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巧在北太平庄采访,采访完毕就要打车往回赶的时候,突然,在北太平庄桥下,我看到围了一圈子的人。出于记者职业的敏感,我走了过去。只见两个保安正在对一个中年汉子大声地呵斥着什么,并把手里的铐子晃得哗哗响。中年汉子急出了一头一脸的汗。一个脸上有麻子的保安问:“老实交代,这孩子是不是你的?”中年汉子嗫嚅(nièrú)着说:“是。”“是你的?我看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也不像你?走,跟我到派出所说去。”那男子怎么也解释不清,他只顾说这孩子是他的,她妈跟人走了,他这是带着孩子来找她妈的。他嘟嘟嚷嚷地说个没完,我把他的话梳理了一下,大意是这样的:他的这个女儿是个哑巴,家里穷,他在外打工,谁知孩子她妈和另一个人好上了,听说跑到北京来了,他就把哑巴女儿带到了北京。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有找到孩子她妈,钱却花光了,到这个小区想收点儿废报纸,被保安盯上了,非说那女孩儿是他偷来的不可……围观的人群也窃窃私语了起来,有的说,偷孩子的最可恨了,千万不能让这小子跑了。一个小伙子甚至攥紧了拳头往那中年汉子身边挤。
突然,那个小女孩儿哭了起来,小手往外面指着,嗷嗽地叫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不知从哪儿飘过来一只红气球,一脸脏兮兮的小女孩儿露出了渴望的目光。只见那中年汉子分开人群,用那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出去。突然,一阵风又把气球刮了起来,借着风力,晃晃悠悠地飘到了马路对面,中年汉子也紧跟着冲了过去。当时,马路上车来车往,他想比一辆出租车更快一点儿地冲过去,但那辆出租车也想加速躲过他,眼看就要撞上了。只见出租车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后轮都掀了起来,中年汉子也瘫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那司机的两只脚已跺了上来,中年汉子爬了起来:“你怎么……怎么……打人?”出租车司机骂道:“打的就是你这不要命的孙子,奔丧呀,想死也找个凉快日子,大热天,老子不跟你理论。”说完,油门一踩,走了。
中年汉子也不顾这些了,冲到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向那个气球奔去,那个红色的气球已停在一棵槐树上,中午汉子蹦了几次都没有够着,就脱下了鞋,对准树枝砸,一下、两下、三下……终于,气球被震下来了,但那只鞋被树枝钩住了。他还是想用另一只鞋把树上的那一只给撞下来,脱了却又穿上,看来,他怕再丢失这只……他一瘸一拐地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不知为什么,刚才围了一圈儿的人,主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把那个红气球递给小女孩儿。女孩儿高兴得不得了,对他嗷嗷地说着些什么,中年汉子也笑了,像孩子一样。我注意到他半个腮帮子鼓得老高,眼里还有些血丝,看来,刚才的士司机出手不轻。两个保安还要把中年汉子带走,围观的群众不干了,他们说,看刚才那样儿,就知这汉子是那娃儿的亲爹,要是拐来的,他能那么不要命地去追一个气球吗中年汉子并不因此而有任何的欣喜,只是把哑巴女孩儿更紧地抱在怀里。我想上前采访,谁知一个大妈比我的速度还快,她对那中年汉子说:“走,跟我去前面小诊所包一下,大热天的,感染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