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客户也是这样，三六九等，参差不齐。大部分客户，江婷婷都应付的过去，可总有那么几个刺头，让她绞尽脑汁，费力周旋。
周五晚上约在秦记吃饭的这位，就是个难伺候的主。该客户是一家老国企里的供应科科长。一说起这位黄科长，江婷婷就头皮发麻，还不到五十岁，就已经谢顶，挺着个啤酒肚，偏偏还很好色。平时订货，价格往死里压，拿了货后，货款却一拖再拖。私下里大家都叫他“黄世仁。”公司里好几位女同事都领教过“黄世仁”的吝啬与好色，最后没人愿意和他打交道，尽管他家的业务占了相当的份额。
陈伟把这家客户交给江婷婷后，私下嘱托她，“不要单独赴约，实在推脱不掉，就拉上小陈一起坐陪。小陈刚做销售这一行，等他入门后，就交由他来跟进。”
江婷婷原本和小陈约好一起去，无奈他女朋友临时生病，不得不赶去医院。她左思右想，想打电话取消饭局，可货款已经拖欠三个多月了，眼看就要四个月了，再不催催，真要成呆滞账款了。
这位黄科长大概早就抓住了她们这帮销售人员的心理，知道她们不敢轻易得罪他，一边拖着款不付，一边持续进货，专等着她们来求他。
江婷婷确实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大仙。毕竟这家的业务占了她业绩的五分之一，年底的奖金还就指望着这些客户呢。尽管最近也开发了一些新客户，可这些客户需要时间慢慢培养，哪能说上量就上量啊。可让她卑躬屈膝的求他，她做不来。她得想着法儿安抚他，还要让他最终答应付款。当然，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努力开发其他客户，来取代这家的量。
思前想后，她还是去赴约了。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况且她也不是临阵脱逃的人。保险起见，她订了大堂里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与包厢相比，这里人来人往，谅他也不敢把她怎样。
华灯初上时，黄科长摇着啤酒肚姗姗而来，谢了顶的脑袋在灯光下闪着油光。当江婷婷领他到座位时，他脸上老大的不高兴。
“呀，黄科长，您最近气色不错啊！工作忙吗？真是不好意思，百忙之中还把您约出来！真是对不住啊，没想到秦记生意这么好，包厢都预约满了，只能委屈您坐这里了。不过，这里的环境也很不错，安静，又可以看街景！”江婷婷一边热络的恭维着，一边鄙视着自己的言不由衷。
“嗯，”黄科长略略点头。
“黄科长，听说您最近高升了，恭喜恭喜啊！”
“你怎么知道？”黄科长有些诧异。
“哪能不知道呢！你工作这么尽心尽责，可为公司省了不少钱，升迁这种事，非您莫属啊！”江婷婷把陈伟那学来的一套恭维话照搬了过来。好话谁不爱听呀！虽然她自己听着都觉着鸡皮疙瘩起一身。
“还是你们这些小年轻拎的清，看得懂行情啊！你也知道，我们单位那群混饭的，哪个像我这么尽心尽力呀！要不是这么操劳，我能这么早就秃顶了吗？”
“可不是嘛！论行情的把握，业内就您判断的最精准。每次您一订货，我们就在猜，是不是又一波行情来了？然后我们就赶紧多备货，免得大订单来时供应不足！这一点，真是让我佩服啊！”
“哪里！哪里！只是这一行做久了，行情一变化，就能嗅出些味来罢了！”黄科长谦虚着，脸上神色缓和起来。
江婷婷点了远远超过两人份的菜。这位大仙，虚伪得要死却死要面子，她可得好好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
“那黄科长，您看要点些什么喝的？”
“红酒吧！”
“行！不过，黄科长，我不会喝酒，要么我喝果汁陪你？”
“那怎么行！做销售的，哪有不会喝酒的！喝什么果汁啊！上红酒！”
江婷婷抿了抿嘴，让服务员端上一瓶红酒。
“来，干！”酒一倒上，黄科长就端起杯子。
“要么我们先吃些菜，垫垫肚子？一下子喝太猛了，伤胃的！后面慢慢喝！”江婷婷微笑着说。
“也行！江大美女发话了，总得给个面子吧！”说着，他自己仰头喝掉。
江婷婷端着杯子，轻轻抿了下，见他喝完，赶紧又给他倒上，“黄科长，您真是好酒量！来尝尝这个菜，秦记的招牌，据说很养胃的！试试看！”
“嗯，是不错！”
“再尝尝这个，招牌红烧肉！算是一绝呢！”
“唉，上年纪了，三高人群呐！现在得注意养生了，这些菜，哪能像过去那样胡吃海喝的！所以，我最近都在减肥呢！”
“我说呢，最近怎么看您瘦了很多呢！”
“真的？这么明显了吗？你也发现我瘦了？”
“是啊！不只我这么觉得，我们陈总监也说您瘦了许多呢！”
“呵呵！呵呵！”黄科长心情大好，夹了块红烧肉大口吃起来。
“不都这么说嘛，今天吃饱了，后面才有力气减肥嘛！”
“是啊！我就说嘛，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人生就这么点兴趣爱好，及时行乐，干嘛要过得跟个苦行僧似的！”又一大块红烧肉被填进他的口里。
江婷婷耐心的转着转盘，满脸笑容的听着他讲话。讲到得意处，他端起酒杯一口闷下去，江婷婷也赶紧小口抿一下酒杯。从没想到，一个中年男人话匣子打开了，竟也会这么唠唠叨叨。
“那个老王，你知道吧？整个公司就属他最龌蹉，上次打牌还欠我三十块钱，到现在还不给……”
“王浩，有啥本事，不就是个关系户嘛！瞧他那鸟样，一天到晚扯高气扬的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的，凭什么……”
“还有那个张军，人模狗样的，私下里可不安分了，常常背着老婆在外面鬼混……”
“那个，黄科长，”江婷婷见他喝的心情大好，趁机插话，“您看，什么时候帮我们把账款结一下？财务总在催呢！”
“这个嘛，好说！我家又不是没钱，这周就让财务付了！对了，我们那还有一怂货，尽和那些个做工程的厂家私下里干些不可告人的小勾当，还当我不知道！切，真是小瞧我了……”
江婷婷有些听不下去了，恰巧这时手机响了，“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您慢慢吃！”
“你接，你接！”黄科长又夹起一大块鸡腿塞进嘴里。
江婷婷起身走到僻静的走廊角落里接起电话。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从她身旁走过，回头看了她几眼，进了包厢。
“喂，娟子，什么事？”
“婷婷，你不在家吗？”杜鹃问。
“在外面陪一个难搞的客户吃饭。”
“黄世仁吗？”
“知我莫若你！一猜就中！”
“我是谁呀！女诸葛啦，能掐会算的。就你一个人吗？”
“嗯。”
“那要特别小心！要不要我找个人去陪你？”
“放心啦，我都三十的人了，又不是刚出道的小姑娘，哪那么好骗啦！”
“总之，你要当心！记得千万不要喝酒，晚上早点打车回去！还有哦，周末来我家玩啦，果果这几天天天都在问你啥时过来呢！”
“知道啦！挂了！”她说着，刚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包厢门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出来。
怎么会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