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里来了新年里第一拨商客的消息,在那果然如许三所讲的鞋子都没穿就屁颠屁颠跑出来迎接的客栈老板的大嘴巴下,一盏茶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镇子。
对于这样一个江南偏西锤的拗口方位的小地方来说,看天吃饭是本份,不过想要再过得滋润一点,就得看各自的本事了。
大老爷是不愁的,虽然镇守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不过在这镇子里,却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就好像若是说他要是看上了哪户人家刚娶进门的水灵灵的小媳妇,说是先别圆房了,先来本大老爷的被窝里滚上一滚,让老爷我教教你一些九深一浅的功夫,那么多半是没人敢吱声反对的——当然,这只是鲁三边一贯以来的臆测。
而像被认定了是镇子首富的陈大官人,那也是不愁的。攒了几代人的家业,到他这一辈,只要不是脑袋抽筋天天往外大把大把丢银子,单只娶个几房姨太太养上一屋子二八体似酥的小佳人,那是绝对眉头都不带颤一下。
小茶楼的老板就要差了些,每天必须起早摸黑的,养个漂亮的小媳妇也不敢怎么让她出门,就是怕一个不慎被人勾搭走了。而客栈老板,就被许三笑过一整个冬天摸着两个铜板快摸成斗鸡眼了的那个,跟茶楼老板差不多,属于同一个档次。
至于其他人,那就差得更远了。
不过好在辰阳虽然没有特别的产出,位置也偏僻,却是偏僻得恰到好处,正好夹在边荒跟百花两块极其富饶所在的中间,而且那富饶所在,还不受大天朝的疆域管辖。
商者,互通有无而已。对于行走于天下的商人而言,这简单一句话就是真理,想要锦衣富贵一世荣华,就得牢牢把持住“互通有无”四个字的个中至理,而天底下,还有什么比之于国门外更切合“有无”的本质?
于是辰阳这种本是穷乡僻壤的犄角旮旯,无形中就多了几分兵家必争之地的味道,变成了天下行商尤其是那些要去到百花或是边荒的商队必须经过的所在。
虽然对于那些商人而言辰阳依然只是个偏僻的小地方,仅止于路过,并没有存着淘到什么宝贝的心思,但对于镇子里的人却是实打实的实惠,吃喝拉撒睡,油盐酱醋茶,后面五样就算了,前面五样却是行商必不可少,在这之中趁机赚个稀饭钱,再方便不过。
所以又一盏茶的功夫后,整个镇子都动了起来,那些想要让日子过得更滋润点的家伙,不约而同聚拢到客栈外面,一时喧哗吵闹,那热闹景象丝毫不输省城大郡。
……
……
“东海郡来的!”
鲁三边等那车队全部过去了后,才施施然道。
许三有些惊讶,心说你这见了有肌肉的男人就犯花痴的家伙,刚才不还问着别人是不是北方来的,怎么这一会儿,就那么肯定是来自于东海郡?
“你就知道不是北方来的?”
东海郡,自然是在东边,不算北方。
鲁三边“嘿嘿”一笑:“这不三哥你教导过对于外人,要虚之实之实之虚之,因此才故意绕他一下,其实我是早就看出来了不是来自北方,是从东海郡过来的。”
许三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这注定败家的玩意,懂个屁的虚之实之!
“是见到了那比脑门还大的号旗了吧?”
大多商队,尤其是一些有实力的商号,都会在商队里竖上一面大旗,然后写“四水张”或是“河阳刘”之类的字眼,告诉别人这商队来自哪里,又是隶属于哪家。
这样做虽然有树大招风的危险,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一些不怎么济事的山匪,见到旗号,远远的会避让躲开,免得招惹到不能招惹的,被人整个儿灭掉。所以竖起旗号,可以大大节省山野之中赶路的时间。
先前的马队,竖起的就是“东海陈”的旗号,解读起来,就是东海郡的陈家的商队。
鲁三边“嘿嘿”一笑,道:“三哥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许三恶心的“呸”了一声:“谁他娘的是那吃头遍屎的玩意?那比你脑门大上好几倍的号旗,就那么招摇过去,再不长眼也能看到,还好意思鬼扯什么虚之实之!”
鲁三边撇撇嘴:“东海郡?那可是隔了一万里路啊,贩什么不好,贩酒?名头倒是极大,叫做三百里飘香,可那玩意能有多少赚头?还不够贴补路费的。再说,贩酒肯定是要往北边卖,咱们这辰阳往北就是边荒,那地方又不缺美酒,反而是北凉不产粮食,稀罕得很!”
“兴许别人就是卖到北凉去的,你就知道?”许三不耐烦的道。
鲁三边很不乐意的看了眼许三:“三哥你不够意思!我又不是真傻子,去北凉走三关,顺着洛河一直往上不更方便?还绕来咱们这山旮旯?这道理我都懂,三哥你要是说不懂我就鄙视你!”
他顿了顿,发觉许三没有说话,心中定了定,接着道:“从咱们这里倒也不是不能去北凉,不过要绕横断大山,连人走着都费劲,更别说马车了——三哥你自己先前都是问的边荒跟百花,却跟我忽悠什么北凉!”
许三终究被弄得火起,道:“路过商队,最多也就呆个一两天,你管他卖到哪里,闲的蛋疼。”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三哥!”鲁三边满不赞同的晃了下脑袋,“说不准,这商队是他娘的里通外国的奸细呢?”
许三顿时无语,心道你这败家子败家了十好几年,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难道真是让门给夹了?还是说突然间脑袋开窍,不准备败家了?
“真是奸细,那也是大老爷该操心的事。倒是你,一直嚷嚷着去年弄到的一张虎皮没地方卖,兴许这商队里就有人能看得上,能出个大价钱。”
鲁三边一愣,点了点头,心道还是三哥你最懂我,真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过才及点头,突然又一个转念,心道三哥果然还是一肚子坏水儿,我真要是把那张虎皮给卖了,老爹还不直接拿叉子在我屁股上扎俩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