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维权本章节有623个字未上传——江锋。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从北京回到南丰半个多月里,丁党庚多次接到父亲的电话,说他奶奶身体快顶不住了,一定要他带着老婆和儿子,赶紧回抚州临川见老人家一面。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告诉妻子吴嘉莲。吴嘉莲泪水汪汪地看着父亲,心里感觉到特别的为难。两个都是老人家,一个父爱如山,一个是嫁入丁家,与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人。从怀上丁佳开始,老人家便照顾着她,直到儿子上一年级才回抚州去。面对如此境地,她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才无奈地告诉了吴东发:要回临川一趟,年后立马就过来,再去南昌进行治疗。
刚过完七十六岁生日的吴东发,憨厚地笑了笑,满脸的皱纹便堆到了一起:“崽呀,应该带佳佳去看下稀稀。”稀稀是地方方言,也就是祖奶奶的意思。丁党庚听到,愧疚地低下了头,知道老人家善解人意,毕竟是经过战争年代过来的人,对死已看得非常透彻。吴东发看着女儿和女婿难为的样子,心里也明白该怎么处理。他咳嗽着笑了笑:“活了快八十岁,也快赶上毛主席去世的年龄。虽没有稀稀年纪大,但值得。”老人刚刚睡醒不久,和吴恬分吃了一个苹果。他半仰半坐地靠在床上,知道女儿、女婿马上就要离去,便对张琳道:“我想吃碗抚州的挂面,你到链条厂大门那边的三岔路口,去买些豆腐来做汤,我现在感觉到饿了。”张琳听着老人想吃东西,便高兴地带着女儿离去。
看着张琳离去,吴东发艰难地点燃支,在猛地吸了几口,咳嗽了几下后,人像精神了许多,说话已没那么喘气:“死,我已想过了多次。我们平民百姓,退休都二十多年了,也算是值得。想想在国民党,跟随******在赣州的少年从军学习,后来开赴山东莱芜抗日,没想到只是去接受日本鬼子的投降。”他说着又咳嗽了起来,吴嘉莲忙坐到吴东发身边,给父亲捶了捶背:“爸,还是少抽点烟。”
吴东发伸手摇了摇,没理会女儿的话。老人此时,只是想把内心的事告诉女儿和女婿:“三年内战刚刚开始,便投诚了解放军。那时在青岛受降、整编。你那青岛的哥哥也就出生了,是在郊区的一个农村。那时部队里正流行《久久艳阳天》。当时,就是哼着这首歌,与你大妈相识,走到了一起的。”老人说着,眼睛里有希翼的光在闪烁,但很快又灰蒙蒙起来。
吴嘉莲听哥哥说过这事,吴光源当时还特意叮嘱她,不要告诉吴鸣。担心吴鸣脑子一热,会不顾一切地去青岛寻亲。她听了父亲的话,点了点头插嘴道:“都五十多年了,你也没给我们提起。要不我们去把他们寻回来,完成你的心愿?”
吴东发摇了摇头,语气有点哽咽:“不用了,退休后我到过那,没想到她五十岁就没了。你们那哥哥,如今也有个完美的家,他有一双儿女,现在也都已成人。只是在我找到他们时,你们那哥哥也因为肺痨已离开了人世。”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他也是为了支撑一个家,去煤矿挖煤而落下的疾病。为了供两个孩子上学,又舍不得花钱去医治,所以才英年早逝。”
“那后来就没有了联系?”吴嘉莲一手抚摸着父亲的背脊:“那他一双儿女,现在过得好不好?”
