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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漂流的文字(1)

回想(我站在船尾的系船柱旁,保持着平衡,手里抓着滑结绳索。)其实预示一直存在。

比如说在很早的时候,在万物开始移位前,一只翠鸟栖息在电线上,嘴里叼着一条西鲱鱼。翠鸟是经常栖息在电线上,但这只鸟在上面待了一整天。那条西鲱鱼一直在抽搐—至少每次我看出去,那只翠鸟都还在,西鲱鱼还在痉挛。后来,我们所有的人便注意到了那鸟和鱼,于是我们开始对这怪现象评头论足,但是没有人对此深思,也没有人看到那翠鸟飞走。估计那西鲱鱼最后是被吞了吧。

那也是我最后一次采蘑菇。

那几天老是下着毛毛细雨。通常,年中都是雨季,一天一夜的降雨量大概有两三英寸吧。但是那年的天气却十分反常,无休止的蒙蒙细雨笼罩着大地。所以我只好将采蘑菇的日子一延再延,直到有一天对蘑菇的渴望超过了克制力。我们的蘑菇地是—以前是—不同的。这儿到处是伞菌菇,大部分是大肥蘑菇和subperonatus,鲜有草原黑蘑这种大块肥厚的蘑菇。我们都苦苦搜寻它,因为它味道醇厚。它们沿着简易的跑道生长,间杂着大半英里的山羊草,几乎覆盖了整个野餐空地。但即使在当时,南部徐徐延伸的海岸已削减了野餐空地的面积,而且遗剩在山头上的羊粪给它们罩上了一层凄苦灰绿的颜色。这些羊在几个星期前被一辆辆货车运走了。

我漫步在跑道边,漫无目的。记得我第一次采蘑菇时,总会把漂流木、石头和被虫蚁啃噬过的山羊骨头误认为是蘑菇,因为我犯了急于寻找的错误。当然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已熟悉一切了。我闲逛着,哼着小调,一会儿看见有指甲盖大小的铁锈般棕色的“小帽”,一会儿看见一只手大的“小阳伞”,还看见一大丛小“美女”,其顶部白似鸡卵。当我沿跑道走了一半驻足时,几乎采了满满一包蘑菇。

这时我发现北方有一片厚厚的白雾,我再也看不到阿巴特角了。送邮件的人说,它已经向后撤了两英里多了,但塔斯曼风肆虐了起来,刚吹过了新石堤。自从我来此地以来,它又一次卷土重来了。

我叹了口气:变,变,变。稳定的生活在何方?安如磐石的世界在哪儿?

我又转向南方,继续我的采菇路程,但我的目光却被某个形状怪异、不合时宜的东西吸引住了。那像是一大丛透透草炫目的颜色。再仔细一瞧,它看上去就像牛肝菌—是的,它有着那个家族菌帽下的海绵丝结构—但是它的颜色却是我所知的牛肝菌所没有的。那儿还有一种来自哈斯特的可恶的真菌,名叫Tylopilus formosus。它顶部呈黑褐色,菌帽下呈可怕的青灰粉色。还有各种各样被称做“多彩蜡伞菌”的。它们外面呈红、绿或硫黄色,里面呈蓝绿色。这种东西看上去像前面所提到的两种菌类的错误组合,它的顶部为绿黑色,下面为蓝色,茎秆上为交替的红黄条纹。

我是绝不会吃这种东西的,但我想多了解它,所以我小心地把它从地上拔起,还用透透草叶编了一个小筐把它带回家。也可以说是用流血的指头把它带回家的哟:透透草被称做“割手草”,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在雾蒙蒙的远处,有一个正悄悄撤退的身影,一个在雨幕中灰蒙蒙的影子。尽管只有极少的人还留在那里,那个影子还是没有走向我。这是可以理解的,采菇的人是孤独的生物,不喜欢别的采菇人靠得太近。

我记得,连续几天的阴雨过后,蘑菇的菌帽都有点黏黏的,在菌褶里,有比以往更多的沙子。烹饪的方法是:半杯多纯天然橄榄油、盐、两瓣大蒜和许多切成碎片的西芹(我的草本植物移植到楼上的水桶和陶盆里长势惊人)……再加上蘑菇,然后再把这些材料放在锅里慢慢炖。这是一道独特的大杂烩。如果再加上几块咸猪肉,味道就绝了!

