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里,举办讲座是习以为常的,往往是有的讲座的听课者人满为患,有的却门可罗雀,大家置若罔闻。最火爆的就是英语四级或者出名的教授的讲座了。按长颈鹿的说法,有点古代妓院的味道,谁牌子大,肚子里有货,谁的看客就多。
淫贼火急火燎地吃一碗刀削面,面汤四溅,脸上油晃晃的,脸上满是疙瘩,一个大疙瘩往往还趴着两三个小疙瘩,口角一周全是辣椒,我就打趣地说,“怎么,急着泡妞?”
淫贼一本正经地说,“下午有老高的讲座”
肥婆心里偷笑着,就像听到了李太白戒了酒,苏东坡失了才气,有点不以为然,用牙签挑着牙缝,挑着挑着,牙龈就流血了,手一抹,全是血,就捂着嘴说,“呦呵,有了老婆了,转正当良人了,被熏的都会读书了”
黑锤正吃着羊肉泡馍,因太烫,舌头吸溜吸溜地响,喝了一口茶水,哈了一口气,说,“连老高这样招摇撞骗教授的课你都去听,你丫真有品位,还不如在宿舍打麻将呢,一缺三!”
淫贼诡异地笑了笑,继而一本正经,“你也别损老高,走江湖的哪个没两把刷子”,吃完饭,就匆匆去了。
我也去了,一者是因为确实寂寥,不知做些什么,有时候,听一个人唠叨着讲课,虽然无趣,但总比自已一个人好的多。另一方面,我想着小猪会不会去呢?
教室里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有的看着小说,有的玩着手机,还有些,就是情侣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暧昧,沉浸爱恋中的人也许大多数就是这样的了。
淫贼和他的女友在教室一角落里卿卿我我,见我来了,冲我笑笑,就继续亲热了。有时我想,我还挺羡慕他们的,带点嫉妒,带点小恨。
老高的讲座依旧是照本宣科式的,讲着讲着,有几个人就走了。后来,连淫贼夫妇也走了。最后,台下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他还是讲着——这很符合他的个性,他曾说过,只要还有一个人在,他就讲给那一个人听。他大抵以为我在认真听,边讲边看着我,倒也觉得欣慰了。
其实不然,我在下面写着一行行批判他的文字。
朱婷不在,讲座我一点也没听进去,只见老高的嘴一张一合,自顾自地讲着,有时看看我,有时停止。周遭一切都沉静,我人在教室,心又在哪里呢?
一个人突然之间感到破天荒的孤独,心事无人诉说,像个疯子一样,要撕裂自己的感觉,一遍又一遍地在课桌上写着朱婷的名字。写到第九十九遍的时候,我就告诉了朱婷,要她晚上陪我聊天,她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两个人就一起去校园中散步。随便走走,随意聊聊,就不免谈到小的时候,谈到理想。她说她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过平平凡凡的生活,希望将来开一诊所,身旁能有一个人陪伴。
沉默总是有的,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味地走,她会突然之间咯咯地笑起来,“不想说些话吗?”
我想了半天,竟说,“你见过狼没?”
她说,”没有,你见过?”
“没有”,我深呼了一口气。就又陷入了沉默,看着橘黄色的灯光,我问她,“想到了什么?”
“就只是光,你呢?”
“我也是”,我低着头,自顾自地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说天上的星星真漂亮,就说了她小时候的事,调皮,活泼,爱捣蛋的女孩,两个人就嘻嘻哈哈地笑,月色真美。
她又问,“快考试了,书看的怎样?”
我就拍拍胸脯,“我敢居第二,就无人敢居第一,信不信?”
她就掩口而笑了,脸颊绯红,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双手把马尾辫拉到前面,风一吹,淡淡的薄荷香,我就醉了。
她撅着嘴,有点俏皮地说,“我才不信,考考你,你说我们学的五脏理论能不能应用在动物身上?”
我说,“应该不可以吧?就拿人来说,你站着,肺为五脏最顶处,其次为心,最下为肾,不是有肾水上济于心,使心阳不亢,心火须下降于肾,使肾水不寒这一说吗?动物的五脏几乎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怎么会有这种水火互济关系呢?”
她就一直笑着,话语也说不出,又捂着肚子,说是笑的肚子痛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至于吗?她就一直笑着,停停歇息,笑够了,才说,“真笨!那你躺着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水火互济关系了?”
我就吱吱呜呜,“这,这..”,心想,本想炫耀一番学识的,这下丢人了。
她就俏皮地说,“不知道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吹牛?”
我就窘迫地说不出话了。
她又笑了,这次是偷偷地笑,没有出声,道路两边的合欢花开的绯红,她捡起一朵,闻着,又插在发间,笑着说,“再考考你,怎么样?”
我想一个七尺男儿岂能在一个小女子面前丢人,就像两人初识时在医史馆里那样,我那时那么才高气傲,自恃其能地向她介绍各种古代的医用器皿,她就用一个又一个古灵精怪的小问题,让我一头雾水,尬尴地说不出话来。这次,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是有内涵的,有学识的,就洋洋得意地点了头,“随便问吧,越难的问题越好,小菜一碟”。
她转过身,面对着我,诡秘一笑,“听好了哦,人有几个心脏?”
这是个常识,人人皆知,对于一个医学生而言就更不是一个难题了。但她怎么会问呢,况且,我要她出个难题,难道,另有隐情?
