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发现破绽，哪家宾馆会有白色双人沙发？即使有，也不会朝向大海，为了营造氛围而露骨杜撰，她会觉得不真实，影响专注，感觉便没了，浪漫只能到爪哇国去找。
“你怎么把飞雪暖阳拆开了？”她的回复暗含责怪。
他猛然清醒，竟稀里糊涂给拆开了，等于把她喜欢的东西摔成两半，那能满意吗？才发现酒精跟浪漫一点不搭，不仅烧断思路，也醉了情愫，哆哆嗦嗦根本找不准她的心灵接点。
“这是飞雪暖阳的另一种形式，只要与你在一起，飞雪含温馨，暖阳传真情，浪漫无处不在。”他顾不得是否肉麻，网吧巧遇，以猝然分离收场，现在相当于第二次见面，聊不尽兴，等同于失败。
“真会说话！拆开后各有各的好，总觉得不如让它们在一起，你选哪个？”她留下转机。
“选第一个，跟早晨的提议相近，只是多了间小屋，仍然能到雪地里打滚。”他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
“有太阳，谁愿意到雪地里打滚？我选第二个，再说没去过海边，你这是心理测试吗？”她的回复缓慢许多，明显在投入。
测试？没这个意思，可确实像测试题，她选第二个，是不是代表所有女人的选择？来不及细想，回道：“就算测试吧，选择第一个的性格内向，着重于生理需求，你选第二个，说明你更向往轻松与自由，偏重心理。”信手胡诌，把聊天变成讨论，才不至于突然结束。
“哈哈，有这么多讲究？生理和心理都上来了，那你编给我听。”她表现出兴趣。
他觉得有点歪打正着，按捺往外冒的杂念，把自己丢进土墙小屋：“鹅毛大雪，寒风呜呜直吹口哨，露着缝隙的木门紧闭，屋中央是烧得正旺的煤炉，白铁壶冒着热气，人在热乎乎的炕上，这种情形下，只能做一件事。”未发送，已身临其境，雄性荷尔蒙驱赶着残余精酒，在体内燃起另一堆篝火。
“真像你说的，除了那个，也只能那个，不过让我恶心，赶紧换海边。”她仿佛正拿着一把尖嘴锹，铲着积雪往火堆上扬，火苗奄奄一息。
“那不能怪我，是奉你的命令，对第一个进行现场采访，现在按你的命令，掐掉重拍，外景是海滨，准备好没？出发。”他强词夺理，尽量让短信生动，
“总觉得你没安好心，要把我带到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快点，看你再怎么编。”
她扔掉锹，脱去外套，景物在悄然变化，转眼间，树林、冰雪、群山和乌云向四周飞速后退，蓝天、白云、大海和一群海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再看她，已换上一条纯白吊带裙。
他对照幻想中的照片写道：“午后，顶着灼烈阳光，沐浴和熙海风，穿过宁静的柏油马路，我俩从海边回到屋里，你半躺在沙发上，继续欣赏大海。”
“干嘛是回来？不想跟你呆屋里，到海边去。”她及时叫停，命令改剧本。
她敏锐的识破用意，颇令他意外，又想进屋和出去都一样，只要能把浪漫中的快乐注入她心间，就大功告成，甚至承认潜意识里的预谋，追女人，本身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走秀，说圈套不中听，想给她的内心拴几个活扣，总不算过分。
“傍晚，你换上一件宽松的吊带裙，长发挽在头上，带你穿过宁静的柏油马路，身前一大片碧绿的海滨草地，海边有孩子嬉戏，情侣们踩着沙滩，留下彼此的深情脚印……”刻意打上省略号，表示待续。
“好美！喜欢，也想去踩脚印。”终于获得她的首肯。
他感叹一声磨合不易，拢紧思绪：“踏上松软海滩，你小跑，直至海水亲吻脚踝，你站在海边张开双臂，完成人生第一次满怀深情的深呼吸，裙子化为海风一角，你成了海上最明亮的星……”
“我尽情拥抱眼前的梦境，正在完成人生蜕变，我是一只海燕，将翅膀上的寒冷抖进海中，我是一条小鱼，欲游向大海的最深处……”
他一下看傻掉，觉得有一股力量正在拨动内心琴弦，弹奏着遥远的心灵共鸣曲，觉得她纯净到空灵，情感出乎意料的丰富。
“我缓缓走向你，站在你身后，感受你身上超自然的神秘力量。”他觉得碰触会破坏意境，远远看着，反而容易陶醉。
“当分不清海风和身体时，你从后面轻轻搂着我，泪水模糊了视线，一切却变得清晰，你是我的风，我的翅膀好轻盈！”
