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山第12军在郑州召开有参战任务的师团长会议继续着。战车第3师团师团长山路秀男中将站起来陈述着:“众所周知,战车行动受道路影响特大,支那守军早已动员地方人力,破坏了豫西的主要道路,我军能否选择一段晴天的日期,开始进攻,以便于坦克部队行动?”
“山路秀男中将,你的要求是不是有点而过分?”中山源夫摇头解释着:“河南西部接近高耸入云的秦岭和武当山,伏牛山继秦岭向东逶迤,形成渭河、黄河以南由西向东的长大高岭,处处森林密布,水分充足,使秦岭以南产生了特有的地区性气候。气象人员对大范围的系统天气变化较易掌握,但对局部地区的天气变化,很难在短期内弄清,难以预测在3月20日以后哪一段时间是晴天……”
“难以预测,难以把握,难以预测的行军结果……”山路秀男中将喋喋不休:“干脆我们就不要进攻好了……”
“山路秀男中将,作为日军高级将领,你的战争意志日益衰退了……”中山源夫拍下桌子。
“我衰退了,我衰退了么?“山路秀男中将看着中山源夫:“参谋长阁下,战车行驶在黄泥塘里,就如同石头掉进冰窟窿里!你是无法想象那种糟糕的情况,干脆,我们择机进攻……”
“择机,择机!”中山源夫气愤地:“作战能讨价还价,讲条件么?”“战车就是一块带轱辘的铁疙瘩,你说该怎么办?”山路秀男中将喋喋不休倾诉着满肚子苦水。
“山路秀男中将,在高级军事会议上讨价还价、讲条件,你是破天荒第一次,我为你感到羞耻!”内山英太郎中将敲着桌子,怒道:“按你种种说法,这仗根本不用打了,我们把脖子洗干净,案上鱼锅中蛙一样,坐等着支那军人的刺刀就是了!”
内山英太郎中将摔摔作战计划:“军队的最高使命是作战,至于天气如何,道路如何,是不用考虑的。只要真的武士,胸中有必胜的信心,刀山火海又能奈何?”
内山英太郎懊恼地坐下,继续着:“我真的不敢相信,1945年的春天,经过战火洗礼的驻华高级指挥官,竟会堕落腐败如此这般?你们心里装的不是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圣战,而是个人如何全身而退的小算盘……”
内山英太郎的高帽满屋子飞,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骑兵第4旅团,你们需几天,能到达老河口?”中山源夫降低声音。
藤田茂少将回答:“作战行程约300公里,已满负荷超常规的行军速度,预计7天!”
“豫西决战不是一次新的大规模军事冒险,而是一个实在可行的方案,去年的打通交通线,我军都在天气不良、交通不便、丧失制空权和供应不充足的情况下,完成了预定任务,并且击溃了支那参战部队的相当部分!”内山英太郎中将敲着桌子:“经过六七年战争,中国军队虽然因美国援助而在武器装备上有了改善,但战斗力,反倒比战争初期下降了,只要大规模的进攻,中国军队还会继续撤退!还会溃败!”
南阳县城西关一处民宅内,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李明姑,马不停蹄准备着收拾着东西。“刚从虎口出来,又只身前往狼窝。”黄白河端杯茶,递过:“一个人去南召,可要处处小心!”
“嗯!”李明姑点头,接过。
“不要用点头糊弄我!”唐白河笑着提醒道:“南召地处前线,小鬼子的流弹多,又多杆子团土匪窝,只身一人掌管指挥人生地疏的猎户游击队,比起西峡口,困难可是多多。你要学会一手打仗,一手把握风险……”
“流弹多,又能奈我何?”李明姑笑道:“随你不怀好意的说……”
“说你怎么了?处处张扬,要不是翟化民,你绑在大树下,早被狼吃了!”黄白河乐呵呵的:“吃一堑,不长一智,到处都是人生的漩涡……”
“还不是淅川,那群老顽固!”李明姑懊恼地:“麦城就走一遭,你都数落四五十回了,烦不烦呀!”
