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进园不久雅芬的情绪突然不对了，气呼呼的，一直不再讲话，搞得我也大为扫兴。下午两点左右出了园子，脑子昏昏的，又搞错了路，怎么也找不到晓荣他们的公司。在一幢新开张的银行门口停下来，想联系一下，却找不见公用电话。正巧有一位年轻女士边打手机边迎面走来，刚刚关机，我便上前搭话，讲了困难，求她用手机帮我们联系通了李晓荣。是个很好的年轻人，她家也在内地。
晓荣开车赶来接我俩时，方知半个小时前正是从他们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下走过来的，已经多走了五公里路。我自嘲是一对“刘姥姥”。
由公司回家的途中，路边有一处湖面，栖息不少白鹭，我们停下车，在夕阳里拍了些鹭鸟的照片。
接下来的两天，雅芬在家休息、看电视。我和晓荣在他的公司里为电分过的反转片校色，设计画册的版式和封面。当然，这一切都是晓荣在电脑上操作进行的，我只是坐在旁边参谋参谋而已。
最后一天设计定稿并全部打印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九点多才吃晚饭，陪我们一起吃饭的是晓荣大学同学小杨一笔名火狼。他在深圳设计圈里已很有影响。大家一起喝了啤酒。
回家路上，晓荣在一家商店买了透明胶带，回到家将打印样本粘贴成册，俨然是一本准画册了。
在深圳待了四天。
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晓荣开车送我们来到东莞。找到侄子彦明打工的公司时，他正站在门口等候着。
我们来到彦明家，他们住在六楼。那栋楼房的结构是下边三层楼梯呈坡形大道，两旁是一间间停放摩托车的小房子看来东莞骑摩托车的人不少，上面几层是一般楼梯。这种结构我是首次见到，觉着有些新鲜。
彦明家房子比较宽敞，装修也不错。彦明是三哥的小儿子，和妻子小安同是风雷厂工程技术人员。国企改革中，双双来东莞打工。几年过去了，彦明在这家公司任工程师，小安是生产部主管，干得不错。听广州的侄子彦群讲，彦明也曾做过经理，困嫌管理麻烦，便辞掉专干设计了。
中午下班，小安回到家里，小两口儿陪我们去街上吃了午餐。饭后略坐，我们谢绝了他们夫妇的挽留，踏上去广州的路。晓荣坚持送我们到广州，路不太熟，彦明便同车带路，而后又与晓荣一起返回。
彦群住在广州东埔镇，一个名叫雅怡居的小区。他与一位大学老同学合租了一套房子。我们在那里住了三个晚上，他那同学只回来过一次，又是凌晨二点回来的，我们正在熟睡。早晨我们出门时他还未起，所以既未闻其声，也没见其面。听彦群讲，他自己搞公司，还在别处另打一份工，所以常常早出晚归，很辛苦。
彦群在我们到广州之前，遍査网上信息，反复比较，为我们安排了三天旅游日程。第一天他陪我们去白云山鸣春谷看鸟；第二天为我俩购了广州经典一日游的票；第三天计划带我们参观广州主要美术馆。
前两项我们依他的安排玩得很高兴。鸣谷春是鸟儿的世界，上边罩着网子。它们虽然失去了飞出山谷的自由，却给喜欢看鸟的人带来了方便。观赏的同时，我拍了不少鸟的照片。
下白云山的道上，有一处通往禅寺的山口，一个刻有隶书“佛境”匾额的牌楼修得很精致。我站在下面，让侄子为我拍了一张照片。放大后，和二十年前在乐山大佛前的一张黑白照片，还有十年前在普陀山“佛顶顶佛”影壁前怀抱佛袋的照片，一同装进韶华师为我题写的“宽堂”镜框里，挂在我的卧室墙上。