“后来你们那嫂子又结婚了,两个孩子都认那叔叔做爸爸。在那呆了几天都没叫我一声爷爷,看来是一切都已淡化了。”吴东发说着,发现手里夹着的烟已烧没了,便看了看丁党庚。丁党庚醒目地在茶几上,把一个四方的玻璃烟灰缸伸到老人跟前。吴东发轻轻地把烟蒂放进烟灰缸接道:“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你们要明白,易得的田地,难得的兄弟姐妹。鸣崽可是你们的亲弟弟,他的家庭,你们一定要多多关心呀。”
丁党庚和吴嘉莲听着,频频地点头。谈到吴鸣的事,两人都不禁怨恨起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觉得都是妈妈在他小时候,太过于宠爱,才导致有今天的结果:“都说慈母多败儿,老娘死去整整十年,他有了自己的家,有房子,只是赚钱糊口,日子应该过得红红火火才对。没想到,居然会越过越差,还惹出了这么大的事。”
“什么也别说了,如今只有你几姊妹能够在一起,我看着就开心。”吴东发说着又点燃起支烟,吴嘉莲和丁党庚没劝解,看着老人的举动,他们猜想是还有话要说,便静静地看着父亲满是沟壑的脸。吴东发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我们吴家在解放前是大户人家,你爷爷奶奶在罗针开着金银首饰铺,还请了好几个雇工管着十几亩地。因为我们家有钱,他们都叫我金娃子。只是我不争气,又贪玩。十四岁就离家出走去当兵,到准备去抗美援朝时,才接到你爷爷病危的信,不得不匆匆忙忙地从哈尔滨赶回去。”
吴东发说着指了指床头柜的茶杯,吴嘉莲明白父亲想喝水,便拿起杯子打开尝了尝,又伸手给了丁党庚:“这天寒地冻的,去加些开水,冰冷的喝了可不好。”
吴东发没反对,只是点了点头接道:“你妈妈是童养媳,打小从周石灰村到我们吴家。开始,日子应该是过得还不错,只是日本鬼子到了抚州,就过得分外操心。还好时间不长,等我回去,才知道你爷爷是要我回去完婚。”吴东发说着,见女婿送开水来了,便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和你妈结婚一年多没有生育,你妈就偷偷地到隔壁村子里,在他们的坟山边,捡了个奄奄一息的女娃子过来,也就是你们现在的大姐。”老人说着摇了摇头,似乎生命中所有的喘残,都在他这轻轻的摇头中体现得一览无余:“都快六岁的人了,看上去还像两三岁的孩子一样。那时,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但你姐姐是幸运的。经过几年的调养,后来******开始,就带着你妈和她上山下乡地到了南丰县。那时,你哥哥也就出生了,接下来就是你,再有就是鸣崽。”
“这么不知道报恩的人,当初就不应该把她捡回来。”吴嘉莲说着气话,因为知道老人病榻床上,她还不忘每天去打牌娱乐和邻居们聊天,想着父亲孤苦伶仃地躺在床上,从门口上上下下地来回,一天也难得两次进门来看看,便不由得骂了起来:“当初不捡她回来,即便是不会饿死,她也应该还活在农村。现在也不可能退休,拿着退休工资,却忘记真正抚养过他的人。一看就是没有亲情感受的人,还老是说这一代,谁和谁的下一代便会结束,好像巴不得下一辈的人都不要再来往一样。她说出这种话,都不知道良心何在。”
“算了,她已认回了她的亲生爸、妈。每年还要回去上上下下地看看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人,算来也是个有孝心的人。”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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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女儿的话,吴东发探头看了看大客厅,接着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不在了,这个家怕是要散了。这几天看张琳那喜气洋洋的脸,还有那跟进跟出的小伙子,怕是他们的事,只差在额头上写明。”他说完,远远地听见吴恬在问张琳的话。三个人在房间里,便静悄悄地起来。
