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兆神清气爽,绕着胳膊缓步下楼,按照原来记忆中的习惯,沿路打赏了每个问安的婢仆,到花厅叫了桌酒菜,怡然斟饮。
嫖完女人就马上离开,是最差劲的嫖客。也不想想,为了让你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享受,得花多少的人力排场?光靠那点渡夜资,下回你还想不想再有个粉光致致、美人横陈的销金窝?
他每回进天香楼,不花完五百两银子绝不离开。
如果不是昨天留宿时将仆人家将全遣回庄里,照惯例还得多摆上几桌。
吃喝一阵,忽然一名龟奴跑进厅里咬耳朵,众婢仆听得神情踊跃,纷纷跟出去瞧热闹。
劫兆随手揪了个熟识的:“怎么回事?外头有大象在干老鼠么?”
龟奴赶紧陪笑:“四爷说笑啦。听说对门茶悦坊里来了拨武人,抓着卖唱郑老头的闺女不放,说要剥光了瞧瞧,这会儿正褪了鞋袜咧!”
“郑老头?哪个郑老头?”
“年前死了的那个。闺女还带着孝!身子骨水嫩水嫩的,看得人怪心痒。”
“我想起来啦。”劫兆恍然击掌,面色一沉,忍不住低啐:“色中恶鬼!你们平常看的床戏还不够?现在看到孝女身上去啦?”
众龟奴被他瞪得头皮发麻,yin笑都僵在脸上,总算有个机灵的接话:“这事我们管不着,也只有四爷您能管了。那帮人,还真是缺德啊!”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劫兆都有些臊了,刚穿越成劫照,他可不想第一件事就办的灰头土脸的,在脑子里思虑一阵,笑骂:“一帮狗腿!上庄里找我三哥来,我独个儿可不济事。”
“哪能啊?四爷您一去,那些个武林宵小风行草偃,全倒地上啦。三爷来了没场面,谁能担待?”
“去你妈的!‘风行草偃’是这么用的么?去去去——”
劫兆束紧腰带,扶剑起身,随手掸去衣摆尘土,大步踏出花厅,直奔对面的茶悦坊。
众人见劫四少爷仗剑而来,纷纷让出道路,交头接耳:“劫家四爷来啦!劫家四爷来啦……”从天香楼的洞门廊庑一路传上大街。
他越走越起劲,慢慢找到原先作为纨绔世子的感觉,纵身越过茶悦坊的高槛,左手跨着剑柄。
环视堂内:茶客早已走得干干净净,只剩边角零星几桌有人,居间四条汉子围着饭桌,桌上摁倒一名娇小的白衣少女,不住挣扎哀告,衣带似被扯开,鞋袜散落,裸着一双趾敛踝圆的晶莹小脚,软弱无力的凌空踢动着。
“住手!”
大汉们闻声转头,八只粗茸茸的大手仍不干不净的在少女身上摸索取乐。
“我数到三。再不放下那位姑娘,你们每人要留下一手一脚。”
劫兆手按剑柄,目光炯炯,刹时竟有种利刃掼出之感。
四人心中突的一跳,不约而同停下手脚。
桌上的姑娘没了禁制,抓着衣襟夺路奔逃,一溜烟到了劫兆背后。她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一双大眼水灵灵的,身子虽未长成,但胸口已见浑圆隆起,撑得月牙白的棉布小衣高低起伏,形状温润绵致,犹如一对可爱的玉兔。
劫兆比她高了半截,居高临下,见她衣襟开散,裸露出粉嫩的肩颈肌肤,胸前小丘贲起,裹入棉布小衣,虽不甚丰盈,却依稀挤出一抹细嫩雪白的青春沟线,看得他怦然心动,暗忖:“没想到这样稚龄的少女,身子竟也别有风情。”
少女不明所以,揪紧衣角、簌簌颤抖,显然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瓶……瓶儿。”
“我叫劫兆。”他摸了摸她的发顶,潇洒一笑,“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害不了你。”不管穿越成什么角色,这爱管闲事的性子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
