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欲晓,曙光渐显。少年映着朝霞的红色,脸上刚毅坚韧,又有一股脱俗之气。一看便知此子乃是求仙问道之士,他便是萧何的大徒弟,千洵。
“大师兄,大师兄,快看,我抓到了什么。”远处跑来一个少年,粗袖宽衣,看去十五六岁,正是懵懂不知的年岁。手里还提着一只野兔。
千洵转过头来,开口就道:“师弟,我告诉你多少次,为何总是记不住?我等修仙求道,怎能贪欲口食之欢。再说,今日杀鸡,明日杀人,那功德圆满位登仙列之说,如何能求得?”
少年看着他板起的脸,心中偷乐,口中却委屈的说道:“大师兄,我抓这野兔,只想做个宠物而已,哪里想要害它性命。”
千洵叹了口气,他虽然是大师兄,可是对他的这位师弟却是无可奈何。
萧何有两位徒弟,大徒弟千洵,为人刚正不阿,以公为主。二徒弟萧寻,便是那位少年了。
萧寻抿着嘴,偷偷看了他一眼,而后若无其事的生了一篝火。
千洵鼻尖耸了耸,回头一看,见小师弟正烤着无毛的野兔,不由得张大嘴巴,惊道:“师弟,你……”
萧寻甩甩小手,无奈道:“大师兄啊,我想了,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宠物。而且凡人食兔,你我皆是凡人,食兔又有何不可?反若,你我连凡人也不如?”
千洵知道,论道理如何都讲不过他,师傅曾说过,师弟外愚内智,天资聪慧过人,却不思修行,就怕日后劫难重重。
想到师傅皱眉叹息的样子,他语气渐缓,道:“师弟,莫要玩闹,若被师傅知道,可又要受罚了。”
萧寻笑道:“对了,师傅他老人家说过,欲度世人,必先将自己给度好。给,尝尝。”见火上野兔已熟,撕下一块,扬了扬手。
千洵道:“休要胡言,师傅哪曾说过这话?你的东西我可不吃。”
萧寻不肯罢休,反手将整只兔肉塞他手里,不管他烫的叫个不停,笑道:“这兔肉中,可是放了五十年的参果,朱草还有其他珍品哦,不能浪费啊!”
“什么?你居然将,将师傅给你的修炼之物当作香料?”千洵欲哭无泪,可这一吃不要紧,却吃出一股‘百年道果’的味道。
百年道果之味他可是知晓的,往日心法大成之时,师傅便曾赐下一颗。这道果在求仙者眼中可是难得一求,可师弟怎会有此物?转眼见小师弟依然笑嘻嘻的,怕是也不肯说。可惜这百年道果,居然这般浪费掉了。千洵又开始感叹了,他发现自己最近似乎老了不少。
可他越吃越是感觉不对劲,忽然,他肚子一声雷鸣,一股胀痛传来,千洵这时才明白过来,道:“师弟,你,你怎么又玩这个。不,不行了,我得去趟茅房。”
萧寻见他步履蹒跚的背影,摇头叹道:“师兄啊,多少次了,怎么还记不住。”
他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那变化的云彩。宛若游龙,翱翔天地。又似惊鸿,山海千寻,枯叶不带。忽然,他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今天还要给师傅抄经呢。”
却在这时,他的小臂处一阵奇痒,翻过袖口,只见那手臂上缠绕着一圈圈黑纹,似如黑蛇一般。这东西,时而奇痒难耐,时而疼痛万分。师傅说过,这黑纹自小便有,应为胎记。可萧寻却不大相信,胎记便是胎记,哪有如此折磨人的。
蓦地,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萧寻往周围瞅了瞅,只有一颗较为显眼的紫荆树,盛开着粉红花朵儿,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萧寻心中诧异,我与师姐们来往甚少,谁在此与我搞怪?他喝了一声:“是谁?”
