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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的体型堪比一层塔,长似一条五十桨的船,黑褐色的鳞甲映着日光,浑如一道开裂的沥青路,锋锐的后爪牢牢勾住塔梁,它的尾尖长达一丈五,如蝎尾般拱起,轻轻蜷伏在脊背,宛若一柄随时会飙举电至的巨剑。
龙头硕大如小丘,一对亮碧色的凶目显示出无与伦比的狡诈和暴虐,它张开獠牙遍布的长颔,红褐色的三叉舌上飘舞着赤红的烈焰,喉中发出一阵“呼隆隆”怪响,犹如狂暴的泥石流倾斜山谷的轰鸣。
突然,黑龙那亮碧色龙目冒出绿火,发出无比怨毒的恐怖声音,道:“放下玄奘舍利,破例赏你们三个的全尸!”
李素婉娇声冷笑道:“凭你这畜生乖戾残暴的性情,也配守护佛门圣物?”
黑龙闻言鼻孔冒火,一股黄烟从龙嘴暴喷而出,它似已彻底震怒,用沙哑的嗓音厉声道:“我已好久没享用美味的人肉了,嘎嘎嘎嘎嘎……”
震耳的怪笑声中,“呼哧”一声,它猛一鼓荡黑帆般的长翼,张开獠牙的长颔,对准李素婉渺小的娇躯,闪电般俯冲而下!
李素婉纵身急掠,抄手掣起佛堂角落里的一根铜环禅杖,以杖作枪,一记“回马枪”迅捷无伦向黑龙巨头击去!
哪知黑龙巨头并不稍偏,一道黑光闪处,“锵”的一声,禅杖的铜环已被削落,李素婉还未看清是何武器,黑光再闪,罩头而下!就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她下意识鼓送一击“天罡倒海”反气旋!
“蓬!”巨响声中,一条黑色巨剑般的龙尾被强大反气旋吸撞在地,深深凿入地面,黑龙诡诈地顺势以尾撑地,长躯像一根张满的黑色弓弦,闪电般大力弹起,龙爪疾挥,势可撕山碎岳!
李素婉急使一招“幻影闪击”,虚意右闪,倏忽向左上方抛射三丈五,谁料想那黑龙老辣灵敏至极,龙头向外猛叩,回头望月般暴喷一道烈焰,轰向李素婉娇嫩的后背!
李素婉本是避无可避,却被一道黑影暴卷横飞四丈,堪堪避过那道焚身烈焰,只见孙灵倩拦腰抱着李素婉,咯咯笑道:“素婉姐快歇一会儿,我用小黑刀试试那黑龙的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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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少游毫不保留地施展游魂醉剑,任何一剑都是毫无章法,无时无刻不是空门大露,但对手却不敢贸然进击,只因无法预测他下一剑的角度!
无泉大师的内力可谓登峰造极,但此刻只觉这年轻人轻功形同鬼魅,自己空有浑厚似海的内劲,却无一点着落处,以他的修为之深也险些气结。
突然,金光一闪,李素婉以断头禅杖加入战团,她的“素练枪法”凌厉无匹,已臻“龙枪”之境,此刻舍利子在手,施展开来更无半点挂碍,她与常少游武功同宗同源,此时一枪一剑配合得更是滴水不漏,瞬间已将无泉大师迫退两丈,挑破他三处僧袍!
孙灵倩几番施展“幻影分身术”攻击黑龙,都被黑龙一一化解且猛烈反扑,不由眉头大皱,突然灵光一闪,娇呼道:“少游,还记得咱俩上元之夜的那场赌赛吗?”
常少游立刻会意华州上元夜二人曾在高空舞龙灯,纵声大笑道:“笨姑娘,一点也不笨嘛!素婉嫂嫂快退,我和灵倩去也!”
他灌注十成内力,闪电般一记“地煞翻江”气旋,将长剑射向无泉,回身一纵,像一缕白色游魂已腾跃至黑龙上方的穹顶!无泉大师全力轰出一道指风,“蓬”的一声巨响,长剑瞬间碎作齑粉,他的人也被强大力流震飞三丈!
李素婉见机不可失,檀口一声“呼哨”,纵身掠出高塔之外,无泉大师飞追而去,厉声暴喝道:“哪里走!”李素婉含笑飘落塔下,无泉大师大吃一惊,猛地刹住身形!
只听“咿啊咿啊咿啊”三声厉叫,塔顶掠下三只灰褐色巨鹰,猛敛双翅,俯冲而下,最大的一只巨鹰已将李素婉接住,继而急掠而上,一飞冲天!
无泉大师跌足大叫,道:“罪孽啊!影疾,还不快追!”
那条黑龙闻听“影疾”二字,撇了孙灵倩,鼓翼便往外追,哪知半空中泻下一道白光,常少游已骑在黑龙颈间,龙身一滞,孙灵倩亦化一道黑光附上龙腰!
黑龙影疾哪曾被人沾过龙身,瞬间展开宽翼,腾空飞出宝塔,不时在空中张牙舞爪、狂扭乱摆,企图将常、孙二人甩落!
春日的长空中,黑龙在风中翻转、腾跃、攻击、冲刺,烈火喷得四周烟火弥漫,一场人与龙的高空肉搏正在展开。
所有的人都在引颈仰望,都是一脸骇然,他们见过舞龙灯的,但却没人见过在高空舞龙灯的,更没人见过在高空舞真龙的!
可眼前的情形就是这样,无论黑龙影疾如何翻转挣扎,常少游和孙灵倩都能施展高妙轻功,腾挪闪转,如影随形、如蛆附骨,黑龙影疾的努力一次次归于失败。
常少游纵声大笑,朗声吟道:“胆壮当与蛟龙舞,笑穿云霓凌九霄!”
