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了，雅灵的力气也用尽了，几秒钟，把几年都不敢说的话全说尽了，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苏维依旧沉默不语，雅灵突然发现，苏维的话似乎越来越少，眉头皱起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眼里的疲惫就像是会与日俱增一般，随着他眼角的笑纹一起渐深起来，包括那脸上的伤痕，也多出了一道。
果断的切掉想询问那伤来源的念头，雅灵收回腿，穿好袜子，套上鞋，跳下长椅，再不做停留，走回病房。
努力让自己走路的姿势正常一点，因为知道后面窗子外，有个男人一定在望着她这个方向，仔细的寻找着她每一个破绽。
雅灵伸舌把掉来的泪都含进嘴里，慢慢走到爸爸床边，拿起一个苹果一点点的削皮。
“加油！不能断，一定不能断……”
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苹果上，才能不动一点软弱之心回过头去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把拿着刀沿着苹果的圆弧划过去，像是在与自己较着劲，从未削过一条完整的果皮的她，今天像是要完成一项极圣大的仪式，不能马虎，不能分心，必顺成功。
“不要难为自己了。”
雅灵停下动作，看看爸爸：“爸，苹果要吃吗？”
雅灵爸摇摇头，还要说话，雅灵又说：“爸，吃一口吧，很大很甜的。”
“吃不下啊，你先放在桌上吧。”
“那等你想吃的时候，一定要叫我。”
“恩，他回去了吗？”
雅灵忽然大声说：“爸，你有白头发了！”
雅灵爸拍过她探到自己头顶的手，有些无奈的责备：“都这么大年纪了，哪能没有白头发？小声点，想吵聋我的耳朵是不？”
“爸，我哪天帮你染头发吧。”雅灵枕在爸爸的腿上，看着头顶那个无任何条件爱她的男人，终于有了笑容。
“不用了，这些都是岁月的痕迹，我要留着当资本呢。”
“爸，哪有人拿这些当资本的，我帮你把头发染的黑黑的，让你帅帅的年轻二十岁。”
“这孩子，你妈听了又要来揪你的耳朵了。”雅灵爸笑了两声，又想起了刚才的话头：“雅灵啊，你刚才说的那些……”
“爸，你是不是累了？”
雅灵拉着被子就往雅灵爸身上盖，雅灵爸探出头，一脸迷惑：“我不累啊，刚刚醒，怎么睡呢，唉？盖这么严做什么？”
“爸，睡吧睡吧，睡醒了，妈就来了，你不是成天的念着妈吗，快闭上眼睛。”
“你啊，算了，你不想我说，我就闭嘴，让你这么一弄，我还真有点累了，你也去休息一下，不要总呆在我床边，我有事情就会叫你了，去，到别的床上睡一会。”
“恩恩，你睡了以后我就过去，睡吧。”
雅灵守在爸爸的床前，看着他闭上了眼睛，阳光从他的脸上流过，一道似金似银的弧线，隐隐有些虚幻起来，手握着他的大手，想放开，又不舍得，不放开，又怕打扰他的休息，总觉得这温暖，握一秒，就会少一秒，过一分，就会消失一分一般。
为什么一定会离开呢？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呢？
为什么，她不想哭不想哭，偏偏就哭到只能埋在爸爸的被子里，强咬着手指，才能不发出声音。
那人走了吧？
她还要僵在这里多久？
……
当夕阳的余晖扫进这间病房的时候，雅灵慢慢的动了动身子，一个姿势睡的久了，身子发麻，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眼睛红肿的厉害，眨了几下才勉强睁开，坐起身去察看爸爸的情况，身上就有什么东西没落到脚边。
她转头看了一眼，吓的跳了起来，捂着胸口平复着呼吸，慢慢把视线向外移……透过那门上透明的玻璃望出去……什么都没有。
那人并不在。
但……
雅灵小心的挑起掉在地上的外套，拿到眼前看了看，那熟悉的味道迎面扑来，雅灵像是要甩掉烙手的山芋一般丢到床上，离它老远。
但，他的外套怎么会在这里？
雅灵换了各个角度向外偷偷的瞧，又用镜子反射的方法看了几次，也都没有他的影子。
真的走了吗？
那这外套……
她拎起来，放在手肘上，向门口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在椅子上坐了几秒，又腾的让起来，焦燥的原地踏着步，怎么想都不能留着它在手里。
不然，明天那人又会有另一个借口过来，他会气定神闲的说：“我的外套昨天似乎落在这里了。”然后就会是一堆她招架不住的小子弹，打的她满身伤口。
“在想我？”
身后有人靠过来，用手绕过她的腰，她一惊，慌忙转身，把外套塞到他怀里，大叫：“给你，还给你了，不要再找借口过来了！”
许久，听不到对方说话。
雅灵微微抬头，却见谢楠上上下下摆弄着那件外套，嘴里啧啧声不断。
“谢，谢楠？”
“恩，又结巴了，做坏事了？”
“没有，这么晚了，还过来？”
谢楠把外套抖开，拿到面前看了看，点点头：“领导出差，提前放我们的假，这外套不错，即使挑剔的看来，也找不出瑕疵。”
雅灵在一边呵呵的干笑。
“恩？谁的？”
雅灵一愣，谢楠懒懒瞄过来的眼神里，总像是有一抹了然的神色，雅灵一急，说道：“送你的！”
看到谢楠还是那副半睡半醒的样子，又解释起来：“真的，就是，妈托朋友，买来的，很便宜，然后……你一定不喜欢吧，这种款项那么古板，根本不适合你啦，我回去和妈说，让她再换一件回来。”
雅灵假笑着要去接那外套，谢楠一躲避过了，拿起来转了转，一扬手，套上了。
走到雅灵面前，抬了抬胳膊，眼里满是笑意：“不错，尺寸刚刚好，样式也是上乘，没想到你在这方面还有天赋，以后我就不用每天头痛的去想明天穿什么了，真乖。”
说完，就低头吻了她一下，雅灵呆呆的看着他，连被偷香了也不羞恼，满脑子都是一句话：谢楠穿上了苏维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