的垂花门走去。隔着一道门仿佛隔了一个世界,这个院子更大更华丽,所有的窗子皆是镂空雕花的杉木,游廊上的栏板亦是四季雕卉,无一重复。

院子里东南西北共八间客房,房前柱廊下悬挂鸟笼,豢养奇珍禽鸟。鸟啼声灵美动听,犹如置身白山林海之中。

杨七笔直走向座北向南的正房东间,打开门率先走了进去。方雪琴和岳宣跟着进去,便看见里面一位面容娇美、杏眼灵动的少妇。

“姨娘!”方雪琴放开岳宣的手,直扑进少妇的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少妇先是怔愣在原地,待低头看见扑进怀里的小女孩,呆滞的美眸瞬间涌出泪水,串了线般的滴滴落下。半推开小女孩,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兀自的问:“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真的是雪儿吗?我的雪儿?”

方雪琴用力的点头,很肯定的回答:“姨娘,是我是我是我,真真的,没有做梦。呜呜……姨娘,我好想你,好想娘,好想爹,好想姨丈。”

少妇一把将方雪琴抱在怀里,哭道:“我的外甥女没有死,没有死啊!”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像要把几辈子的泪水都哭干似的,抱在一起互诉一年的思念更是令杨七和岳宣也禁不住猛吸两下鼻子,红着眼眶到房外去平复心绪。

岳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想着自己离家出走事,父母是不是也像杨七夫妻一样焦急痛心,想着父亲会不会带着大哥和二哥离家来寻他。

“小兄弟,想家了吧。”杨七拍了下岳宣的肩头,与他一并坐下来,问:“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

岳宣站起来对着杨七抱拳,“在下岳宣,家住仙姝村,家里行三。”

杨七笑盈盈的拉着坐下,说:“我在路上大概听雪儿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怎么,想出来闯荡江湖?”

岳宣摇头,说:“我并非要做什么江湖英雄,更不想手沾鲜血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因此一年来在黑山坳,我从未真心想留下,若非琴儿,我早逃了。”

杨七感激的说:“多谢你对我家雪儿的仗义相护!”

岳宣急忙摆手,说:“我见她与家妹同年,于心不忍才处处保护,还请大伯莫要言谢,实在不敢当。”

杨七笑道:“既是不想闯荡江湖,难道另有打算?倘或我能帮到你,尽管开口。”

岳宣说:“多谢大伯,我如今十三了,又在黑山坳学了些皮毛功夫。我想着到富庶的地方去学个技艺,靠它干出一番事业来。”

杨七满意的连连点头,“果然初生牛犊不畏虎,你有恒心,定能干出大事来。不过你小小年纪,要到哪里去学技艺?”

这个问题真正的难到他,岳宣苦笑说:“不瞒大伯,我自离家后便遇到黑山虎,一年来从未下山,每日都想着如何逃走,却从未想过以后的打算。”

杨七沉默了,思忖该送这孩子去何处才好。

正在这时,东边的垂花门传来急匆匆的跑步声,一道少年的黑影钻出来,气喘吁吁的停在杨七面前,问:“七叔,雪儿寻回来了,真的吗?”

杨七笑道:“可不嘛,我今儿接到消息说有人在村外看见大小姐模样的女孩儿,心想定是咱们的雪儿,马不停蹄的赶去救人,没想到真真是她,消息不假,不假!”

少年开心的东张西望,问:“她人呢?怎不见她?”

杨七指着正房的东屋门,“她娘俩正抱着哭呢,也不知好了没有?”

少年急不可待的拔脚就跑,张开的手猛的推开房门……里面立时传出方雪琴惊慌尖叫声,还有少妇的责备。

“对不住,对不住,我是急傻了,没想到雪儿妹妹在沐浴更衣。”少年急于解释,连连退出屋子。摸着被胭脂盒砸肿的额头,苦巴巴的脸扭回来,望向偷笑的杨七和岳宣。

少年不悦的说:“七叔怎就不拉住我?害我惹得一脸臊。”

杨七佯装愤愤的反驳:“耶?我没唠叨林少爷的鲁莽行事,林少爷却来责备我?这是何等的冤枉。”

少年握紧拳头愤愤道:“不许叫我‘林少爷’,七叔是我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有师父称徒弟是少爷的道理?”

杨七道:“身份有别,我怎敢逾越。”

少年愤激的大声命令道:“不许再叫我‘少爷’。”

杨七略显尴尬的僵住笑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位兄弟,在下岳宣。”岳宣适时站出来,双手抱拳恭谦有礼的问:“不知能否告知你的大名?”

少年冷静下来,打量起面前这位同龄人。只见此人有一双深邃的眼眸,略带稚气的面容,中正的五官,一身青灰匪衣,腰间插有一把短刀,刀鞘纹饰来自蒙古大漠。

不知为何,他喜欢这位脾性沉冷的同龄人。咧开嘴呵呵的笑起来,拱手道:“我叫林青远,是这家的……”刚才不许杨七叫他“少爷”,现在要如何自我介绍呢?一时间又找不到可以代替的称呼。

岳宣淡定的回礼,笑说:“我今年十三,正月十五的生日,不知该称呼你为兄,还是弟?”

正在愁眉不展的林青远立即笑逐颜开,说:“我也十三,五月初九的生日。大哥,小弟林青远。”

岳宣略显尴尬,说:“那我就腆为兄,称你一声‘远弟’。”

“大哥,不如我们结拜好了。”林青远突然起意,让岳宣怔怔的不知所措,他可没想过要和大户人家的少爷拜关公结兄弟。

林青远见岳宣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立即黑下脸来,不悦道:“原是你来诓我的,根本不想与我交朋友。”

岳宣见状,立即说:“大伯,不如你来见证。”

杨七点头,“好。”

林青远拍手大笑,拉住岳宣的胳膊就往地上跪,也不管岳宣的膝盖疼不疼。

两人在杨七的面前并肩跪着。

杨七叉着腰坐在石凳上,说:“开始吧。”

岳宣与林青远面面相觑,林青远撇撇嘴,说:“怎么开头?我只在书里见过。”

见惯了山匪的结义,岳宣说:“你且跟着我便好。”

“好。”林青远兴奋的跪直了身子,学着岳宣的模样双手抱拳,平放在胸前。

岳宣说:“关老爷在上,杨大伯见证,今儿我,岳宣……”

林青远说:“我,林青远。”

岳宣继续说:“愿结拜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青远跟着说:“我愿与大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完,两人一起磕了三个响头,又给杨七磕了一个,异口同声说:“谢七叔!”

杨七笑呵呵的一手捞起一个,说:“极好极好,以后你们便是生死同命的兄弟,可别当成小孩子玩戏,拍拍屁股不账。”

“不可能!”林青远义正辞严的说:“我永远认岳宣为大哥,至死不渝!”

岳宣拍拍林青远的肩,“我也一样,不离不弃。”

两个孩子笑得天真烂漫,杨七心中感慨万千。曾经他也有一个结拜的兄弟在关老头面前发誓生死同命、不离不弃,可惜最终因为一个误会而分道扬镳,从此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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