可是,已经数月没有咸肉—或是任何肉了。

不同寻常的梦?我已记不起了。有关洪水的梦是做过的,但每个人都做了这样的梦。那是新闻报道所唤起的。(当然是在通讯还能持续的时候。)

我总觉得,那时对将要发生的事应该有些预示,应该有预兆和迹象。但与我的感觉相反的是,我的梦却十分平和,绿绿的,一派乡村景象,与“水”毫不相干—真是稀奇古怪。

接着,出现了一位来访者。

现在看来,如果说当时有什么预示的话,那就是她了。

那是很早以前了,在海水开始涨之后,“泡泡”城市开始出现之前。我一直都在刻苦写作,因为这儿的邮政系统十分完善可靠。我从不知道其创始人是谁,它的信用又是怎么建立起来的,但它运作良好:

“我需要面粉(细面粉,由凯库拉产的有机肥料培植的麦子制成)、奶酪(请用希匹玛牌)、油(橄榄油和鳄犁油)、酱油、苹果醋(健康饮品)、干杏(还有罗克斯产的吗?)特附上第23章。”

开来的邮政小汽艇收下了纸条和那第23章,并带来了上个星期我要的东西(莫图伊卡的烟草,纽吉亚蓝山豆和哈维尔的大碗蜜蜂酒)。你的要求写得越详细,你就越可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因为某个从没公布的原因,你只能收到加工过的食品和饮品。没有新鲜的水果和蔬菜,没有肉制品(甚至没有撒拉米香肠)。而且,如果订单上没有附上文字说明,那你只会收到一个回收了的小纸板盒,里面有用虹彩新西兰大贝壳组成的惊叹号。那儿的人还真有幽默感。有一次,我仅仅想赊账,而没附上文字……

不管怎样,那一整个白天,还有大半个夜晚,我一直都在奋笔疾书。写了20个小时后,我就成了三月苦苦挣扎的鱼卵:又黑,又干,又酸。我只想美美地喝上一杯蜂蜜酒,再睡个好觉,忘了一切烦恼。我完成了47章后,开始着手写葬礼(Tangihanga)这一章的开头了(也许你会以为这是最后一章,但这其实是第二部分的开始):

这棺木真的开始酝酿了。

当然,这正午的日头毒辣辣,而且他在河水里浸泡了一个星期,他们才找到尸体:停尸房的人当然已经竭尽所能了,但这显然不足以抵挡水流以及鳗鱼对尸体的侵蚀,而且这努力也不足以让尸体保存三天。

对初学者而言,写成这样够好了吧,我想。接着,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啊?

寂静。

—谁在那儿啊?

又一阵沉寂。然后又是敲门声,“哐,哐,哐,梆!”三声指扣,再加一记掌拍。敲我的门!妈的!(我的脉搏加快了一倍。)

我想,你一定也吓得尿裤子了吧,但这是一天的辛苦劳作后,有个客人陪着喝杯蜂蜜酒一定比一个人独饮要好。

我检查了一下裁下的纸张,410页,放在门后(确实如此),另一边放着木棍(也还在),然后我拉开了那死寂的门插销。

她用极其失望的口吻说道:

—你比我想象的要胖啊。

我站在那儿,瞠目结舌。

—还有个啤酒肚,嗯?

说着,她就径自从我身边走过,向我的格罗格酒柜直奔而去。

她毫不犹豫地拿出一瓶莱根法尔林酒(Lagavulin),尽管这瓶酒被小心地藏在一大排其他普通的麦芽酒中。她甚至清楚地知道我放苏格兰酒杯的地方—写字台的小橱里。她还挑了我最喜爱的一只酒杯,然后四肢一摊,躺在最好的椅子上。

—你的储藏室里还留着冰箱吗?给我们拿一瓶牛奶,好吗?

—乓,乓,乓……

好了,我还得装作没有听见那噪音。

她已开始引吭高歌:

哦,所以我忍受着

一个酒鬼的伤痕

一位实干家

一名旅者

一位豪饮的伤痕累累的思想家—可是

你愿把你的梦

和我的梦

交换吗?

哦,我知道这首歌,第33首酒歌,一系列流传已久却从未发表的歌曲之一。

—牛奶,嗯?

最后一个“嗯?”字里有些许威胁的意味。家里某位小成员愚钝万分时,我自己也会使用这样的威胁。这分明是在警告,你要是再不马上去做你该干的事,你就要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试试,女人!我可比你重,我得说—比你重1.5英磅……但是你的手上有厚厚的老茧,我多年前就没了。而且,你看上去更刁钻更精干,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试拳击了吧。

可是她还是刁钻而又精干地笑了笑。

我出去拿了牛奶(这些天都是用小塑料袋子装的了。我突然想起“你的储藏室里还留着冰箱吗”这句问话,觉得太有趣了。尽管我一片晕眩,我仍能感觉到时间的间隔),我一把抓住最后一瓶顶级林道酒(Lindauer)。我像上瘾一样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它的味道又香又纯,就像你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买到的香槟。

我已经可以看到,尽管我心存疑虑—这就像现实世界打了个喷嚏,然后开始一分为二—不管我如何小心清醒地行动,我都将一事无成。

那天晚上,冬天的月亮惨白惨白。

“月晕而雨。”

很久以前,当我开始撰写格言(whakatauki—waina)时,我就可以:

“当你被淹的时候,水的深度是你最后考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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