卖唱少女郑瓶儿怯生生抬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晕红双颊,加倍显出裸肩胸口的肌肤白腻已极,隐隐浮露青筋,竟是微带透明。
“你们四个!”劫兆一挥袍袖,威风凛凛也不怕啊话大闪了舌头:“放下兵刃,恭恭敬敬跟这位姑娘磕四个响头,日落之前滚出京城,永远不许再进一步。一一照办,可保四肢完全,狗命平安;要不,便是与我‘照日山庄’为敌,后果自负!”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神情极是古怪。
——按照以往的经验,对方应该赶紧低头赔罪,说几句场面话,乖乖夹着尾巴,飞也似的逃离现场。至于出不出城、再不再来,坦白说谁有闲工夫理?大家一翻两瞪眼,心里明白就好。
劫兆怀疑是不是自己刚穿越过来,加上干了整晚,虚火太旺,口齿不清,或是遇上了不懂官话的乡巴佬,清清喉咙,提声大叫:“我乃是照日山庄的四公子劫兆!几位若与我照日山庄为敌,那便是与中州武林正道过不去……”
“听见了,四爷。不必这么费劲。”
为首的那名大汉咧嘴一笑,边说边伸手挠抓裤裆,模样极是粗鄙。
“未与四爷先叙,实是我等之失,在下司空度,外号叫‘过隙白驹’,这几位是在下的结义手足:‘而冠沐猴’平白衣、‘冯河暴虎’何言勇,最末一位则是‘充栋汗牛’古不化。
四爷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始知不如闻名;少时多有得罪,还请四爷原宥则个。”团手为礼,长揖到地。
这人说话斯文时,行止便极其低劣,一旦说起难听话来,举手投足又变得恭敬有礼。劫兆听他说得不伦不类,一时无语,想起自己只顾欣赏瓶儿衣里春光,还未仔细打量过对手。
“司空度这个名字好熟……咦,我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过隙白驹”司空度空有一副文诌诌的派头,却生得黝黑粗壮,筋肉纠结,哪里像是读过书、能识字的样子?活脱脱是个卖苦力的码头工,偏又穿起一袭青衫,戴冠持扇,儒服左肩绣着一匹奋蹄白马,绣工虽劣,白马神韵却颇为生动。只是青衫被他那身肌肉棒子撑得线头绽开,马形扭曲,令人不忍卒睹。
余下三人的衣着品味大抵相同。
“而冠沐猴”平白衣是个瘦得胸肋贴背的青白汉子,用拎花锄的姿态抓了对判官笔,“冯河暴虎”何言勇矮小猥崽,却拿了柄皇家节钺似的金装大斧,“充栋汗牛”古不化胖得眼睛鼻子差点陷进颊里,神情呆滞,拿麻绳在背后绑了副铁铸算盘,似做兵器之用。三人均作极不合宜的文士打扮,衣上各自绣着猴、虎、牛的图样,十分突兀滑稽。
劫兆心想:“这几个人古古怪怪,随便将成语颠倒过来,居然也能做外号。殊不知‘汗牛充栋’非指牛、‘暴虎冯河’非指虎么?”虽然可笑,但却笑之不出。武林中奇人异士甚多,但如此怪诞者,怕也只有魔门中人才能办到。记忆中,劫照这辈子还没跟护院以外的人交过手,更别提魔门,想来心里虽也有点毛,旋一转念:“便是魔门,京里谁敢不买劫照他老爹的帐?怕什么,穿越成的劫照可是实打实的官二代,富二代,武二代……”
挺胸抱拳:“司空先生初到京城,我也不留难,今日之事,权且揭过。他日请移驾照日山庄,兄弟自当讨教。”
司空度猛抓腋窝,迳自咧嘴嘿笑,竟是来个相应不理。
“照日山庄可不是自来自去的地方,莫非还难入司空先生法眼?”
司空度咧嘴笑开,“那倒不是,我们……也算是照日山庄的人。”
劫兆愕然,“照日山庄怎么会有你们这些奇葩?是谁说了准的?”
司空度文质彬彬一拱手,呲牙咧嘴的模样却有些猪狗不如:“是劫军说的。我们是劫军的朋友,现在,该是算他的手下了。”
劫兆面色大变,轻拭额汗,回头对瓶儿压低声音:“城南铁狮子胡同边,有一座桐花大院,知道么?”