随着声音传出,紫荆树花叶无风作响,而树下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小女孩。
她在笑,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双伶俐顽皮的双目,掩笑的红袖上刺绣着淡雅的紫荆花。
她道:“你这小子,不知本小姐是谁么?如此害你同门师兄,我可全看在眼里了。”言罢,还一本正经地摆摆姿势。
萧寻见她小嘴翘着,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不觉怪异非常,他道:“哪里来的丫头。”
少女秀眉一皱,心中大是不悦。而后双眸间狡黠之意一闪而过,抬手便向他点了一指。
这一指既出,萧寻竟凌空飞起,随少女手指所动,在空中翻了数十跟头。一时间,气血上涌,头晕眼花。所幸,今日空腹一天,不然岂不是出丑当场?
少女见他虽受折磨,苦闷不堪,却也没叫一声。当下也失了兴趣,手上一停,那萧寻倒是摔个七荤八素。
还没回过神儿来,那少女如一股风般冲过来,提着他的衣衫,恨恨道:“与本小姐说个清楚,谁是丫头?”
萧寻定住神,道:“原来你不是啊!”
少女看他一脸笑容,心里莫名地冒出一股邪火,正想补上一拳,却见他胸前挂着一面古镜,虽有些平凡却又不失灵气。当她看见镜中的自己,不由得一笑,道:“小子,你这镜子哪儿来的?这般漂亮,送予本小姐可好?”
萧寻一听,忙挣脱她的手,退了几步,道:“此镜是我娘的遗物,怎能送你?”
少女闻之一愣,问道:“你叫什么?”她那有些红意的小脸,看去煞是可爱。
“萧寻。你又叫什么?”
少女紧紧的盯着萧寻胸前的古镜,暗想着:一个男子要镜子干嘛,这般漂亮的镜子也只有我适合才对。想到这,她顿时又生出一股怒意,道:“哼!本小姐的名字可不是一般人能知的。你那镜子不如给我,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要镜子干什么”可这话刚说完,她便有些后悔了,不管如何,这镜子始终是他亲人的遗物,这般逼迫他,总感觉自己很坏的样子。
萧寻哑然,刚才好声好气,为何说翻脸就翻脸?正欲数落她几句,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有要事要做,也不再管她。
少女见他一溜烟儿跑了,以为他还生着气。虽满心不悦,腹诽不已,口中却朝他叫道:“喂!呆子,你不陪我了?我叫青莲。喂!回来啊!”
萧寻听下,也不回头。身后的小青莲气的跺脚,一挥袖,消失了去。
不多时,远远能看见后院,萧寻长长呼出一口气,擦了擦汗水。暗道:还是快些好,不然今晚又没得睡了。
“咦?这不是小师弟么?你怎的这般狼狈?掌门在找你呢,对了,还有千洵师兄。”
来人是二长老弟子,并无过人之处,二长老为何愿意教他学道,这也只有二长老本人才知道了。
萧寻对道:“多谢连师兄。”
连师兄口中忙道不谢,走时还特意叮嘱他,掌门发火,多加注意。
来到后院,那些并排而列的住所,在暮色之中昏暗不清,好似那手持兵戈的将士,却是在兵败之后。
稀稀落落的弟子盲目的走着,对应着天上的几颗孤星,如此的萧索。
“若你有师傅,有师兄弟,还会孤单吗?”
残星闪着光,似乎在回应着。
萧寻来到一间屋门前,叩了几声,轻声道:“师傅,弟子萧寻拜见。”
见久久没有回应,萧寻知道,这个时间师傅定是不在。从几年前开始,每逢这段时间便会不知所踪,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习性。
回到自己的住处,点一盏烛火,随着翻出数本道经后,开始蘸笔抄经。
漫漫黑夜,而身在夜中,才让人想起那些似曾来过的繁星。若有如果,能否变成星星,陪在月儿身边?
静山幽幽,似乎整个世界只有那盏摇曳的烛火。毫挥素笺,烛影相伴。
(次回,黑龙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