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订单,“圆缘”面食进入商场,朱子彤就开始着手食品厂的建设。尽管在展销会上,她现场制作包子,引来众多人围观,连参展的客商都纷纷来吃她的包子,她也成为著名的包子秀,可她明白只有包子是不够的,要在食品市场立足,必须占有更多的市场份额,必须扩大经营范围。
好在儿子荣荣已经断奶了,被婆婆干脆抱回了刘家,朱子彤可以放心地早出晚归了。
这一天,朱子彤坐出租车从市里匆匆地赶回来,她让车子拐了个弯儿,要去婆婆家看孩子,于是走了小区后面那条背静的小路,路不太好走,黑糊糊的没有路灯,但是从这里走可以节省时间。车灯扫过,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还可以看见旁边站着几个人。干什么的?出租司机老练地回答:“打架的,小青年常有的事儿,遇到这种事儿还是离远点儿,咱可别看,到时候说都说不清。”
可是,她看见了一个人,被围在中间的,是陈双宝吧?她感到一种不安的氛围。
的确是陈双宝。
陈双宝本来是刚刚从集团公司回来,车还没进二道沟,就被人截住了。一开始陈双宝还以为是矿上的人,等下了车才知道是社会上的人。
为首的称自己是王胡子,陈双宝左看右看也没看见他留的胡子。
“我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陈双宝听说过,而且他既然拦了车,他就明白是为了什么。
“我就一句话,哥们儿,二道沟地界上,我也不是混一天两天了,你呢在这儿时间也不短了,不管你以前知道不知道,今天你就知道了,我来是替我哥传个话儿,该拉多少煤,我们心里有数,你就别在那儿钱儿钱儿的找账。明白的,你打听打听,我哥拉煤,哪个矿能要钱?不是不给,是不要,怎么给都不要。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陈双宝一下车就看出来了,这阵势可不小啊,周围那几个小伙子手里拿的是什么?钢钎子,木棍?虎视眈眈,杀气腾腾。事儿要大,赶紧打电话报警吧,司机刚掏出电话,就被一个人抢走了,胳膊还被拧到了背后。他偷眼看看矿长,还挺镇静的,快跑啊!不知道这些人的厉害吧?
“明白了就好,早明白多好,也省着我们哥几个费事儿。”自称是王胡子的,手里把一节三角带绕来绕去。
“说吧,今天你说的话还能算话,可你想撒个谎跑可没那么容易。”王胡子的手向后一张,后面马上有人递过来几张纸。
王胡子走到陈双宝面前,有人还给举着手电筒,递给他一支笔,“签吧!”陈双宝瞄了一眼,竟然是销售煤炭的分割单。只要有这分割单,矿长签字就可以直接拉煤了,可眼前这分割单上连具体的吨数都没有,这分割单不经过销售公司,从哪里来的?
“买煤?”他四下瞅瞅,“到销售公司,我欢迎,可在这儿?不妥吧?”陈双宝不紧不慢的态度让王胡子摸不着头脑,他是害怕还是不害怕?
“不妥?”他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几个人也跟着笑,“没听过什么叫妥,只知道你要是不签,马上就废了你!”
签了,那几张白条不知道要流失多少吨原煤,不签,看样子,他们不能善罢罢休。
“签不签?”有人在后面推他一下,没有选择了,陈双宝给司机递个眼色,找机会逃吧,这场合打恐怕不是对手了。
这几个人能让他跑?一场混战开始了,他们手里没有家伙,对方可是有备而来,陈双宝的头挨了一棒子,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住手!”有一女声传来,陈双宝的眼睛几乎被血盖住,恍惚中看见有一个女子手里拿着亮闪闪的东西逼在王胡子的脖子上。
“都住手,不然我就先废了他!”
