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声自槐神村远处的山丘响起时,广场上集结起由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人,为了迎接这期盼多时的钟声,槐神村每家的份子都准备多时了,可是这并非是一次令人喜悦的活动,钟声虽然受他们的期盼,却不会让每个人都梦想成真。
而今天,这个敲响了古钟带给人们期望的孩子,就站在村外山丘的楼台上,眺望着广场上集合的人群,不做言语,望了片刻,又撤回眼光落向悬挂在楼台梁下的古钟,然后把持手中木桩,朝那共鸣未止的古钟继续撞去。
“咚!”
孩子认真的将古钟撞击三次以后,也不将木桩扶正,由两线拴住木桩两头的麻绳晃来晃去,余力使其晃荡的继续在古钟上撞出了几声闷响,直到钟声一次渐弱一次,他已经绕过古钟,顺着悬壁梯走到了钟楼下。
百年一度,槐神的恩赐将再度降临这块土地,用他的自然之力洗礼凡尘,令凡人们得到大自然的眷顾。
然而这场所谓的恩赐,则由方圆百里内最具有权势以及威信的槐神寺主持,话说槐神岭上有一寺,寺内有一树,树名曰槐神。
槐神百年生一果实,果实形若婴孩,乃自然灵力凝聚之结晶,名曰自然胎,这种百年难遇的果实,在这种妖兽横行,门阀乱斗的世界里,确实是属于可遇而不可求,毕竟服用过这种自然胎的人,都是受槐神眷顾的忠仆,拥有鬼神和自然并存的力量,哪怕乱世风情不可领略?
况且,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惩奸除恶,不存在什么正气凛然,人们只为了完成欲望而不断增强自我,如果能食得这自然胎,便可避免百年修行,那样在浩土中自立门阀,享受那凌驾群英之上,八面威风的高峰快活。
当然,阿鬼也有着这方面的雄图大志,不过身处佛家,心欲必戒,难得这百年一度的槐神结胎会出现,更何况还是在自己十六岁这一年,这真是修了几辈子福才换来的缘分,有人等了七八十年也没那么好运气,到最后也只有打消了这壮大人生的梦想。
槐神寺是专门为守护槐神村而树立的门阀,其表面虽然看去是一处普通僧庙,暗地中却有无数佛家高僧,每个挑出来那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绝世高人,其中寺规严谨,条条律律都把人的欲望给卡死了,只要你进了这槐神寺,要么你就衷心于佛祖,要么就信奉于槐神,但是还有像阿鬼这样谁也不信的。
那就是本以为在寺里能学到高强武艺而加入,到最后却发现寺里根本就没有好的武艺秘籍,那时候想退出都不行了,肠子悔青了不说,自己这辈子也都要埋没在寺里了,如今又被寺规第四百四十八章,二十三列规定,寺内子弟不可心存杂念,闭欲不能者,股五百法杖。
来到钟楼下,阿鬼双手揉了揉脸,想将那一脸的睡意给化去,大概昨夜想着逃跑的计划又没睡,他也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能有属于自己的自由,也有机会来此追求自然胎,自己的自由都被束缚了,哪还有什么机会谈雄心壮志。
不过看样子,昨夜即使想了一个通宵,也未能想出个天衣无缝的计策来,毕竟寺内高僧太多,就连苍蝇飞进飞出都被这些人了如指掌,更别说自己这个大活人了,除非有什么万全之计,否则他是绝对不敢冒然行动的。
以前那些想逃的孩子被抓了回来,不是把腿打断就是变成了痴呆儿,那种惨象是阿鬼不敢想象的。
反正,寺里所有的孩子,只要和阿鬼年纪不相上下的,都被当成奴隶一般使唤着,那完全看不出来有佛家寺庙的肃穆感,反倒令人觉得,这所谓的槐神寺,就是一处妖僧居住的魔窟。
实话说,这槐神寺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拜入的门派,门派对于招收弟子也是很有讲究,首先是必须是男童,年纪不能超过十八,因为这种门派立于世上根基不稳,为了门内不会产生过多杂事,从小孩开始抓起就容易了许多,洗脑对于任何一家门派来说,是必备的功课之一。
其次,便是要经过一场智力的考核,在经过书面答题合格以后,还要通过几位僧人的面试,过关者才能顺利的拜入门派当中。
阿鬼作为当初智力和面试的过关者,成功的进入了这个曾经自己梦寐以求的寺院,也成为了新一批僧人班子的洗脑候选人,这寺内寺外判若两物,恰似城外之人想进城,城内之人盼出城,这种滑稽的事情很是常见,当然,也是因为阿鬼年少无知,对于世界上的各种观念,考虑得不够成熟,才导致了这一次人生坎坷。
不过阿鬼心里深深的明白着一个问题,俗话说水清则无鱼,若是这淌水太过清澈,就不会有人在里面呆了,其中除了门派本有的威信以外,仍有许多潜在的好处,钱,权,或者是某种值得人去追寻的欲望。
这层好处,阿鬼自是看不清楚,毕竟现阶段的自己滞步于基层,这淌水究竟是浑是清也不为明白,只等自己努力向上,随着自己地位的升高,那不曾见过的好处也自会浮出水面。
阿鬼带着思考,脸挂愁容,准备回厨房研究今天的炊事,沿着钟楼下的小道走过一条泥路,百米不到的前方便是寺院侧门,此时在侧门把守的另外一名沙弥见阿鬼归来,就如同往日一样,调头朝寺院里走去。
“阿鬼,材房里怎么空的慌,没材怎么生火?全寺今天都不用吃饭了?”在调头过去的时候,沙弥冷冷的发话了。
阿鬼被这声音唤醒过来,拍了拍脑门,装出了一副笑脸,皮笑肉不笑说道:“昨晚就搬到厨房去了,师哥你放心吧。”
“恩。”听阿鬼这么一说以后,男童很是随便的应了一声,然后走进侧门,绕过门墙朝院子深处走去了。
这个被阿鬼称呼为师哥的沙弥,年纪只大了自己一岁,却极会耍手段,脑筋也过于常人,乃是师父座下的红人,对师父是推心置腹,上得师父的重视,下得众师兄弟的追捧,就连其他师伯和门内弟子都对他很有好感,用师父和师伯的话来说,他很会做人。
这厮平日里对寺内事情都很为关心,责任心较重,上面交予的任务从未耽误过,通常被派于监视门内一些不被相信的弟子,又在众弟子面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保证不会出错误的情况下。
但是,就是这么圆滑的一个人,却只对阿鬼一个人很不满意,应该说,整个寺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阿鬼。
一个既不会处心积虑算计人,也不会自甘堕落的人,说实在也不会被人讨厌,顶多在众人眼中只算一个普通人,但就是因为这并非一个普通的世界,普通人才会受人唾弃和冷眼。假拟你没足够的情商和智商,或是对于武学的敏感,那么这个世界恐怕并不适合你的生存。
除非你去凡间打杂求生,过一个普通人该过的普通日子。既然加入了这种组织,个人影响团体的事迹本就是时常,害群之马是绝不会允许存在的。
望着那幽深的院子深处,师哥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寻思着接下来要做的活,阿鬼面怀日复一日的苦笑,调头朝远处潮杂的广场上望去,潮杂的人声就在那里传来,而在广场的后方,那槐神岭就如同沉睡的阴山老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