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题记
巴金先生曾说我心里怀有一个愿望,这是没有人知道的;我愿每个人都有住房,每张口都有饱饭,每颗心都得到温暖;我想擦干每个人的眼泪,不让任何人拉掉别人的一根头发。”
孙中山《建国方略》的宏伟设想,毛泽东“高峡出平湖”的大胆构思,邓小平“看准了就下决心,不要动摇”的嘱咐,江泽民“万众一心,不怕困难,艰苦奋斗,务求必胜”的决断,无一不是朝着这个美好愿景出发。
当新世纪的曙光终于照亮跨世纪的三峡工程,亿万炎黄子孙的百年梦圆,几代人接力飞奔的三峡梦终于成为现实。要知道,三峡梦就是中华民族的强国梦啊!
我,一个教师的女儿,没有正式当过农民,也不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为什么对农民有这么深的感情?为什么这样熟悉三峡农村?因为我是三峡人、库人。
我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那个缺吃少穿的饥饿年月,生长在有着古老而美丽的传说、吊脚楼、大红袍红橘树和渔火山歌的长江边。父母工作和生活在场镇学校,家里孩子多,双方老人和兄弟姐妹都需要经济支持照顾,日子过得相当措据。尤其是在逃避“文革”武斗后,家里遭受洗劫,更是家徒四壁,一时穷得揭不开锅。是善良的乡邻伸出援手,送来一点红苕、洋芋、苞谷面,帮我们一家渡过难关。
母亲曾教过一个漂亮女学生,因为插队落户被恶人侮辱而疯癫。这件事对父母产生很大的震动,看着目艮前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父母心里十分担忧,于是申请离开交通便利的长江边,调到一个偏僻山村,只有两个人的村小任教。目的就是为了女儿今后长大当知青时,就在所在生产队劳动,能回家食宿,父母能照看,真有点像母鸡护雏的味道,让人心酸,让人感叹。其实,那个时候上山下乡的政策已开始有所松动,乡村很闭塞,父母并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和信息,到我高考的头一年,基本上全国停止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逃过了这一劫,但我十五岁的二妹为了学习畅游长江,却不幸死于乡村的大堰塘。父亲也因为建设校舍长期看守材料,睡在阴暗潮湿的工地而患上风湿性心脏病,导致三十多年卧床不起。
六年的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我们一家的感情和生活渐渐融人这片土地。六年与农民父老乡亲的朝夕相处,鸡犬相闻,我深深地爱上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六年在划拨给学校的几分土地上,是乡亲们手把手教我播种、收获,是儿时伙伴陪我在乡间的田坎、地头、水稻田里扯猪草,是大妈教我剁猪草喂猪、养兔养羊,是大婶教我编织、绣花,是大叔带我赶集,教我如何选购小猪,教我如何讲价还价……
父母的小学一我的家,就坐落在茂密的大红袍红橘林中。春天,红艳艳的桃花盛开。春末夏初,漫山遍野的橘花又白又香,好一幅让人陶醉、让人流连的山乡风光图啊!骄阳似火的夏天,稻浪金黄,鸣蝉声声,阳雀放歌。深秋,橘子红了,一个个一树树燃烧着希望的红灯笼,把山乡装扮点亮。橘林深处的村子里,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雪花飘飘的日子里,乡亲们杀年猪,我家也杀年猪。乡亲们请客团年,我家也回请乡亲们团年。一碗碗喷喷香的三峡腊肉,一杯杯红苕片烤酒把个农家年味氤氲得浓浓的。一串串鞭炮、一回回采莲船、打莲箫,一声声的唢呐锣鼓,一阵阵山歌,让人心里甜甜的、暖暖的……尽管依然过着贫穷的日子,尝过太多的酸甜苦辣,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经历过太多的喜怒哀乐,但“春天的故事”已经传来,改革春风开始吹遍神州大地,乡亲们的日子一年比一年红火。
