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叶上欢看到自己表妹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口吻也软了三分,“牧先生,这位是叶某的表妹。”
“公子,方,方才酒楼上有人闹,闹事,动刀动剑,武功十分了得,差点就伤了小姐。”随之赶到的翠柳气喘吁吁向叶上欢解释,手还不停地揉搓着自己被踩得通红的另一只手,委屈得快要巴拉巴拉掉眼泪。
叶上欢却置若未见,只是问:“可看清他们的长相?”
“恩,看清了,一位是长相极其丑陋的男子,身材颀长,穿着一件暗色旧衫。还有一个是一位白衣公子,拿着一把纸扇,有使用不完的银针作为武器。”
你们要聊天就聊天,能不能别继续站这了,赶紧找个地方哪暖和哪待去啊,我老是假装在这儿看簪子也不好啊。
摊主也发现我的异常,问道:“姑娘啊,你到底要不要买我的簪子,不买就别在这挡着。”
“买,咳咳。”我咳了咳,把嗓子弄得些许沙哑,掏出贾馨怡给我的碎银递了上去,随手拿过一个簪子,然后低着头从他们旁边走开。
叶上欢往我这边瞅了眼,撇着头,似是在观察,脚步抬了抬,却被童柳烟抓过:“表哥,你有没有在听?”
叶上欢这才回过头,笑道:“牧先生你认为是何人?”
“按小姐的说法,那白衣男子是公厘夏无疑,果真是从涉水山下来铲奸除恶来了。”
“他竟然真来了,呵呵。”
之后他们说什么,我已听不到。
叶上欢也没有跟上来,只是之前随意往我这边瞧了一眼,究竟有没有看出什么?毕竟当时我还没来得及带上人皮面具,只是脸上带着面纱。
他谈到了公厘夏,难道公厘夏的出现与他有关?这牧先生又是什么来头,叶上欢又准备做什么?
找到一家卖古琴的店,心不在焉挑了一把自认为不错的古琴,古琴上刻着细细的花纹,古香古色。没有再看别的款,直接付了帐,抱着古琴回到贾府。
铁皮冰箱自那次从酒楼里逃走,公厘夏追出去,便又失去了他的消息。
云城里偶尔会传来比较新鲜的消息,无非就是衙门里的县太爷又纳了个小妾,有人欢喜有人悲;粮食收成不大好,赋税却严重,百姓叫苦无人应;牢里又新抓了几个貌似铁皮冰箱的犯人,严刑逼供,最后又发现抓错了人……
对我来说,比较想知道的消息是公厘夏拿下铁皮冰箱了么?又或者,铁皮冰箱还是逃脱了呢?
这么满腹心事的过了整整两日。第三日的清晨,听说他回来的消息,我正在吃着早点,味同嚼蜡。
他回来了。是公厘夏也对付不了他,还是什么原因?本该失落的我心里没有一点可惜,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两日以来沉甸甸的感觉一下没了。
我被自己的这种反应吓了一跳,我为何要松了一口气?他死了不是更好么。
我晃着脑袋想:我只是不想让贾馨怡难过罢了,我并非铁石心肠的人,贾馨怡对我这么好,我不可能一点感觉没有,仅此而已。
贾馨怡托我去买的古琴,转到了我手中,她的说法就是,那古琴就是给我的礼物,既然我在勤学琴技,没有琴还怎么练习。
公厘夏也一直没有任何踪迹。难道是把我给他的那布块弄掉了,还是压根就没有过想要帮助我的想法?
不过,这都已经没关系,或许我并不是那么着急着离开贾府。
心里没了负担,想起范文墨和那几个孩子。
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范文墨还要带着三个小孩和一个病怏怏的母亲,照顾起来,总是比女人粗心些。我应该送些东西过去,探望伯母。
郊外有些凉人,我哈了口白雾,摩擦着手掌心,远远看见那破旧的屋子上的烟囱冒着白烟,袅袅升到空中,与无边无际的天相接,分辨不出哪里才是烟,哪里才是云。
天色混混沉沉,这个点,也是吃晚餐的时辰了。我又哈了口气,拎着装着点心的篮子走上前。
屋内很吵闹,孩子的声音杂乱,特别是爱哭鼻子的堆烟,还没进门就听到她响亮的哭声。
我刚踏进门槛,几个孩子看见我,一哄而散,堆烟停止哭泣,把那流出来的鼻涕水又吸回去,破涕而笑,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可可姐!”
她抬头,又看了看我身后,大大的葡萄眼漫出失落,“大哥没有跟可可姐一起来吗?”
我将她牵进屋内,放下手中带来的一些补品,才抱过她,摸摸她绑起的小辫子,“这么喜欢大哥哥,你们不怕他吗?”
堆烟咯咯直笑,眼睛眯成一条线,露出一排小小的牙齿,“为啥要怕大哥哥,要不是大哥哥,我和阿努他们可能都饿死了。”
一句话,将我震醒。我怕他吗?扪心自问,我并非真正怕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应该要怕他。
这一点自我察觉下,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真正认识铁皮冰箱也没多少。对他的印象,依旧还停留在那杀戮上,以至于总是忽略他所做的其他一切:对我,对范文墨,对其他不相识的人,温柔的一面。
范文墨从厨房探出头,见到我,依旧还是羞涩地挠着头,也不敢直面瞧我:“我说怎么一下就安静了。可可,既然来了,等会饭菜做好了,就一起吃完再回去吧。”
我点头。
很快,范文墨就细心将一桌饭菜摆好,清淡,很有家常的味道,看着温馨。他又从房内扶着伯母走出来,坐下,这才看向我,顺便夹过一块肉放到我碗中:“可可,吃吧。”
伯母眼神复杂,叹息:“可恩,文墨还没跟你说那件事吧。”
我抬头,疑惑地摇头。事,什么事?
范文墨也夹了一块肉,放到伯母碗中,眼睑微垂:“可可,我与娘决定了,要去往雨城生活。”
“在这儿过得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忽然想到离开。”我拿着碗的手有些颤动。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是不舍,还是不甘,是羡慕,还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