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烟第三次进江北城后不久,陈继再次卧床不起,整个人已经到了“油干灯熄”的地步,命在垂危。陈烟兄弟姐妹几人得知详情后,立马商量一同赶回老家。这当儿,兰兰便偷偷地将亲爸的病情告诉了于灿,让他随同前往探望。于灿说,兰兰,现在我有燕子带路,我们还是分头出发吧!刘燕连忙将刚满周岁的儿子送到爸妈的身边,陪于灿火速起程了。
于灿开着高档小轿车,一路狂奔。不到五十分钟他和燕子先于陈烟一行人赶到了陈家桃园楼房门口。陈继一家人做梦也未曾想到,刘燕会在这个时候带着自己的丈夫前来看望陈继,赶紧将他俩迎进了门。此时的陈继正躺在一楼的房间床上,双眼是睁开的,但意识模糊,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着“烟儿……烟儿……”
听到亲生父亲在不停地呼唤着“烟儿”,于灿心如刀剐,他扑嗵一下跪在陈继的床前,用温暖的双手轻轻地捂着陈继一双干瘪冰凉的手,泪如雨下,道:爸——你好好看看我,我就是你的亲生儿子陈烟啦——
陈继似乎突然有了些意识,他的目光慢慢地转向了于灿,高大的身驱、浓眉大眼,这不就是我日思夜想的烟儿吗?陈继双眼一眨,两行泪水也随之流了出来,一声“我的烟儿呀——”就停止了呼吸。
“爸——”于灿疼不欲生。
这时,楼房门口传来了小车的马达声,大家知道是陈烟兄弟姐妹赶回来了。
听见屋内突然传出大哭声,陈烟兄弟姐妹一齐冲进了房间。然而,陈继再也没有睁开双眼,他永远告别了人世。这一年,陈继刚好七十三岁,似乎证印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接自己去”的民间对男女寿命之说法。
花园村的民间鼓乐队得知陈继去世的噩耗后,自发赶来参加追悼会,几位年迈的鼓乐手忍悲含泪,不约而同地奏响了《好人一生平安》,为他老人家送行——
有过多少往事
仿佛就在昨天
有过多少朋友
仿佛还在身边
也曾心意沉沉
相逢是苦是甜
如今举杯祝愿
好人一生平安
……
陈继去世后,陈烟和于灿的身世也真相大白。为了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于灿安葬亲生父亲后,当即决定以陈家桃园后人的名义向花园村捐资一千万元,建一座功能齐全的养老院,将花园村所有的孤寡老人全部接进养老院,由他负责赡养。他的作法得到了刘燕的支持,陈烟兄弟姐妹以及花园村的全体村民也为于灿的孝心和真情所感动。自此,尊老爱幼成了整个花园村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年后,四十二岁的陈烟与四十岁的兰兰终于携手踏进了婚姻的殿堂。正在江厦读大学的思园听到了这个消息后,特地赶回江北祝贺。他居然主动改口称兰兰为“妈”,并一本正经地说:“爸,兰兰姑姑在江北城带了我那么多年,我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妈。”
陈烟和兰兰会心地笑了。
晚上,待所有的客人散去后,陈烟与兰兰并肩走进了新房。陈烟关上房门,像那次在市农科所见到她那样,一把拦腰将她抱了起来,站在房中间接连转了好几个圈。俩人的热泪也随之洒了一地。
“师兄,你个傻子!快放下我,转晕啦!”
俩人一同倒在了床上。
“师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你说。”
“你是否早就知道我是师傅师娘的亲生儿子?”
“……”
“快说呀!”
“师兄,说来话长。其实,自从我见到于灿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怀疑你不是真正的陈烟。于灿不仅与你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而且他长得太像爸爸了,所以我就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一直以兄妹相称。后来,当我从燕子姐口中得知你的真实身份时,你已经和小菊结婚了……”
“哎!这都是我的错。其实,早年前,燕子曾先后几次在我面前主动提起过我的身份,但都被我找借口拒绝回答了,原来她早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陈烟……”
“师兄,你知道这几年我等你等得多么心急、多么痛苦吗?”
“师妹,我俩能走到一起,还得感谢一个人。”
“谁?”
“小菊!”
“是啊!小菊的确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我相信,如果她不主动离开你,你也一定不会抛弃她。”
“……我的女儿甜甜现在应该学会说话了。”
“小菊已经再婚了,她照顾甜甜肯定有些困难和不方便,我想去把甜甜接过来亲手抚养成人。”
“兰兰,小菊现在没有生育能力,她不会同意的。我还是想你替我生一个孩子。”
“你别再痴心妄想啦!我都四十岁的老女人了,不能再生的。”
“是吗?那我就要试试你老没老……”
“师兄,你先别动。我问你,要是当年你第一次动我时,我就怀孕了,你说我俩的孩子现在该有多大?”
“哇!该二十五了!”
“那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当官吗?”
“恐怕还在老家打理桃园。”
“算你走运!”
“师妹,真对不起!我总觉得我这一路走来,混到现在这个地位,都是由你的痛苦作铺垫的……”
“师兄,你别再说这些了。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只是,让你辛辛苦苦等了那么久……”
说到这里,兰兰早已泪如泉涌。陈烟连忙用双手捧着她的脸,用嘴唇细细地品尝着她的泪,甜酸苦辣一齐涌上心头。正如时下有一首歌曲《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中唱道——
女人的泪一滴就醉
男人的心一揉就碎
爱也累恨也累
不爱不恨没滋味
不要说你错
不要说我对
恩恩怨怨没有是与非
人生这个谜
几人能猜对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不要说你错
不要说我对
恩恩怨怨没有是与非
人生这个谜
几人能猜对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
陈烟与兰兰结婚后,家庭生活才真正走上了正轨。他在市人大常委会担任了近三年的副主任后,又在江北市换届期间调整到了市政府任副市长,主管全市农业工作。当了一届的副市长后,他又被提拔为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这期间,他的姨妈和亲爸亲妈先后离世。二○一三年初,年届五十的陈烟再次离开了江北,被省委组织部委以重任,担任江厦省农业厅厅长至今。
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陈烟携兰兰再次回了一趟花园村。他和兰兰都舍不得生养自己的这块土地,更难忘俩人在此留下的成长和相爱的足迹。因此俩人决定将江家的老房子拆除,重新建一幢新楼房,日后一起回来定居,安度晚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陈烟和兰兰并肩站在陈家桃园的山岗上,放眼环顾四周,真可谓感慨万千。青春早已不再,岁月不会等待。面对眼前的一切,他俩的心情也逐渐变得安静释然。
是啊!在这个大千世界里,倘若我们都能保持着心灵深处的这份安静,淡然地行走在每一天,不奢求,不贪恋,不嫉妒,不哀怨,守望属于自己的梦,那样的人生该多么值得回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