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牵线红娘
“叫花子！你又跑到哪里了？！怎么都找不到你！”沈陌离不知怎么起得要比平常早，气冲冲地叉着腰堵在院门口，衣裳整齐，一点儿也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我平静地跪下，道：“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
不知道今日到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母鸡报鸣公鸡下蛋了，沈陌离居然破天荒没有刁难我。平时就是没事，她也要逮住我，用那些鸡毛蒜皮甚至不是错误的事儿来“兴师问罪”。她转头进了屋，冷冷地说了声：“进来！”
沈家大小姐的待遇果然不同寻常，一进门，一股香气就扑鼻而来，再细细打量，连脸盆架都是贴金镶玉的。我在心里叹气。沈氏姐妹要是没坐上妃嫔宝座，沈家就离衰落不远了。
沈陌离全然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床上，愁眉苦脸，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我跪在地上仰头看她，见她愁眉不展，便试探性地问道：“小姐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陌鸾，”这是沈小姐头一次叫我的名字，整天被她们一口一个叫花子地叫来叫去，我都快忘记了李素梅给我的那个名字，“你是不是很聪明？”
“奴婢不敢当，奴婢连字都不识一个，怎么敢称‘聪明’二字？”
“不可能，当初娘亲把你安排到我身边，就是让你给我出谋划策的！娘说你心思缜密，手段也多，你帮我出出主意，怎样才能让沈陌嫣名声尽毁，再也不能入宫？”
我的心为之一震，她才多少岁啊，心就如此恶毒了？果然是遗传了她的母亲，我见李素梅就经常陷害洛雨清——沈陌嫣的生母。不过，沈威太宠爱洛雨清了，所以几年了，洛雨清还是趾高气扬地坐在李素梅头上。
只不过……我还是要遵从。
“……奴婢当然有办法，还请小姐耐心等待。”我俯首，有些迟钝地回答。
……
“喂，叫花子！你来把我们的这些衣服洗了！真是的，耳朵聋了是不是？！叫了你多少遍！”沈陌离的贴身丫鬟惜颜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回忆，将一大盆花花绿绿的衣服“嘭”地扔到了我的面前。“告诉你，洗的时候不许用搓衣板！这些衣服可是前不久老爷给我们发放的好布料裁剪的衣服，所以得给我长点心！”
我忍住惜颜唾沫飞溅地说着，一脸无奈地拿起一件衣服。不得不说，这布料还真是“好”啊，除了颜色艳丽些，质感粗糙，面料也不柔软，或许只是粗麻布到染坊蘸了点颜料罢了，真不知道这个惜颜眼光到底是有多差。我刚将衣服浸泡到水里，眼前就是一双帛靴，我一抬头，见沈千夜正风骚地拿着一把折扇笑眯眯地注视着我，开口就是一句：
“丑丫头！”
我瞬间气血上涌，他不叫我丑丫头会死啊？我还未反驳他，他就神秘地一笑，“丑丫头，想不想去街上？”
当然想了！在这儿我快无聊死了！我把头点的像筛子。
“那好，抓紧我哦！”
我的脑袋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抓住我的手，轻轻一跃便跳到高高的院墙上，吓得我只有紧紧地贴住他，向下一看，好高呀！还没有适应，他便又飞身一跃，我手忙脚乱，吓出一身冷汗，抬头刚想训斥他，却看他笑吟吟地看着我，让我的脸微微一红。
“笨丫头，都说让你抓紧了，果然是笨手笨脚。”
好了，丑丫头笨丫头叫花子，我又多了一个称谓！我磨了磨牙，刚想回击，沈千夜却不给我这个机会，又一跃跳上屋檐。
“哎呀！”
“小心呀！”
“我要掉下去了！慢点呀！”
……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我就望见了那繁华的街市。但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关键是这个可恨的沈大少爷，忽快忽慢，一路过我只能手脚并用地扒在他身上。而罪魁祸首，在我恶狠狠的注视下依旧像没事人一样。哎，不管怎么说，我这么辛苦地来到了集市，怎么说也要好好地玩一玩，逛一逛！
“少爷，你身上有带银子吗？”我用胳膊肘碰碰眼珠子死死盯着一个个来往的漂亮姑娘的沈千夜，然后他笑吟吟地在我的目光下摇头。
“什么？！”我十分气愤，“没有银两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别急呀，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来玩了？”沈千夜不紧不慢地说着，“我是来让你给我当军师的，丑丫头，你说女人一般喜欢什么东西？”