“烦不烦,你心里知道!在自家门口,跌的鼻青脸肿的……”唐白河忍着笑:“南阳我党真是缺少就是干部呀!要不看在你会打枪的份上,即使滥竽充数,说什么也轮不上你坐享其成前去指挥……”
“谢谢你,我的哥,我的糖人儿!”李明姑打躬作揖。
“少来这一套!”唐白河推开李明姑:“说你多少次了,任务越艰难,环境越险恶,就越要懂得保护自己!”
“白河呀,你别说了!能和你在一起,该多好呀!”李明姑擦擦眼泪:“我知道你为我好,我记着了!南召方城丈八远的距离,我们却又天各一方……”
“打着!”黄白河笑道:“几句话又勾起你盐帮大小姐的臭脾气,你别忘了,除了工作上的夫妻,咱们可是一个战壕里并肩战斗的革命同志,战争需要走在一起,我们就牵手共赴风雨;战斗需要离开,我们就肩并肩战斗!”
“不,白河,在白色恐怖中,在抗日浪潮里,假的,也能秀出真感情!”李明姑红着脸。
“答应我,好好活着,回来!”唐白河走过去,握着李明姑的手。
“你也是,活着回来,一个屋檐下工作!”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久久地:“努力战斗!好好活着!”
南阳各地,在共产党领导、控制和掌握下,人们自发组织起来,抗日武装斗争如火如荼开展起来。不甘受辱、富于斗争精神的广大人民群众,纷纷行动起来,高呼着“人自为战、村自为战”的口号,宣传抗日,组织抗日,奋起抗日,在南阳盆地布下了抗击日本侵略军的天罗地网。
镇平成立了以王永行为组长的****镇平县地下工作组,领导组织起十几支、千余人的抗日武装,在夜间训练着。
南阳县玉皇庙一带,以许子和为队长的宛南抗日游击队,在进行着夜间巷战的演习。
无数热血青年放下书本,加入青年抗日自卫军,宣传中国共产党人的抗日游击战……
朱阳关,地处熊耳山深处的一块盆形山地,一个依盆地而建的深山小镇,只有沿河而建的山路与外界相连,它是豫西南通往南阳、襄樊的关口要道,战略位置重要。
这个沉寂了千年的小镇,突然拥进了成千上万衣着光鲜的外来人,一时间山石街道上人声鼎沸。
卢沟桥事件打响了全面抗战的枪声,中华大地上燃烧起了与日本侵略者决一死战的怒火。
由于国民党推行片面抗战路线,采取防御战略方针,使得战争一开始局势就对中国不利,华北重地北平、天津、太原等城市相继失守,大片祖国山河沦落日本侵略者之手。
1938年5月,徐州沦陷,中原地区陷入危机。是年6月6日,当时的河南省省会开封被日军攻占,国民党河南省政府开始了风雨飘摇的大搬迁,先后搬至南阳镇平、洛阳、鲁山、西峡县丹水镇等地。
1945年年初,河南省绝大部分都陷落日军手中,只剩下豫西南几个县了,在抗日战争的严酷形势下,国民党河南省政府不得不迁入深山古镇朱阳关。
崇山环绕的朱阳关,便成了国民党办公地点最理想的选择。残酷的历史风云际遇,使得熊耳山深处的朱阳关,在抗日战争后期成了河南省的临时省会,成了国民党河南省政府在外地迁移的最后一站,维系着抗日战争后期国民党在河南的统治,直到4个月后重归开封。
新建的省府办公房舍,除少数是砖瓦石结构外,大部分都是土墙涂白灰、檩椽立架上盖黄稗草的草房,新建房子是统一规划建设的,从朱阳关向西延伸有1.5公里长,草房虽然简陋,但显得高大、宽敞,比零零散散的民房看上去宽绰得多,不失省府的威严。
数千名卢氏、内乡数千名民工,正在紧张忙碌着。
