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佟和一想,拍板说:“老洪,你先回家住两天,这几天别来医院了,好好想想,继续工作也行,退休也行,我听从你的意愿。不过呢,估计你是最近工作累了,又上了年纪,产生了幻觉,你想想,世上哪有鬼啊,是不是?”
洪大爷一急:“不是啊,我真看见了!”
温佟和打断他:“你先回家吧,休息两天再说,好吗?”
洪大爷点头:“那,我就回家去了。你说这说出去人家还不得笑话死我……”
温佟和说:“你把太平间的备用钥匙给我吧。”
洪大爷取出钥匙递给温佟和。
温佟和送走惊魂未定的洪大爷回到客厅,就拿起自己的大衣,走出家门,直奔医院新宿舍楼四楼的顾振生家去了。
顾振生坐在卧室的床上,熟练地用一只注射器抽取一剂液体,然后扎到自己的静脉上……温佟和敲门,没有人应,一推,门开了,他走到卧室,轻轻喊了声:“老顾?”
顾振生连忙把针剂藏到抽屉里……温佟和显然看到了什么,但假装什么也没注意到。
温佟和控制着情绪:“老顾啊,门没关,我就进来了,晓雨在家么?”
顾振生收起袖子,跟温佟和来到客厅落座,他一脸倦意地说:
“晓雨今天夜班,您找她有事吗?这么晚了。”
温佟和不想拐弯抹角,说:“我不找她,我是来找你的,刚才太平间的老洪跑到我家,告诉我,他在十二层冷藏室看到了鬼,还有一具女尸。”
顾振生冷冷地说:“这些事与我无关。”
温佟和发怒了,一改他平日的和蔼,激动地说:“你在搞什么名堂?!你不是告诉我已经处理了吗?!”
顾振生也卸下伪装,一脸怒气地说:“我害了她,我对不起她,我心里有愧!”
温佟和训斥道:“什么叫对不起,是你来求的我,我一开始就没答应,你应该最清楚!”
顾振生忽然显得悲伤起来,他说:“我做错了事,不该那样对她,她曾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
温佟和叹了口气:“对,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挽救了我女儿的生命,可我也实现了我的诺言,她为了你做了一切,她的生命也以另一种方式得以延续,你是个医生,你应该感到欣慰呀!”
顾振生哽咽着说:“可我不该这么对她,我没法心安理得,她不该死得那么痛苦!”
温佟和哼了一声,说:“难道你以为,一个脑癌患者自然死亡的最后几个月会不痛苦吗?你是医生不要没有常识。”
顾振生哭得像个伤心的孩子:“可我心里怎么也过不去——晓雨到现在心理都不正常,你知道吗?”
温佟和烦躁地一撇嘴:“你糊涂,你……你这是要害了我们,也毁了医院的!你把她留在那里,要到什么时候?”
顾振生已经泣不成声:“我不知道,我有时想……等把她的心脏等回来,让她完整地走!”
温佟和双手抓住顾振生猛烈摇晃:“你疯啦?你才不正常!”
顾振生痛哭失声拼命甩着头:“我是疯啦——!我还害了晓雨。”
温佟和放开他,冷冷地说:“今天刘律师告诉我,媒体最近很关注这件事,有一家报纸还把你的那次事故扯出来,你想让她的牺牲白费吗?”
顾振生无言以对。
温佟和继续冷冷地说:“尸体必须处理掉,老洪呢,我给他放了假,这是太平间的钥匙,先拉到太平间,你亲自来做,我再找人火化。”说着,他把那一串钥匙丢在了茶几上。
温佟和站起身,走出几步又转身对着发愣的顾振生一脸愤恨——“说句我也不相信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医院里出了这么多邪门的事儿,就是因为你还保留着她的尸体,那是好玩的吗?搞得淼淼一直做噩梦,不得安生!”
说完,他叹着气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顾振生家的门再一次被敲响了——开门的是夏晓雨,她还穿着睡衣,一脸的困倦,对门外的人礼貌地一笑:“你好,麦医生,找我姐夫?”
麦宇翔还是第一次见夏晓雨穿着睡衣的样子,看起来这件睡衣是穿了多年的了,领口和裙摆都磨得毛了边,胸口还绣着一只小白兔,这件衣服穿在夏晓雨身上,衬得她更像一个小姑娘了。
麦宇翔一笑:说“我是尊温淼的命令,专程来找你的。”
夏晓雨揉了揉眼睛:“哦,请进吧,你在客厅等等我,我去换衣服。”说着就把麦宇翔让进了屋。
夏晓雨让麦宇翔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一会儿,她自己进了卧室。麦宇翔这是第二次来顾振生家,第一次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专程来拜访顾振生表示感谢的。跟上次相比,这房间里整洁了不少。夏雪的遗像依然摆在那供桌上,微笑着看着这房间里的一切。
麦宇翔不由赞赏道:“这家里干净了不少,都是你的功劳吧?”
夏晓雨的声音从她的卧室传出来:“算是吧,你知道温姐姐找我有什么事么?”
