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什么东西从她头顶一点一点的移开,因这声音吵人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翻个身以为抱着木婉月又沉沉睡去,突然感觉怀中的木婉月身体冰冷且僵硬,以为她是生病了想睁开眼看看她却又如何也睁不开,大抵是因为太困了吧。觉得自个儿身上火热,便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搬东西的声音总算是停下了,隐约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紧接着又在她的耳旁连声道歉,模模糊糊的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就像……就像有些时候的二爷,温柔的好似春风拂面。不过他怎可能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洛绮云觉得自己好笑,喜欢二爷都喜欢得开始出现幻觉了,这若是让婉月听见了那还了得?
略有些冰凉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冰冰凉凉的舒适感令她舍不得让这只手离开,还以为是木婉月便将它紧紧抓住按在额头上不让她拿开,嘴里还一个劲的喃喃道,“婉月,你借我捂一会儿,就一会儿……”耳旁立马传来了她轻柔的声音,连说好。这才令洛绮云安下了心,嗅着衣袖散发出的淡淡茶香,熟悉的味道又令她想到二爷,这分明就是他的气味,可转念一想后又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婉月身上有二爷的气味这有什么问题?
抓着她的手掌冰一冰额头后转到脸上,再到嘴唇,又移到脖子上,眼看着她要继续往下之际那只手硬是收了回去。浑身热得不行的洛绮云像个小孩似的撒娇,嘴里直念叨着婉月不心疼我了。只听得身边的人连忙按住她乱动的手哄她,说只要她听话一会儿给她买蛋黄酥。她竟还当真乖乖不动,嘴里也不念叨了,只是身上热得不行眉头紧蹙罢了。
感觉自己好像被人从牀上拉起来背在背上离开,宽大的肩膀似乎并不是木婉月应该有的,可脑袋实在昏沉,迷迷糊糊的不知怎的又睡着了,只记得临睡前好像又嘟囔了一句,至于是什么却也忘了个干净。
君凤珏背着发烧的洛绮云步履沉重的离开灵堂,若非皇后去回头客找洛绮云并从温言之口中得知洛绮云一夜未归一事,直到如今他还无法察觉皇太后的所作所为,她竟瞒着他暗中派人将洛绮云抓来直接送进棺材,如此果断决绝,当真只是为了为四弟成婚吗?其中复杂的缘由他不愿深想,也不愿多提。
灵堂里摆放的是他四弟的棺材,揭开棺材,身为兄长无论如何都不合情理,可为了这小小的洛绮云,他也不愿再顾这情和理。
茶香冉冉,房间干净整洁,洛绮云从最熟悉的味道里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一抹白色身影平静清闲的一面煮茶一面看佛经,墨色发丝整齐束起,优雅的动作映称着他的温润如玉,果真是上天选中的人儿,完美的轮廓像是精美的雕刻,寻不到一丝瑕疵。
“醒了?”他缓缓开口,微拂袖间带过一阵幽幽茶香。
洛绮云强撑着坐起身,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那一抹欣喜并非从困境中逃脱,而是他,一如既往的出现。回想起自己被黑衣人抓走又被关进棺材和死人躺在一起的经历,身子不禁颤栗,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突然一阵咳嗽,咳的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缓了口气问道,“二爷,我记得我被关在棺材里,如今……”
“棺材?”君凤珏起身走上前伸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疑惑的看着她,“你莫不是做了噩梦?那晚本王带你来洛家老宅后你便高烧不退,难不成烧坏了脑子?”
听他这话洛绮云才开始正式打量这间屋子,这屋子竟是她在洛家的闺房。秀眉紧蹙,他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只是在做梦?洛绮云久久在脑海里搜索那晚遇见他的记忆,可什么都没有,亦或根本没有什么来洛家后发烧一说,她的的确确被人抓走关进棺材。
“二爷,你不用骗我了,我记得真切,此刻就连四王爷身上的冰冷我都还记得,咳咳咳——”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咳嗽,一只手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这个感觉突然令她隐约想起梦见木婉月一事,那时候的人莫不是……他?强行用他的手把脸摸了个遍,甚至还险些放到不该放的地方,天哪!洛绮云,你都干了些什么!用震惊的目光久久注视着他,顿时脸红到了耳根子,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可是难受?脸怎红成这样?”君凤珏见她低着头不言语,随后反应过来将手收回,掩饰般的轻咳一声站起身背对着她,“本王失礼了,不过本王向来以为洛姑娘是个不拘礼节的豪爽之人,故而……”
“二爷,多谢。”洛绮云低着头低声喃喃,也不知这一声道谢是因他处处照顾还是他将她从棺材里救出来,应当两者皆有,简单的二字却饱含着她所有的感情,情字太重却又提笔难书。
“本王原是想让你当做一场梦,记不得倒也干净。”
“可这却并非一场梦,我能自欺欺人骗了自己,又如何能骗得了旁人?”洛绮云突然陷入了沉默,目光久久落在他的锦靴上,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像个小姑娘般扭扭捏捏,往日的豪情消失不见。良久,支支吾吾的开口道,“二爷,我常在梦中梦见柳絮漫天的场境,待来年春天,你愿意……陪我共赏吗?”紧紧握着拳头,期待与胆怯占据了她的心,这个答案她想知道又不想知道,与其点破落得失望,倒不如让它成为一个谜,萦绕自己半生梦境,她终究还是在期待中胆怯了。
正当君凤珏要开口时,洛绮云率先阻止,“罢了,二爷不必回答,我不过开个玩笑。”
“饭馆暂且不要回去了,在此处好生养病,本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不待她起牀恭送便快步离去。走到门外抬头看着遍地残花,将她背上从灵堂出来之时她念了一声“小凤”,而这一声呢喃并未留在她的记忆里,却深刻在了他的心上。
儿时忆,尤梦影,那柳絮漫天的时节里,娇俏可人的洛绮云拉着他说太子这个称呼不好听。胆大包天的她是唯一一个敢给他取绰号之人,也是唯一一个令他生不起气来的人。她说你叫君凤珏,不如我就叫你小凤吧。此后,这一声“小凤”却令他牵肠挂肚,有多少年没有听见有人这样叫他了?很久很久了。
若她再多等一刻,兴许她能亲耳听见他的答案,他愿做这陪她看柳絮漫天的人,可这答案却只能诉说给清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