随团一日游十分愉快。印象最深的是坐在珠江岛的“星海音乐厅”里，听一位女演奏员为我们演奏大型管风琴，十分激动人心。还有一个叫“陈家祠”的清代古居，雕镂装饰极有特色。当然，在越秀公园上完镇海楼，又在五羊雕塑前拍照留念，也是很有意思的。
几天里，在和侄子交谈中，发现彦群是位有思想、知识面广泛的年轻人。他是四哥的长子，很早便来广东发展，先在惠州打工，后又与几位朋友在广州办了一家公司，他担任负责产品开发的副经理。
我们谢绝了他准备安排参观美术馆的日程，于第三天下午坐火车离穗返兰。车票是彦群买的，硬是不让我付钱。无奈，只好领受侄子的心意了。
这次为编一本画册南行，先是在武汉受到韶华恩师的关怀，金林兄的帮助。到深圳得到晓荣贤弟的全力协助。在东莞、广州感受了两位侄子的亲情。
编出的画集印出后也只是我艺术人生的一次微不足道的印痕，而这中间所亲历的师生情、朋友情和骨肉情，却是人生最难得、最可珍贵的。
2007年立秋之后于宽堂
立碑记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与西兄每年清明前去糜子滩樊家大山扫完墓返回时，总要到官路村探望退休在家的何维华老师。
记得有一年，何老师跟我们说，他曾去樊家大山找过父亲的坟，却没能找到。向山里种地人打问，都说不清楚。
当时，我和四哥便产生了等条件允许时，给老人立个墓碑的想法。
世纪之交，为了纪念父亲百年诞辰，西兄和我动议编辑了一本纪念文集。这时候，何维华老师已经离世了。征得子女同意，西兄将何老师生前为县文史资料丛书撰写的关于父亲的一篇回忆文章编入了文集。
纪念活动后，西兄口头向兄弟子侄们说了为父母亲和祖父母立碑的想法。
二〇〇三年六月份，西兄托侄子彦宏给我带来一份他撰写的碑文稿，七月份又带来修改稿。经过征求诸亲堂兄弟意见，由挚友李光俊先生和宰南兄校对定稿后，交由我书写。
十月上旬，我的孙子满月，县上的不少亲戚来白银祝贺。南兄和西兄也来了，我让二位兄长看了书写好的碑文。他俩都还满意。
刻碑是要花不少钱的。我将准备好的两千元给西兄，他坚持主要部分用他撰写《父爱》一书时彦安寄来的营养费，不足部分兄弟几个人各尽一份心，每人三四百元足矣。无奈，我便只给了西兄四百元。写好的碑文也一并由西兄带去交刻碑人。
十一月下旬至十二月初，我为编画集去了武汉和深圳，来去半个月。回到家，便去靖远看墓碑刻制的情况。
那是一家陕西富平人，来到靖远经营墓碑的活好几年了。碑石在富平加工好运来，碑文的字及装饰花纹在靖远刻制。
他们铺子在县城东南角火车桥洞出去不远的街上。我们订制的碑文已经复写上去了，还可以。我留下了新书写好的碑铭文字。
十二月下旬，西兄来电话，说墓碑名字的大小有些问题，让我下去一趟。我于二十五日带着笔墨赶到县城。
在南兄家吃过中午饭，兄弟三人一同去刻碑人家看了已刻完的碑阴小字，效果不错。正面碑铭祖父母及大伯父、大伯母的均已复写上石，唯父母亲的因多一字，位置不好安排而约我商量修改。
我量了尺寸，将字稿带回南兄家，采取剪、贴及部分字重写的综合修正方法，很快便搞好了。还遵嘱顺便为南兄写了春联。
农历正月十三往墓地运碑。我于十二下午赶回县城。
到南兄家吃过晚饭后，我随西兄先去刻碑人家看了全部搞好的墓碑、碑座及石供桌等。然后坐三马子至二七九厂，晚上就住在西兄家。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明霞及滩上众子弟数十人来到刻碑处。
父母的合葬墓在祖父母坟的左脚下，右边是大伯父、伯母的合葬墓。我们订制了一个比较大的横碑，祖父母、大伯父母和父母的墓名同刻于墓碑正面，祖父母的在中间，起头字高于两边的。背面的碑文主要颂扬祖母和父亲的功德。