瓶儿点点头:“嗯。”
劫兆咬着她粉嫩晶莹的小耳珠,一字一句说:“你去那里找一位花婆婆,就说四少让她关照你,衣食都请她多费心。我这儿办完了事就瞧你去。”
瓶儿粉脸嫩红,听话地点点头,回望她的眸里雾濛濛的,有种不属于少女的深。
“你这事很难办么?”临去前,她小声问他。“难办。”劫兆惨然一笑:“这批煞星居然是我二哥的人。”在意识里,这个劫照的二哥一直和他不对付。
……
那胖子古不化指着飞奔而去的瓶儿,回头告状:“啊,小丫头跑掉了。”
转身要追,却一连撞倒几张桌凳,遥见劫兆横剑拦路,只得眼睁睁看着瓶儿越跑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没关系!”司空度安慰他:“跑了小的,还有大的。”
劫兆硬着头皮拔剑,啷铿一声激越龙吟,满室流光漫荡,半晌都难见剑形。
“好剑!”司空度随手挠颈,“唧!”一声捏死一只虱子:“却不知四爷可有堪匹配的剑法否?”
劫兆明白自己有多少斤两,功夫不行,也就是有个花架子,他所赖以为恃的其实是劫姓背后的东西。
不敢贪功进取,剑脊贴面竖立,守紧门户:“说嘴好有趣么?司空先生一试便知!”
轰的一声破风劲响,居然是胖子古不化率先出手!他拽起背上的粗麻绳,把偌大的镔铁铸算盘破碑摔出,这一下怕没有数百斤的巨力,劫兆慌忙闪开,原处的桌凳顿时被砸得粉碎,连地下青砖都被摔出个大窟窿来。
劫兆回剑疾刺,本能地使出《烈阳剑法》里的一式“偏映虹霓”,白刃分光化影,眨眼间一分为三,连刺左侧肩、胁、髀(大腿)三处空门!噗噗三声,居然全数刺中,衣上被扎得绽开血花。这原是两虚一实、甚至三剑皆虚的精妙招数,意在催敌自固,从而抢得攻击的先机,谁知却遇到一头不闪不避的肥牛,劫兆剑上的劲力绵软,三剑皆中的下场就是无一致命,平白损失一记精着。古不化横摔铁盘,又迫得他左右见绌。
劫兆始终不敢退远,根据他上次穿越成陆小凤的经验:大抵使用铁算盘的高手,本身除了精通铁牌,同琶,跨虎蓝等异形同质的兵刃,往往也浸淫弹子等暗器,在劫兆看来,眼前这人算盘架子里的算珠无疑是暗器的绝妙选择,他劫兆冒险在他身边游斗,防的也是这招。
两人交手片刻,劫兆被沉重的巨大铁算盘砸得手臂酸麻,长剑几乎脱手,忽然省起:怎么这大胖牛的算盘砸来砸去,几十颗墨斗大小的算珠却全无声响?仔细一瞧,才发现全都铸死在盘上,忍不住咒骂:“娘的!这跟拿一大块铁牌扁人有什么两样?敢骗你老子!”
蓦地身侧两缕阴风点至,劫兆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瘦猴儿平白衣的判官笔双双落空;还没喘过气来,一斧又拦腰劈扫,劫兆变招不及,避无可避,硬是挺剑一挡,怒吼:“卑鄙!”
谁知吼声奏效,金斧一把撞上了剑棱,居然自己收力,矮小的何言勇一个空心筋斗翻出战团,又阴沉沉的抱着大斧头,躲在一旁窥伺。
劫兆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庆幸还是鄙夷,百忙之中低啐一口:“还说暴虎咧,分明是胆小如鼠!”
古不化一听不对,拎着铁算盘,边打边解释:“不对,鼠是我家老六,他叫‘忌器投鼠’夏无光,可惜死啦。”
“那我不是应该很难过?”
“我不知道你。我自己是挺难过的。”
“闭嘴!”瘦猴平白衣怒吼一声,两支判官笔分打左右:“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的存在?”
劫、古二人绕着他打,一不小心挪了战圈,便将他晾在一旁。纠缠数十合,劫兆突然发觉还是这个痴傻的大胖牛最难斗,几次差点被他缴下兵刃,慢慢的有点气力不继,败象已呈。
而“过隙白驹”司空度仍未下场,只在一旁静静观视。
角落里忽来一把清洌的女声:“天城山黄庭老祖的‘列缺剑法’是什么玩意儿,也敢拿来丢人现眼?以快打快最是耗力,连这也不懂?”喉音脆甜动听,语气却颇为冷傲,听着只觉背脊一股寒凉,仿佛感染了话里的不豫与讥嘲。
劫兆被喊破路数,不觉一惊:“黄庭老道教的剑法,怎地还有别人识得?”