迁卢的国民党河南省府机关为四厅(民政厅、财政厅、建设厅、教育厅)、八处(秘书处、会计处、警务处、田粮处、交通处、卫生处、文秘处、人事处),附属机关有河南国民日报社、省党部、三青团、军管区、保安司令部等。
省政府机关的党政高官成千上万,加上跟随而来的家属,人数超过了当时朱阳关镇总人口数的一半还多。小小的朱阳关,昔日偏僻而平静的街道,一下子热闹非凡。
随省府迁移的人员数量太大,尽管建了许多房屋,还是接纳不下。省府附属机构及其眷属,在非常时刻也顾不上讲究什么,都分散挤住在村民的民房里。能腾出空房的的人家,都蚂蚁般挤满了落难的达官贵人,甚至在打扫收拾过的牛羊圈里,还有不少人挤住着。
朱阳关空前的“繁荣”,就这样畸形变化着。
朱阳关的夜晚,说来就来,高山重重叠叠的,遮着了天的半拉子脸,彩霞里,刚刚山岗上还流光溢彩的哨兵身影,转瞬就变成了天际的星星。
由西峡丹水开过来的汽车,满载着河南省政府的卷宗、档案与必要的办公设备,密密麻麻排起长龙,蜗牛般行驶着。
“槽糕透了,槽糕透了!”河南省省府秘书长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跺着脚喊道:“要是日军飞机,飞过来,后果……”
“听之任之吧!”副秘书长淡淡地笑道:“哪能背运,都跟着我们,似这样的流浪日子,何时是个头呀!”
“你就感慨吧!”河南省省府秘书长不满地回了句:“在其位,谋其职!越是这时候,我们越是他们的主心骨……”
副秘书长不再言语,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看看半山腰里尚在步行的人们,嘟噜声:“真是,拧死蚂蚁的功夫,大着呢!”便对身边人说:“算了算了,你去找几个灯笼,到山半腰里接接那些尚在徒步的人”
“是!”那人跑出去,身后刮起一阵风,不由人们用手挡着眼睛,睁开眼时,却见衣角闪动,灯笼闪烁,如风涌上街头的省府官员与家属,密密麻麻的,成了朱阳关的主流人群;放着唱片的留声机里转起来,高音喇叭响起来,一种遥远的饮食起居生活作风,在朱阳关,也如这傍晚的风,渐渐流行起来。
“暖风吹得游人醉,只把杭州做汴京……”诗人乔半仙摇摇晃晃地走来。
朱阳关的夜晚,真的不夜。为丰富官员们业余生活,朱阳关成立了曲剧团,天天晚上在戏楼上演出《天河配》、《梁祝拜亭》之类的传统剧目。
朱阳关中心小学举办周末晚会,说相声演小品,还在大小提琴、长短铜管的洋乐器伴奏下,唱京剧和流行歌曲。
新鲜的文化风气,开了山里人的眼界,酒绿灯红,先生、夫人、公子、小姐们成双成对地互相拥抱着跳舞,自小就接受“男女授受不亲”的乡亲们,傻乎乎地看着。
“快看杂耍呀!”一传十,十传百,三里五乡的乡亲们,五里一群,十里一拨,把操场围个水泄不通。赌场红火,赌场越办越多,赌注越下越大,赌徒越聚越多。家庭“春楼”灯红酒绿,兵总官爷进进出出……
“纸迷金醉,灯红酒绿,何时是个够呀!”诗人乔半仙摇摇晃晃走过来。
“你小子,散布赤色谣言!”军统河南站朱阳关行动大队围过来。“纸迷金醉,灯红酒绿,何时是个够呀,这是赤色谣言么?”乔半仙质问着。
“不是赤色谣言,就是发泄对政府抗战不利的不满!”行动队长吼道:“像这样的愤青,宁可错抓五千,也不能漏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