我记得是小学四年级时到那个叫“大地”的生产大队的,父母的那个小学就叫“大地村小”。高中毕业那年我们一家带着近乎瘫痪的父亲,带着失去二妹的哀痛离开那个给我们留下太多欢乐和痛苦记忆的地方,离开那片叫我一生也不会忘记的“大地”。
六年,本可以不再上山下乡当知青,但我的父母让我依然上山下乡了一回而且年龄是那么小。父母和我自己当时并未意识到,六年的乡村生活磨砺,为我的一生打下深深的烙印,时代在我的人生画幅上面抹上了一笔重重的底色,这一切将对我产生深刻的影响。卩使我们离开那所小学,离开那片橘林和那个村庄,又回到长江边。走上讲台当教师,回到城里,走进机关当公务员。但我知道今生今世我走不出那片土地,因为它已经深深地融进我的生命中,它就是我的第二故乡。
我所生活的祖居地一重庆万州是座古城,因“万毕汇”“万商云集”而得名,自东汉设县至今已有1900多年历史。百万大移民,重庆库区任务最重,而重庆库区所辖市县则数万州最重。移民量占三峡库区的五分之一,重庆库区的四分之一。淹没涉及一座城市、32个乡镇(街道)、370家工矿企业、1134个单位,淹没陆地面积49平方公里,动态搬迁人口25万,静态移民补偿72.6亿元,是名其实的三峡移民之都。
“高峡出平湖”的美好蓝图终于变成现实,我含泪送别我的移民父老乡亲背井离乡踏上漫漫外迁路,我听着我的父母给我讲历史上的多次移民大迁徙的故事,我才明白原来我也是“湖广填四”大移民中的移民后代啊。当我挥泪送走作为移民村干部带头外迁的幺爸一家日寸,当我冒着酷暑帮助二爸、姑姑、舅舅等亲友后靠移民搬迁时,当我心痛如割地看着祖母的坟墓被永远淹没在美丽的南滨大道外的长江底时,当我以长房长莉、女的名义,在细雨霏霏中代表着父辈迁走祖父的坟墓,一路百感交集撒着纸钱时……我的心灵受到极大震撼,深刻理解我的移民父老乡亲那背井离乡的复杂感情。多少次我站在长江边,望着大江东去,两岸青山。多少次我陪学员走村人户参观、调研、考察新农村建设。我的前方始终有一座亮着霞光的山峦,我知道那就是我魂牵梦萦第二故乡的那座山,它一直矗立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没有人来听我讲那些过去的事情,我也明白人类善忘,我在采访中也听至U很多移民干部感慨对对于移民工作的酸甜苦辣,前两年还榜得起来一些渣渣儿,现在都回忆不起来了,将来人们也许会完全忘记,后来人就更不了解了……我开始翻检我的记忆,我想我应该把那些己忆用文字固定下来,这样我的心里也许会轻松一点。
虽然从小在乡村长大,对农村、农民有很深的感情,但时代发展至U今天,我已经远离乡村,对于今天的农业、农村、农民,尤其是移民的思想1清感、生存状态,我需要更多地了解,需要重新认识、把握。因此,在全重庆市和万州区开展党校中青班学员进农村进基层进农户活动之前、之中,我从2002年起到2009年,收集了几麻袋文字、图片资料,8年里的周末和节日休息时间几乎都是在乡下、在村里、在农户家里度过,干农家活,吃农家饭、睡农家床。听乡俗俚语,访贫困孤寡,问疾苦期盼,尝酸甜苦辣,叹悲欢离合,赞产业调整,看新村风貌……多少个日日夜夜过去了,父老乡亲的音容笑貌,他们的生活就是一幅幅生动朴实的乡村风情画,一直鲜活在脑海里,乡亲们的疾苦和期盼一直铭刻在心,就这样,故事的脉络逐渐明晰,人物一个个呼之欲出,并且不断催促我拿起笨拙的笔,写下生养我的这片土地生长出来的故事……书中的故事应该是三峡百万移民“舍小家、为国家”自强不息奋斗精申的真实缩影,因此,与其说本书是笔者的记录,不如说是新时代百万移民的共同创作催生,更是长江三峡这片神奇土地孕育滋养的结果。
伟人曾经说过:重要的问题是要教育农民。谁能否认整个三峡移民过程正是一个百万移民甚至更多农民受教育的过程。离开世代生息的土地,离开祖坟,经济的损失、思想的波动、情绪的反复……谁能否认,那萦绕纠结于心的百万三峡移民的家国情结,也深深地震撼了亿万炎黄子孙,他们以百万之众的大爱之行,感动了整个中国!