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斜眼冷冷地说：“不管怎么说，任何女人都不会看上少爷这样处处留情，整天寻欢作乐的男人吧！”这人恐怕只有那些青楼里的花魁才受欢迎吧，也真是恶人垂万年，整日逛青楼也没得花柳病！
“你看！”沈千夜忽然很兴奋地拉拉我的袖子，“就是她！”
蓦地，心中空空的，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忽然被别人抽走了。
原来，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姑娘，是在找“她”啊。
那是个很美丽的女子，一袭雪白的衣裳衬得她清丽脱俗，在来来往往的人中那么显眼，仿佛真的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雪白莲花亭亭玉立，所有人都是她的陪衬，那不起眼的荷叶。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粗布衣裳宽大得掩盖了身上所有的曲线，平凡而又通，一扔到人群，就再也找不到了。
少爷俊朗而又带点邪气，那个女子，和少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故作平静，让自己忽略心中那点不自然：“少爷喜欢她吗？”
“对啊。自从遇见她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青楼了。我……喜欢她。但是我现在，连她是哪户人家的小姐都不知道。”沈千夜玩世不恭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认真的神色，“陌鸾，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小姐，您还是回去吧！不然少爷又该担心了！”一个身穿翠绿丫鬟衣衫的女孩踉踉跄跄地提着裙子跟在那个走得极快好像在赌气的白衣女子。
“不可能！我跟那个什么李公子连见都没见过，凭什么让我和他成亲？简直是不把我白婷婷放在眼里！爹爹还没有管我的婚事，他一个庶出的少爷凭什么管我？今天我非要让那勾引爹爹的狐狸精下不来台！”那女子的嗓音很甜美，却夹杂了滔滔的怒气。
“小姐，小姐！”眼见白婷婷越走越远几乎要消失在人群里，那丫鬟显然更焦急，却被人挤来挤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婷婷离自己越来越远。
“白小姐，”我追上那个几乎美得动人心魄的女子，“我家少爷想请你喝茶。”
白婷婷狐疑地看着我，又仔细地看了看我，开口就道：“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去见你家少爷？”
“也不是必须去，只是你的丫鬟已经和你走散，小姐又如此美貌，这地方又这么偏远，怕是一路上不怎么安全啊。当然，这话小姐也可以当做耳边风，只是后果就由白小姐自己承担了。”我装作谦恭的样子笑笑说。白婷婷在我一番话下果然迟疑了，她四下看了看，低下头又思索了一阵子，才缓缓说道：“你们少爷在哪儿？”
我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心里却有点苦涩涩的，还好，她出现的早，没有让我的心完全沦陷在名为沈千夜的深潭中。他是少爷，我是奴婢，宛如水上华贵的天鹅与井底之蛙对视。幸好，时间救了我，没有让我一直自作多情下去。
白婷婷和少爷谈得很愉快。白婷婷被家中二姨娘的儿子所逼，硬是要将她嫁给那个李公子。那个二姨娘名为玉端仪，当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被白老爷用手段娶回来后，不甘心位居妾室，于是处处为难婷婷母女，近日趁白老爷不在，竟猖狂到私自给嫡女定亲！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白婷婷似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玉端仪的种种“罪行”。沈千夜一直安静地倾听着，温柔如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面颊上。小脸因为气愤染上了一层红晕，红扑扑得像苹果一样可爱。我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服侍，看着沈千夜的爱一点点倾注到她身上。
白婷婷，如果你能好好珍惜沈千夜，那么，我就永远当一个旁观者，只是倾听，只是目睹，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只是，我开始迷茫，我到底是一个棋子，还是一个……实现愿望的秘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