“住手,住手,都他妈的给我停!”王胡子声嘶力竭。从地上爬起来的司机这才看见,是朱子彤,手里竟然拿着一把尖刀,逼在王胡子的脖子上。
“谁要再敢动一下,我就放他的血。”看朱子彤的眼睛真吓人啊,手里的刀刃紧挨着脖子上的动脉,王胡子感到一丝凉意,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别说动了。
本来朱子彤坐的出租车开过去了,可朱子彤不放心,吩咐司机停车,司机明白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看那几个人手里的家伙儿,弄不好就得出人命。“停车呀!”坐车的这个女的还真不怕事大,非要停车,也就在这个时候,从倒车镜里看见后面动了手。车还没停稳,朱子彤就跳了下来,司机都没弄明白,什么时候她手里握了一把刀。就看她飞快地跑过去,为首的那个家伙,是个小个子,还掂着手里的三角带呢,也没注意到后面来人,被朱子彤跳起来搂住脖子。
几个人都愣愣的住了手,看着王胡子不知所措,这可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混了这么多年,都是他们威胁别人,被一女人胁迫,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真丢人!
陈双宝软软地倒了下去,司机上前抱住他,顺手从他的衣袋里掏出手K要报警。
“别报警!”没想到说话的是朱子彤,“二道沟地面上的事儿,咱就自己解决,胡子,你说是不是?要是报警,我刚才就报了,这是给你留条路。”
“是,是,是!你手下留情!”
“让你的人都回来。”朱子彤厉声说。
“回来,回来,都这边来。”
“听我说。”她的声音还是很大。
“是,听你说。”
“你们这帮人,不用问我就知道是干什么呢,你们,这不是到工人碗里抢饭吃吗?煤是什么?是煤矿工人用命换来的?知道吗?是用命换来的!”朱子彤手上一用劲儿,吓得王胡子一哆嗦。
“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人模狗样的做生意,跟抢劫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今天陈矿长不同意就对了,他要是同意,他就不配在二道沟矿当这个矿长。别说他,就是二道沟矿的工人,谁也不会答应。”
“大姐,大姐,这不关你的事儿。”
“怎么不管我的事儿,我就是二道沟煤矿的人,回去告诉你们老大,要想在社会上混,拿出点儿真本事。别干这偷鸡摸狗的事儿,让人看不起。想玩儿黑的,他有几条命?拿出来和咱煤矿工人比试比试!”
正在这时,王胡子手下有一个人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说了一句:“老大说,回去。”几个人就跑了。朱子彤一看陈双宝支持不住了,就放了一直说好话的王胡子,赶紧和司机一起把陈双宝送到了医院。
流了很多血,陈双宝醒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昏沉沉的,可是朱子彤就坐在他的面前,他不想睡。
“你,没事儿吧?”他的话有气无力的,说出来觉得很没面子。
“没事儿。”她笑了,她这一笑让陈双宝更不好意思了。
“你太厉害了!刚才!”
“我也是一时情急,真打起来我哪是他们的对手?现在想想也后怕呢。”
“挺帅的!”陈双宝的夸奖倒是让朱子彤红了脸,这是什么夸奖啊?
“帅什么呀?那把刀是我给工人买来分割牛肉的,他们说以前成套的刀具里的刀不好用,没想到刚买来就用上了。”朱子彤笑,陈双宝也笑,一笑头上的伤口疼得他一龇牙。
“疼了吧?还笑!告诉我,怎么回事儿?”
“也就是那么点儿事儿呗。”
“这些人靠吃矿活着,都习惯了,你应该早有防备。”朱子彤知道陈双宝说的那么点儿事儿不是小事儿,他是故作轻松。陈双宝平静地说:“其实真的没什么,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开始是到办公室找我,把钱放到我的桌子上,我没收,可能生气了,就来硬的。”
“他们什么事儿都敢干。”
“比他们胆大的还有呢,上个月就有人拿着枪指着我。”
“拿枪?在哪儿?”
“我办公室。你不信吧?”
“你怎么办?”
“怎么办?我就说,你不敢开枪。”本来是朱子彤安慰陈双宝,现在倒是把朱子彤听紧张了。
“他不敢开枪,他是为了钱,为了煤,在黑道上混了这些年,他知道,要是开枪他还混不混了?那他可就混到头了,咱社会还是法治社会。”
“后来呢?”
“后来,就像今天这样,他们灰溜溜地走了。邪不压正,这是世间的道理,我信,你信吗?”
远比陈双宝说的惊险得多,复杂得多。对有些人来说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是陈双宝不想把事态扩大,他的心里总被一种信念和力量支撑着。面对—个满怀深情的女人,陈双宝能说什么?
“信!”冰雪聪明的朱子彤,不会不知道内情,一个“信”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赶忙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