孙灵倩格格笑道:“少游,亏你还有心思吟诗,快想想如何驾驭这条龙,否则咱们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黑龙影疾猛听二人竟要妄图驾驭它,愤怒地加紧猛甩,让常、孙二人急展身法,忙得满头大汗,才又稳稳攀附在龙身。
常少游心中虽未想到驾驭黑龙的绝招,但他连换几个身形,终于腾出一只手来,从腰间解开九节亮银鞭,闪电般勒紧了黑龙的喉咙!
这一次黑龙影疾彻底疯狂了,将孙灵倩几乎凌空甩脱,她眼疾手快地施展幻影术,终于搂住了常少游的腰。
直至此刻,常、孙二人才有机会细察身下这庞然大物,它黑精钢般的利爪,每根均长如人腿,花岗岩般的坚硬鳞甲不惧任何利器,他喉咙中喷射的烈焰,更是足以融化一切!
二人终于明白,为何几百年来从未有人能从圣泉寺盗走玄奘舍利,他们若非胆大妄为地驾驭黑龙,使它不能施展神威,即便再多宗师级的高手来此,也会一一伏尸当场。
常少游越想越是心惊,他和孙灵倩上元夜舞龙灯的经验,竟然一下救了包括卢玉峰在内四个人的性命,这要么是人生的奇迹,要么是上天的恩赐!
想到此处,他果断勒紧了那条九节亮银鞭,而且越来越紧,墨绿色的龙血滴落下来,他厉声喝道:“疾影!我虽不想伤你的性命,但也别无选择,除非你能做点什么。”
黑龙又挣扎了半盏茶功夫,巨大的龙头终于低了下去,两颌间突然尖啸着喷出明亮的火焰,发出低沉的声音,道:“疾影愿意以命换命!”
常少游大笑道:“龙一向是高傲的生灵,我也心怀敬意,相信你一定会遵守诺言!现在向那三只巨鹰靠拢!”说着,他稍微松了一线九节亮银鞭。
黑龙疾影如蒙大赦,张皇失措地皱缩黑翼,向下俯冲,冲入南方的森林,瞬间已尾随在李素婉所驾三鹰下方!
突然,李素婉驾驭巨鹰高举双翼旋停,俯冲而下,利爪电伸电缩,攻向下方黑龙的脊背和侧腹,幸亏她看出常、孙二人已制服黑龙,忙呼哨一声,及时制止了一场空中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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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西下,剑阁派山下别院中,袁忠正背负着双手,在厅中来来回回的不停踱步,也不知踱过多少遍了,他所走的路只怕已不下三十里。
秦红玉的面色也十分沉重,锐利如刀的目光自窗子扫到门口,又自门口扫往院外,来回扫个不停,掩不住心中的焦躁。
云游僧福广自顾自在一个茶盘前筛茶,筛了一壶又一壶,似乎他午饭吃了一罐子盐,必须不断饮茶才能止渴。
谢雨愁自怀中掏出一粒丸药,递与郭亮道:“这是我师门疗毒圣品,你先让他二人吃下,虽不能解他二人的尸毒,却也可缓解一时半刻。”郭亮称谢接过,连忙给昏死中的卢玉峰和萧韵兰服下,随即再次陷入了焦急和惶恐中。
穆玄清却恍若未闻,一向智计无双、稳如山岳的他,正远远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他全身上下都瞧不出一丝生气,仿佛是块黑木头一般。
几乎所有人都已认定,无论是不惜感染尸毒去冥界搭救卢玉峰的萧韵兰,还是去骊山圣泉寺盗取玄奘舍利的李素婉、常少游和孙灵倩,都在进行着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有谢雨愁不那么想,她虽然名字里有个愁字,却从来不知道愁,仿佛那个名字就是时刻叮嘱她不发愁的。
谢雨愁微笑道:“黑脸恩公,自打你们从孤城古墓中击退血魔,将我救出,我就再不相信宿命,他们每个人一定会打破宿命。”
穆玄清面无表情,道:“幸运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光顾我们。”
谢雨愁笑道:“可你们已足够幸运,快来看你们找到的这三幅宝图!”
所有人虽知希望渺茫,此刻却都一起围了上来,桌上摆着的自然是卢、常二人取自剑州府衙的三幅图。
第一幅是弩机构造图,第二幅是蜀将姜维画像,背面是一张斗折蛇行、缀满蝇头小字的地形图;第三幅图右侧绘一具干尸,左侧活人,上侧是红色方形肉团,下侧是一朵喇叭状白花,中央是一小块九龙戏珠图,各有方向不同的箭头互连。
秦红玉仔细端详,大惊道:“这第三幅图最为蹊跷,红色方形肉团应该是血太岁,喇叭状白花极有可能是曼陀罗花,而中央的九龙戏珠图又像极了我们丢失的鸡血九龙壁,难道……”
穆玄清沉吟半晌,面露喜色道:“这二百七十四名残废少女有救了!”
郭亮讶然道:“二哥何处此言?”
穆玄清胸有成竹,道:“你们看,这幅图大意是将骷髅干尸变成活人,表面看似需要血太岁、鸡血九龙壁和曼陀罗花三个必备条件,而曼陀罗花本身有致幻的药性,正是施法者要控制活死人所用,但培养血太岁的少女们则不然,她们越清醒血流越快,血太岁的生长也越迅速……”
秦红玉油然道:“也就是说,曼陀罗花正是治疗血太岁的良药,只不过药量如何控制?”
福广高宣佛号,微笑道:“玄清此番功德无量!秦大侠,药量根本不需要控制,因为是外敷致残部位,血太岁自然会麻痹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