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样普通的罐头盒里装什么呢？不过是病人们爱吃的馅饼或点心。即使碰上医院保安检查也不会被怀疑。可又有谁知道，这个罐头盒子里装的东西足以致许多人于死地呢？
他把手伸进罐头盒里，把时钟定在10点整，然后，连上线，立刻，在这个墓穴般阴冷恐怖的房子里响起起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他把这套令人恐惧的装置轻轻地放进盒子里。然后从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用它轻轻地擦干净上面的指纹。关上了箱门，门上的手纹也用手绢擦了擦。这时，他脸上的汗已经流到了脖颈。
总算一切顺利，终于成功了。
他回到门前，把最后一件东西从纸袋里拿出来，一件示威游行用的标志衫。然后把它平铺在门上，接下来，他把自来水笔拿出来，写上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上帝并没有让人类用人工手段来维持已了无生机的肌体。已经活到尽头了就该自然死去。
突然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华莱士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是两个男人从走廊里走过，他屏住呼吸，丝毫也不敢动，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
他再次看看自己的杰作：警察有几个月好忙了，让他们去查吧。即使他们疑心到病人的亲戚朋友，那也与特别护理组没关系。最起码有50个病人是在靠机器或药物来维持生命的。其中有30个靠机器维持。光是把这些人的亲戚朋友调查一遍就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还得“抽查”提问。问谁呢？重点怀疑对象又是谁？与这30人有关的怕得有好几百。他们都被问到。这就够烦死那些没耐心的警察们，再加上他们得调查那些反对生命维持系统的团体和个人，那些人可都是激进分子，不可能配合他们，没准那些人对华莱士的做法还很赞同呢。
可一想到那么多不相干的人也要跟着送命，华莱士感到很不安，可这不关他的事，要怪就让他去怪迈拉吧，他是被迈拉逼的。但是，他又想到：死人越多，怀疑面越大，这也让这件事更好玩了。
当然了，像那些只能在夜里接受手术的病人，他们只是需要在恢复知觉之前，靠那些机器挺过一段时间；也许术后他们会身体健康、精神饱满，还会有美满的家庭和体面的工作。这多么不幸啊！但是，迈拉不死，他——马丁·华莱士就不能活。没办法，还是让他们到阴间去和迈拉算账吧！
好了。他将身上的尘土拍掉，慢慢地打开门，探出头去，左右望了一望，然后来到了走廊上。一路小跑到了楼梯口，他又张望了一下，随即以最快速度上了楼梯。
依然没有人在地下室的走廊里。他快步走到刚才扔东西的垃圾桶旁，把白大褂脱了下来，从桶里翻出埋在底下的褐色外套，顺手扔了纸袋。
他把白大褂和外套拿上，走到洗衣房时，顺手把白大褂扔到了外面的轮车上，再把外套穿上。来到了电梯旁，摁了按钮，在那等着。电梯来了，有几个人在里面，看着电梯指示灯，他紧张得双腿发抖。
感觉过了好久，电梯终于停了下来。
他擦擦脸上的汗，整整弄皱的外套，将面部表情放松一下，走了出去。
大厅外，灿烂的阳光还在。路上的行人还是那么悠闲，门前的警卫还是懒洋洋的。
他偷偷地对那些警卫瞥了一眼，转过脸去，迈着剧烈发抖的腿冲大门跑去。
他想咽口唾沫，把发干的喉咙润一下，可结果差点儿呛到了；他想擦擦又冒出来的汗，却抬不起手。
他机械地迈着步。一步，一步，一步。越来越靠近门了。
他看到了盛开在大厦外的花坛里的许多花。
终于来到了门前：他把其中的一扇推开，过去了；门廊，过去了；又是大玻璃门，推开，直着走，终于走了出去。
终于出来了。华莱士感到要虚脱了。
于是，他到停车场去了。
于是，他把卡迪拉克开上了高速。
然后，他出车祸了。
然后，他就在这家医院的病房里躺着。
因此，在这里他看见了熟悉的沃瑟曼医生、美丽的赫西护士、私人特护埃伦小姐、还有——他的太太，迈拉。
所以，在看了“十点新闻”时他泪如雨下。
结果，就像他所预料的，停电了。
结果，他身上的呼吸器不再搏动。
也许20分钟，也许半个小时，也许几个小时，如果华莱士有强烈的求生意志，或许能活下来，但他坚持不住了。他已经出现了幻觉，接着，一片色彩斑斓，一片白，一片黑。然后没有任何东西了。
他最终还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即便他很不甘心。
第 章 私人战争
快50岁的杰克·兰迪斯在教高一历史课。他在五年前的一次车祸中伤了左腿。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复原，然而虽然他的腿有所恢复，但从此以后，他得拄着拐杖走路，他的膝盖因为车祸的后遗症而变得僵硬了。
做一名运动健将曾是他的梦想。但是在44岁之前，他没有实现这个愿望的可能了。他的拐杖却成为他课堂的亮点。当他讲到法国剑术时，可以借此比比划划的以勾起大家的兴趣。
现在他已经爬过那令他常感到费力而痛苦的楼梯，走进教室。他放下拐杖，然后在椅子上舒服地躺着，然后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待了一会儿，他从桌上学生的答卷中取出一沓，看了起来。但不知怎么了，他的目光落到手腕的表上。唉！才刚三点，还有整整两个小时要待。
正在他感到无聊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他抬起头，开心地看到数学系的哈维·卡西迪像个小孩子似的从打开的门缝儿里探着头问他是否有时间。
