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拿着匕首在我脸上划一刀的男子重新拽起我的头发,等待着李诗下达动手的命令。
“怎么样?呵,要不要说呢?”
流止沉默着,我懂他沉默因为什么,就如同我也闭口不谈的原因,皆是由于韩真璟。
他绝望地看着我,我同样看着他,摇了摇头。
李诗道:“第一个问题,你们是谁派来的人?”
沉默,沉默。流止苍白着脸,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他一定是在做着强烈的心理斗争,说,对韩真璟不忠,对自己的不忠,不说,那么我的脸即将划下第二刀。
“既然如此,本宫只好……”
没下达出口的命令被人打断,“不好了,娘娘,华清宫失火,烧起来了,如今已经烧了半个华清宫!”
门被人推开,一名护卫面色苍白地闯进来。
“为何会失火!”李诗惊吓地起身,严厉苛责从门外赶进来的护卫。
“不,不懂,这火,忽,忽然,就烧起来了,属下也不晓得。”
“藏书阁呢!”她脸色发白,想来藏书阁内有她十分珍视的物品。
“藏书阁,也,也……”那护卫吞吞吐吐。
李诗急匆匆甩袖跑出去,“将他俩关押起来,给本宫看紧了!出了问题你们的脑袋都要落地!”
“是!”
两名鬼面人冷眼站在房门口把手,暂时算是脱离了危险。
流止被绑住丢在地上,他不住扭动着身子虚弱地睁眼看我,一头黑发凌乱,地上还画着因他抹上的鲜红痕迹。
“小岚……”他似乎在为方才的事自责。
有什么关系呢,换做我,或许也会犹豫。
“傻瓜,怎么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流止这般满身是伤的模样让我不禁凝噎,“都是我连累的你。”
若不是我要进宫,说什么替韩真璟拉拢沈耳,就要先让李诗无情地陷害沈耳,我怎么就那么自作聪明呢,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在别人的地盘为所欲为。
我真是自不量力!
自不量力以为韩真璟在乎我,自不量力以为可以在此成功后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不,不是你,小岚,不要责怪自己,是我没能保护好你,都怪我。”
他看着我的脸,悲恸欲绝,“小岚……”
“没事的,不就脸上一条伤,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的了。”知道他是因为我脸上的那一道伤痕而更加难受,我哽咽着安慰。
脸上的这伤不过是毁了一下皮相罢了,跟命相比,不值一提。
若是待会李诗回来,她会怎么处置我们?
宫里除了我和流止,已经没有其他人照应,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么。
我猜错了李诗,我太看轻她的心狠手辣。
她可以待人温和,不吝钱财,同样也可以待人毒辣,视生命如粪土。我怎么就因为她的一双眼里似乎隐藏着忧伤,因为一首飘渺的爱情诗,就觉得她会背叛韩真骞呢。
我死不足惜,只是害苦了流止。
流止或许是伤得太重,渐渐说不出话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有些心慌,不住地喊他,流止!
他偶尔会应,偶尔是点头,但总算知道他活着。
就这样煎熬着不知过了多久。
“娘娘说将里面的丫鬟押走。”
火光闪烁的房外传来声音,接着锁被打开的咔擦声想起,门开,两名护卫持剑走进来。
流止忽然清醒,扭着头,大叫:“你们要将她带到哪?!”
不理会流止近乎疯狂的叫喊,两个护卫松开我手脚的粗绳后,一人一边,又将我的手绕在腰后绑紧,拽着我的手臂,将我推出牢房一般的房间。
我在推搡中回头,看到埋在凌乱头发中的流止,无助,绝望地叫吼。
不忍心再看,垂眸,踉跄走到房外。
一路上丫环仆人急急忙忙地在华清宫奔跑,搬运着从火中遗留下来的东西。
曾经的奢华灰飞烟灭,化作满目疮痍。
我被带到李诗的寝宫。
她的寝宫我天天待,那股熟悉的香薰为,我熟悉不过,只是现今却伴着一股浓烟味。
大火并未将她这里殃及,因为众人的抢救,只烧掉了一半的华清宫。
贵妃榻上,李诗垫着青玉抱香枕躺着,神色有些疲惫,不似审问我之时的毒辣恐怖。
我被推到地上跪下后,身后的两个护卫道:“娘娘,人已带到。”
“你们都退下吧。”
“是。”
待到人去楼空,寝殿内只剩下我和她俩人。她轻轻下榻,拖着长裙走到我身前,蹲下身子,指腹轻轻拂过我脸上的伤,无声叹息。
“山风,告诉我,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她的话脆弱,一碰就会碎。她还要卖什么鬼关子?
我扯出一撇若有若无的笑,“若人人都要纠结这个问题,很多人可以自杀了。”
“哦?”
“老天给我们活着,不是让我想活着是为了什么,而是怎么能活着,活着能干什么?”
她若有所思,目光幽远,“本宫有时候做恶梦,梦里本宫死了,醒来发现身边竟无一人。若是本宫还在梦里之时就死了,又有谁会知道。”
“你所爱的人,爱你的人。”
“若他们也都死了呢。”微不可闻的叹息。
“那你就更应该想方设法活着,因为只有你还能记得他们。”
她喃喃自语,“让本宫独自承受这痛苦吗……”
我冷笑,“若连这点都不敢承担,又何谈爱过他们。”
两滴泪从她细细的眼角溢出。她拂袖而起,恍若一只彩凤,高高在上,“你说你能帮助本宫。”
她这么问话,是终于成功了么。
“恩。”
“凭你?”
“要毁了他,先毁了这个国家,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她眼里的光越来越来亮,那是一种名为希望的光泽。
我明白,她作为妖妃以来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在作这些置黎民百姓于不顾的事,她只是恨透了这个王朝,恨不得把它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