无奈古不化却突然开窍似的,镔铁算盘越使越慢,每一记挟力沉雄,都比方才更加难当。
劫兆没有转头循声的余裕,把心一横:“难道这么快就要交出底牌?这劫兆老爹教的烈阳剑只有那一招管用,眼下正是救命的当儿,我还宝贝什么?虽然自己的那个“病”的病症可以无限穿越,但是那个人早已经严正警告过,只要是在穿越任务中身死,那么自己也会魂飞魄散,就此驾鹤西去……”奋起余力,手腕一抖,剑尖倏地幻出万点金芒,迎着白刃一挥洒,飕然飙射出去!
“烈阳剑式。照日辟邪——‘金霞万道’!”
万点剑光之中,劫兆的形体慢慢模糊……古不化捂眼哀嚎、扔下算盘,退;平白衣乱舞铁笔,仍旧是退;何言勇掀倒几凳,举斧遮挡,连变五种身法六度移形,依然不得不退……
剑出一瞬,剑者周身三丈方圆内,万物皆退!
——这……这便是天下无敌的“烈阳剑法”!
耀眼的剑光便只一瞬。劫兆内力用尽,倏地回剑收式,拳掌交错,剑锷平贴于额前,满室金光倏然交叠、飕飕不绝于耳;不过眨眼功夫,回复成一人一剑。金光散尽的刹那间,一条黑影穿破霞晖霭晕,反掌扣住劫兆的脉门,当啷一声长剑坠地。来人左手连弹,封住他周身大穴,儒袖一挥,露出一张黝黑粗鄙丑脸,正是“过隙白驹”司空度!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此招可强不可久,”他凑近劫兆,笑得露出满口黄牙:“所幸四爷的‘大日神功’练不到家,倘若剑芒再远尺许,或者再多留得片刻,在下便抵受不住了。”
”不是练不到家,是我根本没练。”劫兆心里干得发苦,突然有种疯狂大笑的冲动。
这个秘密在中州武林……不,应该说是这个世界的天下,只有寥寥数人知晓:照日山庄第十九代的三位公子,包括二哥劫军、三哥劫真,还有劫兆自己,无一学过大日功;唯一学过,并且练到第三重的大哥劫盛却已身亡,他的死在山庄之内成为禁忌,任何人都不准公开或者私下谈论,即使随着时间过去,这个阴影始终没离开过照日山庄。
没有了大日功,烈阳剑法根本毫无威力。因此劫兆三兄弟分别被送入中州东北方的道家盛境天城山,拜在道门高人黄庭老祖座下,成为不记名弟子,酌因天赋授与不同武艺。
劫家三兄弟不是一母所生,劫兆身为老幺,自小受宠,因此二哥劫军特别看不顺眼,长大后常寻衅生事。此番落到劫军部下手里,少不得又要折腾,劫兆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冲司空度一耸肩:“司空先生,这回你赢啦!我打不过你,佩服佩服!”忽然压低声音:“你也不是笨蛋,我就直说了。我一不怕打,二不怕骂,就算绑着游街都不怕。你玩够了就赶快放我,以后在一个庄里过日子,死活能遇得上。”
司空度一笑,“有件事情,料想四爷还是怕的。”
“那我怕的可多了。”劫兆涎着脸,贼眼滴溜溜一转:“像我就挺怕死的,你总不能杀了我吧?”
两人相视大笑,笑得劫兆泛起泪花,见司空度眼底殊无笑意,才慢慢收止。
“司空先生若要杀我,须考虑三件事:皇城铁骑、照日山庄,还有我爹。”
劫兆吞了口唾沫,开始认真担心起自己的未来。他认得亡命之徒的眼神。
“皇城缇骑中不乏高人,能杀一流好手,照日山庄号令中宸九道八十一州,能杀有党羽组织撑腰的顶级好手。至于我爹,除了其他五位并列‘中宸六绝’的绝顶高手,怕无人能在‘烈阳剑法’下走完五招。”
“四爷说笑了。所谓‘亡命之徒’,是抓了脑袋往裤腰一掖,死活不论,先反再说。至于四爷说的,也都是极有道理的,不过,那是杀完以后的事啦。”
望着司空度丑陋自得的笑脸,劫兆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冷汗直流,平日如灿莲花的舌簧突然失了效用,瞠目半晌,竟什么话也说不出,心中仅只一念:
二哥他……他要杀劫兆!