碑石大，很沉重，装车费了不少时间。碑身、碑座、供桌分别装上三辆农用三轮车，加上我们坐的彦宏他们单位的小车，还有川兰弟弟提供的小双排座，一共五辆车都挂上了红被面。碑身上也盖了一条，最后连同碑一起留在了坟地。
我们坐的车在苏家滩老庄子宰武哥家院旁停下了。运碑的三轮车慢，又在经过杨家庄子舅爷家时，依照乡俗举行了简单的仪式。
等三轮车聚齐苏家滩，即将离村时，也上了香，点了纸剪的黄钱，放了炮。
墓碑运到坟地前的坡下，由三轮车上卸下来，改用一辆特号架子车沿一条盘山土路往上运。这路是明霞侄率二十多名本家子弟前两天新修出来的。
碑身、供桌、碑座共运了三次。
碑座最沉，有一千八百斤重。是最后一次运上去的，特别艰难。因去的人多，前两趟没推车的我，这次在陡坡处也帮着推了一截子。到墓地时，早巳气喘力乏。
无论如何，让西兄一直担心的运碑任务顺利完成。加之那天特别晴朗，几乎没有一丝风，这让亲人们都感到欣慰和舒心。
下午四点前，全部回到金家庄子明霞家，吃了准备好的臊子面。我不吃葱，给我特别调了韭菜花，让我吃得很惬意。
同在一炕吃饭聊天的是西兄、宰文兄、宰武兄、宰章、宰万、宰天三位堂弟。同一个祖父母的老兄弟们难得聚在一起，大家聊了很多很多。我发现十一哥宰武话语机智而锋利一是个既风趣又有点倔犟的农村老头。
正月二十三是正式立碑的日子。堂兄弟们基本都到了。南兄排行老六，是在世的兄弟中最年长的，曾做过胃全切手术，身体一直比较弱，那天也同我和西兄一齐到了坟上。下一代的子侄辈更是去了好几十位。
除了本家人，还特地邀请了祖母和伯母、母亲的娘家人。
风水先生是吕兴，赵安放好墓碑后，举行了简单而庄重的揭碑仪式
世诚陪同他做助手。他们都住在县城西郊罗家湾，世诚和吕先生素有来往，对堪舆学也多少有些了解。加之是内亲，便对此事十分关心。
安放好墓碑后，举行了简洁而庄重的揭碑仪式，李光俊先生主持并宣读碑文。至此，给老人立碑纪念的愿望总算实现了。
因为天气寒冷，水泥晚上冻后会影响固定质量。碑身与碑座插接口的固封工作留待清明时完成。
由山里下来，仍然在明霞家设宴款待全部参与立碑活动的家人亲戚。村子上一些关系好的人还来送礼祝贺。
清明前，扫墓的同时，由明霞侄与滩上本家几位亲人们一起用水泥封好了接
墓碑是横过来的一块大碑石，没有加框，显得突兀；底座他们只有常规竖碑用的，虽是大号的，顶个横碑看上去仍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去过坟上的不少人都有这个看法。
为此，西兄又授意我和彦韬设计了碑首和左右边框，并加宽碑座，仍交由同一刻碑人家制作。中间高左右低的弧形碑首，边框上镌刻西兄撰写的一副对联。
联曰：
恤孤育贤母德美善办学兴教子绩昭彰
修正墓碑是二〇〇五年清明节，离立碑过去了一年。由西兄的老同学任永升先生主持了加框安放过程。永升先生于堪舆学颇多钻研。曾在西兄陪同下专程踏看过墓地，除了重新修正安放墓碑，还指挥大家填平了坟茔左前方一个小沟。完成后，加了额顶和边框的墓碑，简朴大方中透出一股肃穆之气，不大的墓地更加饱满而聚气。立碑人刻着我们亲堂兄弟共十六位的名字，其中好几位巳去世的都加了黑框。我是十六位兄弟中的老十三，也已是花甲之人了。
看着祖父母和父母的坟头，看着坟前的墓碑，再看看同来墓地的兄弟子侄，我想，这就是承前启后一代又一代永不停止流动着的人生。
2007年10月初写于京都北郊
合肥三十日
二〇〇四年早春，我参加了周韶华先生在合肥中国科技大学举办的中国画高研班。