“我当然有时间，请进来吧，哈维。我有一点儿关于数学的看法要告诉你。”他用故作神秘的语气说，“数学就像巫术，你念过魔咒可以不将树砍断就知道它的截面积。”
“别开玩笑了。这也好过你不停地回顾浑身是毛的猿人自相残杀呀！”他的脸色不大好看。他在一张学生桌上靠着望着杰克。
“杰克，关于你班上那个谋杀犯我想和你谈谈。”
“你没有发烧吧！你什么意思？”杰克吃惊地望着他的朋友。
“我想说的是，你班上的学生阿里克·魏特南。”
“他怎么了？”
“你对他的感觉怎样？”
“他的成绩……”
“别管他的成绩，你告诉我他这个人怎么样。”
“我对他并不了解。”他想起这个孩子通常很安静，不爱动，可是有时又冷不丁地提出古怪的问题想让他出丑，“我觉得这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但不怎么坏。”他还记得教自然科学的玛波尔·福斯曾认为那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这孩子出什么事了？”杰克问。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绝对想象不到。”他目光尖锐地望着杰克，“他想杀死我，今天早上。”
“杀死你？”杰克愉快地笑了，“你生病了吧，阿里克在他的同学中都算矮小，而你则又高大又强壮。我无法相信你的话。”
卡西迪做了一个手势止住杰克的话：“别急，听我说，你就会明白。今天我在下课前十分钟就把课讲完了，然后让大家做练习。我发现屋子里很闷热……”
“可是你说你要给我解释为什么阿里克要杀你。天气热跟这有什么关系？”
“你慢慢听着，就快知道了。我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然后站在教室右边第一扇窗子那儿想透透气。可是这时有一两个人的脚步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孩子们取铅笔和纸的声音？”
“的确，我听到脚步声。不一会儿，我转过身，就看见一支大木棒，擦着我的耳朵飞出窗户，往下面的人行道上掉去。那棒子是从阿里克手里挥出来的。”
“哈维，这木棒学生们常用来表演法国剑术，或扮作侠客。”
“废话！你难道不知道窗子和地面之间仅有几英尺，而且我已经半个身子探在窗户外边。我想如果我不是鬼使神差地回头转身，我可能就头朝下地落到了地上，变成肉饼！”卡西迪怒吼着。
“哈维，不要那么紧张。阿里克是调皮得太过分了，但他也许是开玩笑的。他也被这事吓坏了呢！”杰克对卡西迪进行着安慰。
“你不懂。”卡西迪放轻了语气，用古怪的音调说，“他脸上的表情，使我知道他毫不害怕，他看上去对他的失手觉得……”他吐了一口气，“很失望。”
杰克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已经3点15分了，他默默地看着表。
“阿里克为什么会那样做，你知道原因吗？”杰克半晌才说。
“他前几天的一次测验没及格。”
“怎么？难道一切不及格的学生都会吓到你？”
“阿里克跟别的人不一样。”他想了想才说，“自从他拿到试卷，他就开始恨上我了。”
“你怎么知道他恨上你了，你听他说的吗？”
“他没有。但是你知道吗，我是从他的眼睛和他向我提问的语调知道的，他的眼睛里有阴沉的怨恨，有阴森森的愤恨在他的声调里。”
“你确定不是你太敏感？”
“杰克！认为阿里克·魏特南阴险可怕的不仅是我一个人。”他加重了语气。然后他把阿里克的另外一件事告诉了杰克。
高一棒球老师马尼·施尔伯格同阿里克发生了冲突。由于阿里克成绩差，更由于他经常在训练时捣乱，马尼把他开除了。这天训练结束的时候，马尼发现他的隐形眼镜掉在地板上了，于是他趴到地上去寻找他的隐形眼镜。阿里克在这时来到更衣室，让他对那个决定再重新考虑一下。趴在地上急得满脸通红的马尼听到这话，便对阿里克说了一声：“你给我滚蛋吧！”几分钟之后，为了找眼镜，马尼爬到了架着杠铃的架子下，高高的架子上突然滚下来一副杠铃。要不是他迅速地翻了一个筋斗滚到了一边，那杠铃就砸在了他的背上。那么重的杠铃从三英尺高的地方直砸在一个人背上伤害会有多大你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卡西迪望着杰克，希望他能同意自己的看法，可是杰克说：“那可能是意外。”
“如果没人动它，杠铃不会自己掉下来。”卡西迪告诉他当时马尼根本没听见阿里克离开。他可能趁马尼没注意，溜到架子的另一边，对那只杠铃动了手脚。
“马尼也有可能在弯腰时不小心碰到了架子。原因多着呢。这只不过是两桩巧合的意外，别多想了。”杰克竭力想说服卡西迪，“自然科学的教师玛波尔·福斯有好几次都没让他及格。可是他却没有向她做些什么过分的事，而且他们好得反而让人觉得惊奇。”
卡西迪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他警告杰克说那孩子早晚会杀人的，让杰克小心点。
四天后的第三节课，在兰迪斯的历史课上那件事终于发生了。
兰迪斯发下历史试卷。阿里克·魏特南发现他的历史成绩被批为不及格。这是这学期他历史测验第一次不及格。
“兰迪斯先生，我应该得的是61分，我的试卷请你再看一下，这里。”阿里克对杰克说。
杰克对他的这种口气感到有点不高兴，他指着试卷对那孩子说：“你对美国独立战争的起因只答了一个原因，本来需要答的是三点。虽然你分析得很好，但那只是针对的一个原因。”
“可是先生，我以为这种深入的探讨你会鼓励。”
“我很遗憾，你想错了。你没看清问题。”
“我只需要及格就行，加上4分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