“你居然跟‘过隙白驹’司空度谈条件,真是笑煞人也。”
角落又传来那把清脆冷冽的女声,劫兆精神一振,鬼使神差暗想:“喉音美妙,身段形貌必佳。耳福既享,倒不能失了眼福。”
但见廊间暗影一开,走出一名修长的红衣女郎,薄罗衫子薄罗裙,绯红绣金石榴色,手提一柄小巧的画眉弯刀,连刀鞘也是红彤彤的,明明大金大红最是俗丽,穿在她身上却有些出尘之感。
女郎下裳里还穿着白绸细裈,足蹬一双红帮凤头靴,约莫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周身俱作武人装束:雪白的绸袖窄而贴身,双手束有红护腕,胸腹间的围腰款式与男子如出一辙,束上绣金带子,更显得纤腰紧致、胸脯浑圆,明艳里带着三分英气,分外撩人。
她只比寻常女子略高些,约至劫兆颔下,足胫却硬生生长了半截,被裤管靴筒一裹,比例极美,益发出挑。劫兆想象她剥去绸裈绣靴之后,那双****的腿子该是如何浑圆修长、结实腻润,裤裆里不觉有些硬,只得微微弯腰,免得露丑。
红衣女郎的相貌自然是极美的,生得一张雪白清秀的瓜子脸蛋,只不过与她过人的修长腰腿一比,再标致的容颜都不抢眼了。劫兆估计她绝不超过二十,实际年龄可能还更小些,只是眉带讥诮、唇抿冷笑,乜着一双长睫弯弯、黑白分明的凤尾杏眼,怎看都有股跋扈之气。
劫兆省起她是数落自己来着,虽在难中,不忘反唇:“怎么?官府规定不能谈么?”
女郎看也不看他一眼,小巧的下颔高高抬起,冷哼一声:“堂堂照日山庄的四公子,忒没见识!人说:‘七禽六兽,十三衣冠。’乃是东胜州道上数一数二的巨寇,‘邪火六兽’杀人越货,行事只凭好恶,全无道理可言,你竟想跟排行第二的‘过隙白驹’司空度谈条件,岂非笑掉旁人的大牙?”
劫兆恍然大悟,从头顶凉到了脚掌心,才知自己一头撞进了死路。
“七禽六兽,十三衣冠”,是近年来中宸州东邻最响亮的绿林字号。据说这十三人乃是当年魔教余脉之后,世代守卫魔教隐藏在东境的秘密势力,等待天下大乱、魔门再兴的时刻来临。在他们口中的“逢魔命世之时”到来前,原本与黑白两道秋毫无犯,甚至不为人知,直到有人误闯秘境,无意中解开“邪火六兽”的禁制,才将这六名魔星放入东胜州武林,从此无有宁日。
七禽不出,“邪火六兽”无疑是当今武道上最令人头疼的麻烦之一。他们没有门派约制,不买黑白两道的帐,不理会任何约定俗成的江湖规矩,我行我素,完全没道理可讲,谁遇上谁倒楣。唯一能指挥六兽的,只有六兽之首、人称“中原逐鹿”秦失道的神秘人物,偏偏此人见首不见尾,似乎没有同五兽一起行动的习惯,任由五兄弟胡作非为,徒然遗祸。
劫兆冷汗直流,勉强收摄心神:“奇怪,劫军怎会结交六兽这等样人?这些煞星要是堂而皇之进了照日山庄,爹肯定容不下。可惜爹不能出手……”
忽听司空度笑道:“姑娘好眼力,总还强过了照日山庄之人。却不知姑娘芳名,师承何处?”
劫兆暗叫不好:“这死马说话如此客气,少不得要干坏事了。”
红衣女郎冷冷一笑,傲然道:“想知道本姑娘的尊号,不妨问问那头淫鼠夏无光。”
劫兆想起适才胖牛古不化之言,心想:“莫非那‘忌器投鼠’夏无光,竟是这个美貌的大姑娘所杀?”
果然,此言既出,四人面色阴沉。古不化鼻头抽动、窸窣有声,居然哭了起来。
司空度阴阴含笑,嘴角抽搐,一字一句“你就是’飞天龙女’,岳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