兰州没有直达合肥的火车。我坐开往上海的118次列车到蚌埠，再搭长途汽车去合肥。二月二十七日早晨七点五十分，列车停在了蚌埠车站。我拖着行李刚刚下车，便有人呼问：师傅是去合肥吗？已有三人跟他往外走，我见其中两位是军人，便放心地跟着他们出了站。招呼的是位出租车司机，他热情地帮我们将行李放人后仓，四个人正好一车，被他拉到名叫八里桥头的地方，等了大半个小时，坐上了一辆大巴，是由淮北过来的，车上买票。路上跑了三个小时，很顺利地到了合肥。
上午十一点半，我在中国科技大学东门口下了出租车。跟通知书上的联络人王祥通了电话，依他的指导进大门找到专家楼，他已等在门口，四十岁左右年纪’极热情地帮我扛着旅行箱进了楼，见到了老师的女儿周宏宇。报到后，方知王祥是科大人文学院的老师，担任我们高研班的班主任。
我被安排在四一〇房间，三张床，带卫生间，可以洗澡。窗户外边与这幢楼
围墙相隔有一个荒芜的园子，枯草树木少加修饰，竟有些野趣，很合我心。墙边的树上正有几只喜鹊起落，兆头不错。看了报到时发的名单，知道张金林也住这个房间，还有一位是李佰虎。
安顿好后，小宇带我们去吃午饭。每人发了一张六百元的充值卡。报名时除交两千元学费外，不再收任何费用。
食堂在几百米外一栋楼的二层，楼梯在外边，左右各一个，对称曲折，上去有一平台。饭厅很大，是学生食堂，饭菜种类很多，自由选择，刷卡用餐。
楼下周围还有几处小些的食堂。早点在一个两边有出口的饭堂里吃，也十分方便。
我们的教室也在这栋楼上，是由电梯上下的，一个会堂似的大教室，画室就在教室后边的两间大屋子里。
这是科大人文学院的综合楼，上边还有很宽敞的展厅，高研班的教学及相关展览大多数都在这里进行。
午饭后，在房间里见到晚到一些的李估虎。他很年轻，早在《江苏画刊》上见过作品和介绍。两人很快便聊在了一起，他让我看带来的大画，很不错。
晚饭前，张金林到了，老朋友见面，十分高兴。他与李佰虎也谈得很投机，大家都在花鸟画现代化的探索上有想法，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晚上，学员们在二楼的一间大厅里集中，我们进去时，韶华老师早已等在那里。这个班的学员大多是韶华师多年的追随者，我认识的有武汉的张君、孔奇、尹世顺、王合多几位，其余大多都是陌生面孔。
周老师让大家谈谈想法。不少人发了言，印象最深是一位名叫樊平的山西学员。他是周老师大河寻源时在山西认识的，他发言一开始便说：“这次来的学员中，我应该是年龄最大的了……”
其实，年龄最大的是我，而不是他。后来知道了他跟金林同岁，只是看上去比金林老相。班里年龄大的还有一九四三年出生的周松山，但他从容貌上看比五十年代出生的吕应鑫还显得年轻。
第二天发现樊平架着双拐，原来他的腿摔坏后尚未康复，为了上周韶华老师的高研班，让刚刚考上研究生的儿子陪着来合肥的。他的这种精神让大家都很感动。
二月二十八日上午八点半，高研班准时开学，开学典礼由科大汤副校长主持，他担任高研班教务主任。科大郭书记和周老师讲了话。郭书记从先进文化讲到科学发展与人文文化珠联璧合的关系。周老师讲话时提出了“开放、传承、融合、前瞻”八字办班方针。以点化开导为主，加强专家点评，师生、学员之间形成交流平台的办班方法。班主任王祥讲了纪律和注意事项。
典礼结束，学员讨论后，集中搬空两个画室的桌椅，并支了画案。一开始便显得紧凑而有序。
下午是科大校长朱清时院士讲课。他是上午刚刚从中科院开完会赶回来的。他的课题是《科学与艺术处理复杂事物的方法比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