对于三峡工程,无论是争议或是预测都将持续很多年,但三峡百万移民的精神是毋庸置疑的,纵观历史发展,我们的民族、社会,永远需要“三峡移民这种顾全大局的爱国主义精申、舍己为公的奉献精神、万众一心的协作精神、艰苦创业的拼搏精神”。
现在的乡村生活远比作家笔下呈现出来的要丰富复杂得多。
有人劝我不要写三峡移民题材,敏感东西太多,未可预料的东西太多,甚至有争议的东西也不少。但我想起了一位着名作家说过的话在我的故乡,有许多是做了的不一定说,说了的不一定做,但我是作家,作家是受苦与抨击的先知,作家职业的性质决定了他与现实社会可能要发生摩擦,却绝没有企图和罪亚”
有朋友提醒我,最好不要写“好人”,把握不好,容易洪橘这个人物写成“高大全”。写作者都知道,文学最隽永深广的力量,仍然在于扎根人性,“文学是人学”。讲述三峡移民的故事,势必涉及乡村干部,洪橘就是千千万万乡村干部的代表。作为一个写作者,我应该有勇气担待这个探索的使命,用艺术真实还原生活真实,我希望能够用真实的语言正面讲述新时代中国人的真实故事。用满腔热情和爱把我生活的这个时代的故事讲述出来,我只是希望通过努力,能把半个多世纪长江边农民艮难曲折的生存故事呈献给世人,让更多人了解三峡库区的移民父老乡亲和移民干部,了解他们作为普通人的生活、命运、情感、挫折、悲伤和幸福,生活里没有完美的人和人性,我笔下的人物也不可能十全十美。
谁能否定,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王安石说:“风俗之变,迁染民志,关之盛衰,不可不慎也。”优秀的民间文化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们文化的根,智慧的源,是文化强国的不竭动力。我们的品格智慧从哪里来?来自祖先留给我们的文化遗产。我们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态度和方法,大部分取决于我们文化生存环境的熏染。民间文化是附着于每个国民身上的,一旦民间文化迷失,必然会导致国家的“礼崩乐坏”和民心涣散。我们不会忘记某个历史阶段我们不问青红皂白否定、摧毁民间文化,我们所付出的惨痛。
有位学者说:“中国几千年不散不败,这个凝聚力大概不是靠经济的力量,因为我们曾经落后过;也不是靠军事的力量,因为我们曾经被侵略过。中国历经艰难而弥坚,靠的是文化的凝聚力。”看看“春节”的强大磁场,你就不会怀疑这话说得很真实。再看看我们的下一代狂热地爱着、过着各种洋节,接受各种外来文化的熏染,而世风迁移,课本和课外读物中民俗文化的缺位,导致年轻一代民俗观念的淡漠和匮乏。因此,本书有意关注并表现中华民族特别是三峡地区的民俗风情,它在书中出现不仅是一个自觉者的努力,更是我们日常生活的真实反映。
没有谁下达任务,没有谁强迫,没有沽名钓誉,是沉甸甸的使命感和库区作家责任驱使我拿起笔。当人家在莺歌燕舞享受和谐时代的幸福生活时,我却不识时务甘与寂寞电脑为伴,利用几年的业余时间写下这些文字。只是我的笔力不足,使全书留有种种遗憾,敬请专家和读者批评指正,以期在今后的写作中不断改进!
本书写作的后期,母亲病危,在单位、医院、家的疲累辗转中,初稿形成。母亲不幸去世,泪眼模糊中似乎又看到母亲在病床上用无力的手抚摸着书稿,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衷心感谢我的母亲为本书的写作付出的爱心劳动和殷殷期盼!
衷心感京的熊道光、罗霞两位老前辈和小周中学“同学会”的鼎力相助!衷心感谢中共重庆市万州区委宣传部各位领导的关怀!
衷心感谢万州区前移民局钟吉鹏局长多次陪我下乡采访体验生活!
衷心感射各位领导和各位同仁、文友给予我的关心和支持!
衷心感谢重庆出版社相关编辑的关怀和辛勤劳动!
衷心感谢三峡百万移民父老乡亲!
感——谢——生——活!
2009年3月31日初稿于重庆万州2011年11月二稿2013年元月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