她的话带来一阵和风，舒缓地抹去他胸中绮念：“当我们静静相拥，海与天空变成爱的宇宙，当流星从天际划过，看清你沉静的轮廓，面对大海，我，不再觉得自己渺小。”
“别说，别动……只想枕着它静静的入睡，在梦里，也许会吻你……我真的哭了，晚安。”
他双手抱头，让自己沉浸在清醒的梦里，恍惚间看见一只红唇，闪耀着梦呓时的光彩，那是高原阳光在皮肤上留下的印痕，是千里冰雪凝结的至纯性感。
他略微遗憾，关灯梭进被窝，想趁余温，抚摸梦里的唇。
孙兴国听完卓燃的讲解，久久地凝视着显示屏，仿佛里面有一个沉重石门封闭的宝藏，而他说的，是打开大门的咒语吗？
关键时刻，卓燃丝毫不敢大意，甚至不想手中的青烟惊扰他的思考，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
孙兴国抬起右手撸几下短发，接着点上香烟：“你是6月份到的华南？”指着加粗的数字。
卓燃站到他身后：“6月2日到，6月10日谈定，6月20日把大部分电视广告换成染发广告，6月剩下10天，就完成前面两个月的销量总和。”
“尼玛，几何增长！7月翻4倍，8月翻12倍，10月竟然翻到101倍，这样翻下去，还得了！真不敢相信，却又是真的，我承认我挺动心。”孙兴国示意他在旁边坐下，“那张经理怎么不掌握这种情况？”
“王总原本想把华南的情况通报全国，老板不同意，担心这是一种假象，因为增长比例像是失控，特意嘱咐我跟王总，对华南业绩实行暂时屏蔽，所以你们觉得是渐有起色，实际上已经远远超出华中的业绩。”卓燃胸有成竹的吐露稍加改动的实情。
“老板因担心假象而屏蔽业绩，似乎不是你们的一惯风格？”孙兴国紧逼，直至逼到自己觉得踏实。
“告诉你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想对某些省级代理商进行换血。”卓燃又点上一支香烟，“通过华南的运作和表现，老板已经知道染发水的市场潜力，之前，曾对四分之一的代理商颇有微词，上个月，趁他们蒙在鼓里，一举拿掉三家，这你应该知道。”
“这个情况，我们都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王总想动手，直到华南业绩出来后，才找到下手时机，对吗？”孙兴国快速抚摸短发，像上面有厚厚灰尘。
“可以这么说。”卓燃让自己的表情尽量坦诚。
“还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孙兴国主动触及合作底线。
“七家换血名单里，没有你孙总的大名，尽管张经理的工作并不突出，毕竟你鞋卖得好，能挤进全国销售前五，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销售奇迹。”卓燃送上高帽。
“可以把你的话理解成一种暗示吗？”孙兴国起身。
“不用暗示，合作必须坦诚，如果没有鞋的奇迹，你应该会进入换血名单，临走时，王总把我叫到办公室，说跟银川从一开始就合作，不容易。”孙兴国挤一下，他就说一点，只有这样，才不会招来逆反。
“哈哈，谢谢王总网开一面，明白了，在等我的表现。”孙兴国搓搓手，似乎想得到某种能量，“有种直觉，你将前途无量。”
“单就我们公司来说，有点前途，我不否认，但你知道，人总是不满足的。”卓燃第一次超出工作范围。
“爽，这次谈工作就到此为止，市场你用不着去，我会让你带着满意结果回去的，最迟后天，我把方案发给你。”孙兴国示意他收起电脑，“下一站去哪？”
卓燃迟疑一下：“回宁城。”想既然目的达到，不如连夜回去。
“怎么又回去？”孙兴国很是迷惑。
“曾总前天有事离开宁城，得回去等最终结果。”他无意间找到回去理由，“希望在宁城能收到你的方案，本月内，千万别让我再回来。”为孙兴国的承诺打入楔子。
“即使回来，也是我想跟你喝酒。”孙兴国从桌上拿起包，“昨晚说好的，下午尽情娱乐。”
“千万别，喝酒可以，其他节目，请你保留。”卓燃收好电脑，想问他有几点的火车。
“喜欢有原则的人，其他的等会再说。”孙兴国露出神秘的笑，似乎握着他不能拒绝的秘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