麦宇翔说:“不知道,她只说好几天没看你了,怪想你的,现在她很多事都不跟我说了,只和你说,以后我要吃醋了。”
夏晓雨已经换好了衣服,开开卧室的门说:“麦医生你来一下。”
麦宇翔走到她的卧室门口,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夏晓雨神秘地拉了他一把,把他拉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悄悄地说:“我姐夫在对面的卧室睡觉呢,我有话跟你说。”
麦宇翔点点头走进了夏晓雨的卧室,这是一间小卧室,靠窗是一张简单的单人床,洁白的床单上面是一条带着橙色纹理的棉被,还没有叠起来,尚保持着主人起床时留下的姿态,床头有一个大大的梳着辫子的布娃娃。墙上贴着几张女明星的图画……布置简单,却有一种年轻女孩卧室的温馨感觉,麦宇翔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在床边坐下来,感到这床软软的,闻到一阵幽香。
夏晓雨走过来,就穿着她上班时穿的护士衫,亭亭玉立却是一脸焦虑,她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我姐夫最近有点反常?”
她说起了她那天的遭遇,当说到顾振生是那样病态地爱抚着那副假发的时候,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麦宇翔一皱眉:说:“有这样的事,你是说,他一直在用镇定剂?”
夏晓雨点点头,说:“那是当时给姐姐用的,她当时已经疯了,只能用这种药进行控制,但是姐夫说那种镇定剂副作用很大的,每次给姐姐打针,他都几乎心疼得要哭的,而且那种药如果注射过量会导致心脏骤停的!”
麦宇翔回忆道:“他倒是跟我说起过,他问过我能不能用镇定剂控制幻觉,我问他是谁要用?当时他是说你经常出现幻觉,想给你用的,没想到他是在说他自己。”
夏晓雨担心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麦宇翔说:“等我有机会劝劝他吧,他也是个医学专家,应该懂得的。”
两个人从卧室出来,夏晓雨敲了敲主卧的门,轻声说:“姐夫,我去照顾温淼了,晚上你自己做饭吃吧。”
卧室里顾振生含糊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夏晓雨脸上一红,看了麦宇翔一眼,说:“我们走吧。”
入夜。
在温淼卧室,夏晓雨刚刚洗完澡,身上穿着温淼惯常挂在衣架上的那件奶白色的睡衣,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温淼已经躺到了床上,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温淼把被子撩起一角:说:“穿着很合身啊!来,上来,我们一起睡吧。”
夏晓雨顺从地钻进温淼的被窝里,两个人相视一笑。
夏晓雨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说:“感觉真好!”
温淼捏了夏晓雨鼻子一下:“小丫头!你这几天也不来看我,我自己总睡不好觉的。”
夏晓雨侧身和温淼脸对着脸,说:“温淼姐,我自己也是睡不好呢。”
温淼想起了一件事,就说:“我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昨天夜里,很晚了,看太平间的洪大爷急急慌慌地跑来找我爸爸,说是十二层冷藏室闹鬼了,你昨天有梦到么?”
夏晓雨摇了摇头:“没有啊,你呢?”
温淼说:“我也没有梦到,不过今天没有什么坏消息传出来,应该是没人出事吧。”
夏晓雨点点头,说:“嗯,但愿吧。”
过了一会儿,夏晓雨又抬起头,对温淼说:“不过……”
温淼问:“不过什么?”
夏晓雨有些担忧地说:“说出来你别害怕,在徐晨晨出事前,我和她倒是都梦见过冷藏室,梦见里面有一具白衣女人的尸体,就是那个白衣女人……”
温淼听了也是眉头一皱,说:“真有这样的事么?”
姐妹两个又谈论了些别的事,将近十二点钟,温淼揽着夏晓雨一起睡去了。
卧室的灯熄了……而在医院十一层的精神科办公室,麦宇翔却依然在挑灯夜读,看的是那本旧旧厚厚的英文版旧书《HypnotismandPsychology》
(《催眠术与心理学》)。
这天,他读到的是关于“thetelepathy(心灵感应)”的一个章节——暗黄的书页上大段的文字之间有两幅图画:
图1是分别在山顶和海边的两个人之间被一些波形射线和奇怪符号链接在一起……图2是一名男子正在冲进一幢烈焰熊熊的房子,房子里面有一个女人正在张开双臂护住两个幼小的孩童……麦宇翔阅读着图画之下的大段文字,不时用笔划出一些他认为关键的文字:
……generallyspeaking,therewouldbemorepossibletohaveatelepathyiftheyarebloodrelativesordeeplyinvolved.Thistelepathywon’tchangewithhealthcondition。Whenyouhavefullyattentiononsomeone,you’lleasilyfeelhimorher,especiallyindangerordifficulties,andtheactualexplanationtothissuperpowerisonlylove。
(……一般来讲,血缘很近或者感情很深的人之间更容易存在心灵感应。这种感应并不因身体健康与否而改变,当你真正特别关心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很容易感受到他或她,尤其在他或她处于困难或危险之中的时刻,而对于这种奇妙的特异功能,最简单的解释其实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