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是疯子，真的一点都没错。在一片黑暗中，突如其来的电筒的光亮，让里面才刚刚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感觉极其不适应，她难受得眨了眨眼睛，可是却目光呆滞，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想中，一点都没有苏醒的迹象。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苍白的脸上，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呆滞。手指上鲜红的血液，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痛苦的感觉不是一时的，视觉上，难以让人接受。
那个警察大概也是愣了一下，看过装死的，看过装疯的，可没有看过这样把自己当成疯子，彻底陷入痴狂的状态，用自虐的方式把自己浑身上下伤得遍体鳞伤。
反应过来后，是往后惊恐地倒退了几步，这才惊慌地扯着嗓子喊着：“救命啊！这里有个疯子，疯了，快！”拘留所里本来人是不多的，也没那么多人会想这么早就过来上班了。
看这样子，似乎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只看这几个人，倒是挺熟悉的。相互认识的人，本来没什么感情的，而现在，似乎是认识了很久。抱成一团了。
倒不是他们大惊小怪了，第一眼看见林夕然的人，恐怕都会被她身上的血迹，还有血肉模糊的手指，以及眼神中的痛苦所察觉，这一切，这一切都似乎是经过了长久的酝酿，在一次春雨过后，忽然发酵了起来。惊讶过后，在一群人渐渐镇定下来，这才似乎想起，是先叫个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才行。看这个样子，似乎先进精神病医院比较好吧。
面面相觑的众人，拿不下主意，索性直接叫了救护车，到最后，医院决定把她送到哪里就送到哪里，剩下的那些，反倒不是他们该关心的问题了。或者说，这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能够推脱就推脱了。
记者是很敏感的生物，这边的消息还没有放出，只一辆救护车的出现，瞬间引起了巨大的回潮。记者一路跟随着救护车，一直到了医院，堵在医院门口，似乎不肯罢休。只不过，医院是不随便让人采访的，毕竟进了医院以后，会遇见很多的病人，如果记者进去了，妨碍了治疗，那就出大事了。故而，记者是不允许入内的。记者心急如焚，但是却无可奈何。
门口围着一大群人，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那些人全部都看上去是一个样子的。脸上都带着八卦的表情。而进进出出病人，也一样带着焦躁不安，似乎在殷殷期待着什么。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永远都少不了八卦这样的东西。几个小时而已，报纸上就已经有了相关报道，更不用说电视上了，直接就是现场直播呀。直播的情况，倒是除了之前被送上救护车的那一幕，还有从车上下来，也总共只有两个场景，只是，从镜头里看见的人，脸色苍白，而身上又有许多的血痕，看起来狼狈不堪。隐隐察觉，什么似乎不一样了，但心里的惊慌，也还是带着些冷冷的期待。
凌氏大楼上，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每个员工都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全部都缩着脖子，不敢有半分懈怠，只怕这一不留神，触怒了这位大神，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心里的不安生，混着另类的情感，在胸腔里蔓延滋生。他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拼命地看着桌子上的文件，似乎是把所有的精力全部都注入到了这里面了。也不过就差了那么点时间，为什么，结果会相差这么多？谁都不知道，他其实并不像他表面的那么平静，甚至，比任何一个人猜测得更加愤怒。他的心里，满满的，全部都是痛楚。
他知道自己是错的，分明只看了一眼，只有一个镜头，可她从担架上被抬下来，送进医院时的哪一个镜头，如同被无限延长放大的一样，从那漫漫的医院，一直流动着在他的眼前播放，一遍一遍，在他的眼前，那么缓慢，却又那么善解人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以骨血为原料，用锅子当器具，炖着炖着，终于有一天，这锅里的血烧干了，骨头熬成了一锅汤。明明是那么香，明明是一直想要的，却不知，看着那些，完全没有了胃口。用最痛苦的回忆，忍受着煎熬，终于如愿以偿的时候，心怯了。
他不知道，另外一个人，是否和他一样，是否，也心痛如煎熬？
事实上，和猜测的也八九不离十了。两个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距，两者之间，似乎都是那么平静，有什么就做什么，没什么，就按照原来的目的，一步步往前走。
言晟射也知道了，不过他知道的时间比较晚，主要是他的心思，一直都在幕后之人身上，所以，在街上无意间看见了百货大楼上播放着的新闻焦点，这才透过大屏幕，看见了憔悴不堪的她。
已经到了身体极限了吧。他所了解的她，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当时知道自己所做的并没有错，所以，认为不管在她身上施加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而当那些残酷的现实，失去孩子的痛苦，包括知道真相以后，竟没有崩溃的她，要如何的打击，才能够令她变得这么憔悴，神经衰弱。
他抑制住自己想要冲到医院，去看看她究竟身体情况如何的心情，知道这个时候，一点分心，也是失败，所以，他必须要让自己进入状态。这个时候，只能不断地麻醉自己，不管现在是做什么，就算是赶到医院，也不见得能够帮得上她什么，她需要的是医生，而不是他。最好的办法，不是找人报仇，而是找到人之前，先去把应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了。
扭头不去看有关她的消息，也不去听任何相关的播报，是完全要把自己隔离在这之外，才能安静下来，心里只要想着，这一次的事情是谁引发的，而真正能够为她报仇的事情，又是做什么，只有这样反复不断地告诉自己，才会让那颗浮动的心，真正沉淀。
三人之中，最过于平静的，莫过于纳兰锦瑟了。虽然，看见那惨烈的情况之后，触及她呆滞的目光，心还是颤抖了一下，只有一下，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率不同了，那漏跳的一拍，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害怕，他似乎也在害怕什么。是害怕那双眼睛里有恨吗？
仔细想想，也不应该。总的来说，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交集，而他，虽然是对她印象极好。可在他学会走路之前，就学会了怎么摆弄棋盘。相比于走路，他先学会了下棋，他就是这样被当做工具替代品，或者是这个家族的傀儡而被扶植起来的。要在那个平常都不会超过三个人的地方，真正生存下去，每天都有可能有尸体被扔在荒郊野外，为何？因为那是阴谋斗争下牺牲的产物，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还能够得到真正的心灵上的平静。
只要他还在思考的时候，就不会忘记布局，只要他还在呼吸的时候，他就不会忘记统筹全局。这样的他，天生就是一个阴谋家。目前的纳兰家族的族长曾经这么说过：纳兰锦瑟，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比你更加会懂得如何利用别人，利用自己的人了。
没错，这样的他，就算是露出别人看来最为真诚的笑容的时候，也依然在思考着，他的下一步行动是如何如何。或者眼前的人是不是可以利用。就算，他想让自己去放松，也会在看见一个人的时候，自觉地打量对方，并且从几个细微的地方，来判断对方的价值。
或者说，林夕然是第一个，他看见了以后并没有计算出她是否有价值的地方。因为那个人，他了解，却也不是十分了解，他清楚，却也不是非常清楚，他心里明白，却似乎模模糊糊在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那一天，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笑了，而没有在笑容的背后，偷偷计算着其他的事情。
但是，纳兰锦瑟还是纳兰锦瑟，他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平静，可只一秒而已，一秒之后，马上就平静了下来。他心里很平静地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有牵动，有不平静，但是却还不至于无法克制。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最先做的事情，不是去医院，也不是去其他地方，而是打了个电话，电话是给默的，“现在的情况如何，你究竟在想什么。”这种话，他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了。
淡淡地垂眸，平静地问道：“还没醒吗？”不带任何情绪，那一边，默顿时心里一顿，直觉告诉他，老板现在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他只能生硬地回答：“已经处理好了，马上就能醒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