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时光过得真快,现在我又回到了原点,我们依然一无所有!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一年之内,先是遭遇我爱的小H背叛,又被爱我的富二代抛弃。不管原因是什么,我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写着三字:没人要!这就是属于我的标签。虽然我是个倔强的女孩,也只有24岁,远远不到“圣女”的年龄,但这两道伤痕也的确划得太深,让我的青春有些猝不及防。
我和妈妈以最快的速度卖掉了那座小洋楼,那里,也许原本就不该属于我们。
住在洋楼里的穷人?这个世上徒有虚名的多了,但我们不是,我们需要真实地活着。是小老百姓就过属于自己的日子,柴米油盐,我们脚踏实地;日升月落,我们默默无闻。
那一次,卖了洋楼之后,我说服了妈妈,留出为外婆治病的钱,我们用剩下的钱在小姨家附近购买了一座两居室,面积虽然小,但是足够我和妈妈栖身的了。我不能让妈妈老无所居啊!
我已经在廖氏集团辞了职,半个月来,我全心全意待在医院里照顾外婆,几乎没有接打过一个电话。也就是说,我忘了这个世界,也被这个世界遗忘了。我想,每一个人对这个世界,其实都是可有可无的。
这一天我吃得很少,喂了外婆吃饭,感觉有点疲倦。妈妈做的清淡菜粥,我勉强吃了几口,总算把吃饭这件事画上了句号。
我正在和外婆闲聊,多日不响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晴儿,我奶奶怎么样了?你看我的工作刚接手实在走不开,一直还没去看看奶奶,辛苦你和我姑妈了!”原来是凌云姐。我知道她上任女镇长之后,确实忙得不行。
“别担心,这儿人不少呢,小姨、姨夫、我和我妈,前两天舅舅和舅妈也来了,你就放心吧,照顾好孩子,牛牛就要满周岁了是吧?”我记得凌云姐的丈夫姓牛,他们就给孩子取名叫牛牛。
“下个礼拜三满周岁。辛苦你了,替我多照顾奶奶,等我闲下来一定去看你们。至于牛牛,你们放心吧,他爹比我还细心,孩子照顾得老好了,呵呵。”凌云姐挂了电话。
“丫头,不如你去一趟老家,也替我们看看牛牛,这几年因为照顾你外婆,我们都好久没有回老家了,连你凌云姐生宝宝我们都没有抽开身。”妈妈趁机说道。
我知道,她打发我回老家,其实看牛牛是假,让我散散心是真,她怕我郁闷坏了。
想想也是,心里憋屈了太久太久,我需要呼吸一点儿新鲜的空气。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崛起的高楼大厦,过多地妨碍了人们的视线和自由。车水马龙,拥堵严重,连走路都不轻松。
第二天我就出发了,收拾了行李,独自打车去了车站。
“喂,蓝雪晴,怎么你也在这儿?”
这个孤独的世界上,还有人认识我吗?
我诧异地转过身,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去找,却在候车室里看到了杨墨。
“哦,是你啊!”我对他做了个笑容,“我奉命回老家探亲,呵呵。怎么,你也回家啊?”
“对,我们早停课了,大家有的考研,有的找工作,都各奔前程了。伯父让我回去参加公务员考试。啊,大上海,再见了啊!”他夸张地对马路做了个再见的姿势,这顽皮的样子把我逗笑了,这一回,笑容不是做出来的。
“你去哪?”他又问。
“江苏无锡。”我告诉他。
“无锡市位于江苏省南部,长江三角洲平原腹地,北临长江,南濒太湖,东与苏州接壤,西与常州交界,京杭运河从中穿过。无锡是我国著名的鱼米之乡,也是一座现代化工业城市,我国民族工业的发源地之一,素有‘小上海’之称。无锡地处太湖之滨,风景优雅秀丽,千年悠久历史,是在江南蒙蒙烟雨中孕育出的一颗璀璨的太湖明珠……”他一本正经地给我介绍,像是朗诵台词。
“怎么,你导游啊?我可没有导游费!”我打断了他的话。
“不瞒你说,我还真做过导游呢,当然是免费的。我的家就在无锡,所以我很了解啦!”他咧着大嘴眉开眼笑。
“哦,真巧!”我惊愕万分。
“这下好了,有你做个伴就不寂寞了!”他说,“你到哪儿下车?”
“安溪镇。”
“我没听错吧?那是我的家乡,也是我此行的终点!”这一回,杨墨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哦,真是太巧了!我外婆常说一句老家的古话‘巧爹打巧娘,巧奶奶来拉仗’,今天算是赶上了。”我也觉得在这里遇到他真是太巧了。
“你的工作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我辞职了。”
“为什么?”
“我在上海待腻了,不想做呗!”我忽然慵懒起来。
“哦,对了,要不你和我一起报考江苏公务员去?江苏是个很有创新意义的省份,今年的公务员招考,对于应届本科生和研究生都没有限制户籍。”他热切地望着我。
我无语。我知道,一般上海人都不喜欢离开上海,哪怕外地的吸引力再大。但是我,也许是受的伤太重,也许压根儿就是江苏人的血统,我忽然有些心动。
“要不,就试试吧?”我问杨墨。
“毕业证、身份证带了吗?”
我摇摇头,出来散心,哪里想到要带毕业证?
