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脑袋贴在他的腹部,轻轻说道,“夫君,搂着我。”
搂着我,我离不开你。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放手。
他沾满鲜血的手颤了一下。
“我陪着你,我的命就是你的命。”
从你在秦府放过我的那一刻,我的命注定是韩真璟的命。
“夫君,你知道吗,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个小时六十分,每一分又有六十秒。”
既然我们抵不过十年,五年,那么我们就过好在一起的每一秒。
“瞧,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走。”
一句一句话,一滴一滴泪。
在雨城小镇的第三个年头,南国与顾国开战。
韩真璟的身体愈发憔悴,原本如雪般的脸如今更是透明。
他夜里的咳嗽少了,我反而有些恐惧。夜里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噩梦惊醒,醒后我便会伸手推醒身边的韩真璟。
他总是宠溺地摸摸我的脸,笑问我怎么了?
我搂紧他,“做噩梦了,我怕。”
这只是个谎言。
我不怕噩梦,我只是怕他从此睡着。每个夜晚的噩梦就好像故意安排好,总会在深夜里让我醒来,就好像若是我没醒来,便错过了什么一般。
看着韩真璟熟睡的脸,太安静了我会害怕。于是我无理地叫醒他,他也会不厌其烦地哄我入睡。
日子就这么重复着。每个夜晚他都会醒来,我便感到松心。
范文墨带着堆烟,阿努,阿励三个孩子来看过我和韩真璟。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我将水果盘端出来后坐回去,捏着堆烟的圆脸,虽然过了两年多,堆烟稍微涨了些个头,可还是一样惹人喜爱。
“听到街上有人谈论,听着觉得挺像你们,就带着孩子们来试试运气。”
“那你们运气倒是挺好的。”我笑了笑,“伯母呢?”
问起伯母情况如何,他与三个小孩一同黯然神伤,两个男孩牵着范文墨的手,似乎是在安慰他。
“娘在一年前便过世了。”
我也沉默下来,忽然就握住坐在我身边韩真璟的手。
他微微一愣,向我看来,墨瞳清幽。
所爱之人离去的那种痛,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我不想再经历。
后来范文墨说起这回出来的原因,只因为他做了一件让他妻子无法原谅的事,他知道错了,也后悔极了,决定将她找回来,无论天涯海角。
“她会原谅你的,两个人能够在一起,一定是上辈子经历过无数劫难却仍没能在一起,因此这一辈子补偿。”
范文墨和孩子们离开后的第二个早晨。
窗外鸟语花香,微风荡漾。
朦胧中有人唤我,我缓慢地睁开眼睛,韩真璟伏身撑在我面前,低声道:“岚儿,门前的梨树长出了第一朵花。”
我欣喜地眨眼,“真的?”
这已是五月底,原本以为今年梨花也不会开了。梨树是在新家建成之前就有的,那时还很小,大概也就两年岁数,有人说梨树不吉祥,代表着分离。可我觉得那是一种充满憧憬的纯洁之爱。
分离么,我偏要留下它,看着它一年一年长存,只要它不枯萎,那么便没有一分离的一日。
“恩。”他轻轻应了声,将我抱起来,替我拿过枕边挂着的裘衣挂上,拉着我走出去。
春暖花开,花香阵阵。
门前的梨树上唯一一朵梨花映入眼帘,我的眼里却全是雪白,心灵得到洗涤一般的纯净。
记起一段梨树的诗歌。
珍重经年,玲珑数朵,楼前越样丰姿。东君着意,开比海棠迟。
烂漫群芳似锦,深宵露,洗尽燕支。无人见,亭亭顾影,明月过墙时。浑疑。逢洛甫,凌波佩解,天尉相思。正团圆果就,怎说将离?
一剪红襟斜度,窥鸳枕,云想轻移。年年约渝裙俊侣,沉醉碧颇黎。
“咳咳。”他在我耳边轻轻咳嗽了一声,轻轻的,他刻意压制住。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将彼此手掌心的纹路相互镶嵌。
他的手有些冰凉,不知是由于春天湿气重,还留着冬季的冷气缘故,还是我的手太冷。
我希望,是这两个原因。
喉咙忽然有些恶心,我伸手捂住嘴。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低头看我,关切地问道。
我摇头,“只是喉咙觉得有些恶心。”
他眼里闪过喜悦,继而转为深幽灰暗。
从他的眼神来看,我大概猜出了什么。
果然,自那以后,我怀孕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三婶也看出了端倪,显然比我们还要开心,天天命阿三拿补品给我。
梨树下,我们相拥睡在榻上,梨花开的时日很短,一下已经凋落。
韩真璟看着我,目光却有些闪躲,“孩子,还是不要了吧。”
我一愣,随即坚定的摇头:“夫君,这个时候轮不到你来说,孩子是我要生,我乐意要,就要。”
韩真璟,我怎么不懂你,你只想到了孩子没了父亲,没了倚靠,我带着孩子改嫁也难,可首先不成立的就是我不会改嫁,没了孩子,你的所有我便都没了。
我不懂自己能活多久,但我会让我们的孩子出生。
又过了几个月,我的肚子越来越鼓。
“看这圆溜溜的程度,还有两个月可以生了吧。”
三婶牵着我的手,又凑到我耳边悄声说道:“你得叫你家那口子勤快些,以后有孩子了,家里要考虑的事情也多了。”
以后要考虑的是么,是啊,我也有很多计划想要跟韩真璟一块儿视线。
从前我与韩真璟都相拥而眠,如今他却执意要搬到另一间房去睡。
他道:“岚儿,你魅力太大,我怕我忍不了,对我们的孩子有伤害。”
这么蹩脚的谎言,让我心疼。他害怕夜里的咳嗽会让我失眠,会让我恐慌,他只想让我安心地过好每一天,他的爱是让我又安全感,而不是成为我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