良久,吴东发才打破了沉静,高声对大客厅叫了声:“放多点盐,要不吃到嘴里,寡淡寡淡的没味道,那肯定是吃不了几口。”张琳在厨房里听了,甜甜地回了吴东发的话。吴嘉莲劝他还是少吃点盐,清淡才是对身体最好的保养。
“怕什么呢,都没胃口吃得下,还谈什么保养?”吴东发说着笑了笑:“吃饱点,就是做鬼,也是个饱死鬼,那总比做饿死鬼强吧。”
“爸,你说什么呐。”吴光源中午在陶建忠家喝了点酒,脸红脖子粗地进来,声音频频地说着:“我刚刚还问过严犹飞和王槐新,他们都说你只是暂时性的肿瘤扩张,等肿瘤扩张控制住,再活个十几二十年都没问题。你还要看着丁佳和吴超他们结婚生娃呢。”这个时候本来是他午休的时间,只是接到妹妹说要回抚州去的电话,才叫了辆拐的从县委老党校匆忙地赶来。
“是,你还要看着大辉、小辉的孩子们结婚,你就准备做世阿公吧。”吴银莲在宿舍大门口左边的传达室打麻将,见大弟坐着拐的风风火火地进去,忙把手中的牌让给旁边的邻居打,出门又叫上正在晒太阳的陶凡斋一起去看看老爷子。进门听见大弟的声音,便接了句话。
“爸,别老惦记着身体不行,想多了,就是硬朗朗的身子骨,也会想出毛病来。”陶凡斋跟在吴银莲身后,探着比妻子高出一个头的脑袋,用浓重的南昌口音笑了起来:“起来,去外面晒晒太阳,去去晦气。要不叫几个老棺材,在太阳底下打红五,保准你一开心,把什么都会忘了,更别提死顽皮猴子。”
“姐夫、银莲,抚州那边我们还有事,你可不能像以前,张琳不在家一样。”吴嘉莲笑笑地说着,双眼却严厉地盯着门口这一对一高一矮的夫妻:“张琳不在家时,听佳佳说,老爸半夜三更还去卫生间喝自来水解渴。我听了觉得心痛。你们在楼上住,过上过下,也不会进门来看看。给老爸烧壶水,真的是服了你们。”她说着已没有了笑脸:“你们可要想想,如果不是老爸,你们现在可以拿着退休工资,开开心心地安享晚年?做人可别忘了本。”
吴嘉莲的话说得很重,连丁党庚听着也有点过了。但习惯没心没肺的夫妻俩,见张琳端着面条进来,只是打着哈哈,忙把话题扯开:“抚州的挂面就是比其他地方的挂面好,其他地方做的挂面,味道都不行,是不是临川才子之乡,那里的水的问题呀?还是其他原因?”
“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光照的原因。”吴光源忙接口,并给姐夫发烟,知道妹夫丁党庚不吸烟,便笑了笑:“你可是良民呀,嘉莲把你调教得真好。”
“爹爹、姆妈。我们什么时候走呀?”丁佳像父亲一样的脸蛋,声音幼稚地在门口喊道:“晚了莫错过车,回去又要黑灯瞎火地走路。”丁佳听说要回抚州老家,印象里泥泞的道路,仿佛就在眼前——走路不小心就会滑一跤。
“急啥?到了唱凯,大不了打辆车回去,你个死伢子也不多陪陪阿公说说话。”吴嘉莲脾气有点倔,见那样说吴银莲和陶凡斋都没有反应,便对插话的儿子笑骂了起来:“还好你每天都陪着阿公睡觉,过年给你发个大红包压岁。”“崽呀,要回就早点回,晚了摸黑也确实不好。还带着那么多现金,路上可要格外小心谨慎。”吴东发接过面条,轻轻地吹了吹,便开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吃了几口,喝了点汤又停下,要吴光源留下,硬是要其他几人送丁党庚一家子到老车站去坐车。
到了纸管厂宿舍大门口,陶凡斋和吴银莲说了几句客套的告别话,就又分头,一个往电线杆底下的老人堆里走去,一个往传达室的麻将桌走去。只有张琳扶着自行车陪三人步行去老车站。张琳在老车站出生长大,她自然是要过去,好歹大哥火根在五零三车队上班,春运高峰期要搭个车也方便。待火根帮他们找到车送行后,张琳扶住自行车,在老车站的大门边愣愣地站立了良久,想着吴嘉莲在路上说过的话,背脊哇凉哇凉的,好像有吴鸣暗藏的目光,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正瞅着她每时每刻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