我就呆呆地站着,想了一下,看她还笑着,就想,她是不是用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忽悠我?就试探地说,“两个?”见她听后嘴角一动,要说话的时候,就连忙说,“不对,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差点就被你忽悠了”。
她就笑了,“笨蛋!三个,要不人们怎么说三心两意呢?”
她就一直笑着,肆无忌惮,若得周围的人看着,我恨的牙痒痒,心里却是快乐的。
她又问,“再考考你,怎么样?”
我迷糊地点了点头,却说了句,“你真美”,她的脸颊就绯红了。她就摘了朵合欢花插入发间,问我,“喜欢么?”
我痴痴地说,“喜欢,喜欢”。
她笑得越发灿烂了,害羞着问,“喜欢什么?”
我却不敢言语了,呆呆地站着,心想,小猪,你若喜欢我的话,就打个喷嚏,让我知道,我就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了。
她就真打了个喷嚏,我却不敢说,心想,你若再打个喷嚏,我就说了。风一吹过,她又打了个喷嚏,我痴愣愣的,像掉了魂地说,“都喜欢,都喜欢”。
她笑着,却不出声,注视着我,却说了句,”讨厌!”,就撒娇地轻轻用手锤了一下我的背,又锤了一下。
两个人在校园中走了四个多小时,转眼之间,已是夜晚了。她说,“走累了,脚都起泡了,咋办呢?”
我弯着腰,拍着自己的背,笑呵呵地说,“我背你回去好了。”
她笑着说,“就你?那么瘦,还背我?”
我坏坏地笑着说,“如果现在都背不动,那将来怎么能抱回家呢?”
她就捏着我的脸,轻轻的,顺滑的手,边捏边笑着说,“现在脸皮厚了。”
我笑着说,“我舍友教我的,他说追女生的时候,脸皮要厚。”说完,两个人都笑着,月光很美,微微的风吹动着柳枝,我们走着,校园里静悄悄的。
两个人走着的时候,身体时有摩擦,我的心里痒痒的,想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突然牵着她的手,然后死皮赖脸不放手,却又不敢,闻着她身上的淡淡的薄荷香味,醉了,硬了。
不知何故,突然想到《色戒》里易先生第一次与王佳芝秘密约会时,对她说的那句:我天天讨论的都是国家大事,天天接触的都是重要人物,可他们给我的共同感觉就是,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恐惧,可你不是,我和你在一起感觉很轻松。
风很静,一吹,我的心就痒痒的。
送她回宿舍的时候,月色正浓,小虫吱吱地叫着,笑着。
兴匆匆回到宿舍,哼着小曲,大伙熄了灯,却都玩着手机,我就一会儿跟这个说话,一会儿又跟那个说今天和美女幽会了。突然想,我不也跟我讨厌的那些人一样的浅薄吗?
正乐呵呵的时候,哥哥打来电话,问我,“吃的好?”
我说,“吃得好。”
问我,“穿得好?”
我说,“穿得好。”
他说,“大跟妈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一天到黑靠给别人干活,看人脸色挣钱供你上大学,你一定要争气,也不要跟人家城里娃比,人家一件衣服值几百块钱,你几年下来穿的衣服都不值,比得过?”
我说,“知道了。”
听了哥哥的话,刚才还儿女情长的心思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踪了,九霄云外了。哥哥以前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喝酒,赌博,荒废了学业,这几年,家庭的担子重了,愈发理解了父母当年的苦口婆心了。
突然想给哥哥写一首诗,打开台灯,拿起笔,在日记写下:《写给哥哥的一首诗》
我的哥哥,
我突然想为你写一首诗
我怕哪天我会突然死去,
再没人会为你记录些什么。
人们骂你赌鬼,无用
可每年我一踏上归乡的路,
你那热扑扑的笑就长久长久地温暖着我
让我写这些诗句时,
还热泪盈眶。
那些年,
我去县城求学
你每次出远门打工时总会去看我
你每次都背着大半袋的土豆、红薯还有白菜
你每次都不变地请我去吃那时我还吃不起的饺子
我忘不了北风呼呼的冬天
你把一个个饺子夹到我碗里
嘴里还说我廋了。
一个人躺在床上,又一次想到了我的贫穷的家,又想到她,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沉默不语了。
想到尼采说过,爱是最孤独的危险。
四川鬼子打破沉默,突然说他在自习室见了一个女人,樱桃唇,小蛮腰,时间已久,两人竟然眉来眼去,今晚胡思乱想,有点骚动,皮痒痒了。
屠夫说,“改日我要去鉴定一下那女生,省得你在这胡吹乱侃的,唬兄弟几个。”
四川鬼子则一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嘴脸,“禽兽,兄弟妻不可欺,你若敢动我的菜,将来你女儿上幼儿班了,回家的路上小心着”。
“你这只牲口,得给你好好松松骨了,你这货就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屠夫就爬到鬼子床上,压在身下,直到鬼子气喘嘘嘘,喊着求饶。
四川鬼子说,“改日见了,只须看,不许动,看也不能看胸和臀,不许起任何私心杂念,否则,我让你老二不保。”
屠夫一边揍着奄奄一息的鬼子,一边愤愤地说,“我就那么禽兽?我就那么下流?我就那么没出息?老子也是有思想有理想有追求的人,老子放屁也是有学问的!”
黑锤说,“跟老高一个德行,以后再不去听那些专家、教授之类的讲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