“回家去拿,时间还来得及。还有一小时开车,我给你看行李。”
我想也没想,转身就上了一辆出租车。
其实,上海也是江南。但她浓浓的都市化氛围,让人找不到小桥流水的感觉。一路走下来,水塘渐多,绿意渐浓,我才真正感觉到置身于烟雨江南了。
水韵江南,浪漫,缥缈,令人沉醉。自古以来,有多少文人墨客为此而心动:“潭面无风镜未磨”,“杨柳青青江水平”……如今,当我凝望这些江河湖泊沟沟塘塘,不知不觉便被这旖旎的江南风光所陶醉,几乎忘记自己置身何地!
杨墨小声唱起了《水韵江南》——
“研一江春水绿,蘸满川梅子雨,舒烟淡香里,临摹的是你,系一叶乌蓬船,看十里杨柳堤,你隐身在水韵江南的画里,犹唱这采莲曲,犹伤这乌夜啼,彩笔新题依然断肠句,寻你在那唐风宋韵里,晚钟里枫桥夜,晨风里姑苏壁,你婉约在江南写意的诗里……”
这支歌我听过,但不会唱。伴随着路边绵延的绿色,杨墨略带沙哑和磁性的歌声再次给了我别样的感动。
“喜欢江南吗?”他问我。
“喜欢。”
“如果你考上了这边的公务员,需要迁户口的,你,离得开上海吗?”
“不知道。短时间离开,我觉得可以。但是毕竟我妈妈我外婆都在那边,我恐怕……”我说不下去了,长期离开上海,对我来说不可想象。我周围的女孩子,宁可放弃外地读大学的机会,也要在上海找份工作。而且,有了上海户籍,在上海找份心仪的工作并不太难的。
“那么,如果你只想短期离开上海,又需要一份工作,我建议你参加村干部的考试,工资不低,还有补助,而且,户口不用动迁,可以留在上海!”杨墨真诚地说。
“哦,我试试吧,要不要考再想想看。我先去表姐那儿看看再说。”
“也行。考村干部也相对容易一些,公务员的竞争太强,目前是我们中国的‘国考’,相当于过去的中状元,呵呵。我连续复习了好几个月,还不知道运气如何呢!”他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姿势。
这孩子。我觉得他真像个孩子,但是杨墨,他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和他在一起你用不着顶盔挂甲,一切率性而为。
一路随意自然地聊着,还真的没有感觉到寂寞。我的表姐来接站,杨墨还要打车,他的家不在镇上,在相距安溪不远的桃林村。
姐夫也来了,他说话声音很轻,人长得也很斯文,戴着眼镜,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记得表姐说过,他是镇上的中学教师。
我看见牛牛也来了,在姐夫怀里嬉笑,我伸手要抱他,因为陌生,这小子居然很干脆地转过身去,晒给我一个后背。
我们寒暄了一阵子,最初的激动情绪才平稳下来,表姐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好的,刘书记,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我看到姐夫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表姐把我们送回到家,和姐夫嘀咕了一阵子,又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晴儿,我有点急事,镇里需要开个碰头会,我先过去看看,晚上给你接风啊。你先休息一下,饿了的话让你姐夫先给你做点好吃的,他的饭菜手艺都赶上大厨了!”她冲我挤挤眼。
“好的,你去忙吧,我又不是客人。”我忙着洗洗手脸,接过姐夫递过来的茶水。
表姐又过去亲了亲牛牛,笑笑说:“大牛小牛,我走了,散了会就回。”
姐夫“嗯”了一声,就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看了一路的绿色植物,真是养眼又养心,还养胃。多日以来我都不曾感觉到饥饿,现在却忽然饥肠辘辘起来。
我胡乱吃了两口面包,回头看见牛牛在学步车上蹒跚,就蹲下去和他说话,拿出给他买的玩具风车吉他小狗熊什么的,他很快就被这些能唱歌的玩意儿吸引了,也不再排斥我,愿意让我抱他玩了。
就这样,我抱着牛牛,牛牛抱着小狗熊,我们一起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
表姐的家非常宽敞,两层的别墅在这里很常见。阳台是全封闭的,大概是防苍蝇蚊子。院子里有个小花园,种着蝴蝶兰绣球丁香月季之类的花花草草。角落里还有几棵海棠,粉红的月白的开得正灿烂。
我和牛牛在院子里玩耍,他咿咿呜呜地应和着我,但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孩子有孩子的世界,我想,那一定是个异常纯净美好的世界。
开饭了,表姐还没有回来。
我看见姐夫站在客厅里打电话。
“凌云啊,散会了吗?怎么还没有回来?我们要开饭了!”姐夫轻声说道。
表姐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我只看见姐夫挂了电话,脸上有点郁闷的样子。
“晴儿,我们吃饭吧。”他叫我。
“不等表姐了?”我问。
“不等她了,我们吃吧,你也该饿了。来,牛牛,我来喂你吃饭饭喽!”姐夫接过牛牛,先给他洗净小手,又在他的脖子上围了一条餐巾,然后动作熟练地喂起了孩子。
“没想到,姐夫还挺细心的啊,照顾牛牛这么仔细。”我由衷赞美。
“习惯了,你表姐忙起工作来,简直不要命,这牛牛就一直是我带着。”表姐夫说,声音里似乎隐藏着某种不满。
“表姐是个很认真的人,责任感强,也许她的工作真的很忙。”我试图为表姐辩解,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
“是啊,这些我承认。但是自从她担任副镇长以来,连个月子也没有坐安稳。应酬太多了,唉。家里吃饭的一直都是我妈、我和牛牛。别说做饭了,她连回家吃饭都很难得。”
原来,站在女强人表姐的背后,姐夫是一肚子委屈和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