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已经不在了,她是他们两个的心口,无法愈合的伤疤。
不用触及,已经疼的鲜血淋漓。
又怎么可能有孩子,代替童童?那是对童童的一种背叛,他慕向琛发誓,这辈子除了童童,再也不会要别的孩子,再也不会!
松开了白浅浅的手,他忽然悲哀的发现,不仅浅浅过不了自己,连他也没有办法,过的了自己这一关。
他强留下她,还有什么用呢?还有什么意义呢?
再爱,也没有办法了啊……
失去了童童,所有的一切,已经变得无法挽回。
他的手指,松开了她,那只冰冷的大手,还僵硬在空气中,似乎在说服自己,留下她,只要留下她,一切都还有机会。
可是她却已经绝然的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
第二日,白浅浅在喀什的街头,漫无目的的转悠,下午的时候,赶往了白沙湖。
暗夜降临的时候,她坐在白沙湖旁边,点燃了蜡烛,然后打开了生日蛋糕。
旁边,摆放着一瓶红酒,三个高脚杯。
她静静的坐着,环抱着自己,将自己包裹的如一只粽子般,凝视着暗夜的水面。
水中,波光粼粼,在蜡烛的光影下,完全看不出中间汹涌的暗流,还有那近乎白色的流沙。
传说,这条河是沙僧被贬下凡间,呆了数年的流沙河,后来沙僧在流沙河中,遇见了孙悟空,接着归入唐玄奘门下。
不知道流沙河的尽头,是不是天上的琼楼玉宇,不知道童童会不会变成天上的小仙童。
她坐在那里,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定定的看着天空。
如果童童变成小仙童,她会不会一如既往的调皮呢?她会不会犯下天规,然后受到处罚?
白浅浅闭上了眼睛,想象着童童竖着仙童的发型,笑逐颜开的模样。
远处,传来一阵汽笛声,接着是耀眼的车灯,朝着这边直射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由远及近的男子。
是慕向琛,他依旧一身黑色西装,神色庄重的朝着这边缓慢走来。
他走的很慢,似乎每一步,都耗费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慕向琛足足走了半个小时,他站在她的对面,脸色苍白,那双深邃的眸子,却熠熠生辉。
“浅浅,我想好了,我不能这样,就此认命,我要重新的追回你,我们重新开始……”慕向琛站在那里,宣誓般的说道。
白浅浅冷漠一笑,用下巴点了点她对面的垫子,示意他坐下。
慕向琛坐在她的对面,她伸手,在三个空的高脚杯里倒了三杯红酒。
色泽艳丽的红酒,映衬着橘色的蜡烛,气氛出奇的旖旎。
他看了看摆在一边的生日蛋糕,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看见的是,蛋糕上写的,“Vanessa生日快乐!”
他不知道谁是Vanessa,只能坐在那里,诧异的看着她。
白浅浅微微一笑,端起一杯红酒,“Vanessa是童童在美国时候的名字,今天是她六岁生日!”
慕向琛顿时了然,心里却无限心酸。
他从来没有陪童童过过生日,这是第一次,却是在她已经不在的情况下。
他究竟,错过了多少?
缓慢的闭上了眼睛,他感受着迎面的冷风,痛苦的神色,盈满整张消瘦的俊脸。
白浅浅给另外两个红酒杯,斟满了红酒,接着端起其中一杯,对着慕向琛,“来,我们一起祝童童……”
该祝福什么呢?生日快乐?
白浅浅的泪,毫无征兆的就蔓延起来。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要怎么快乐?
她仰起头,将红酒一饮而下。
她知道,凭着她现在的酒量,肯定会醉,但是没有办法,这杯酒,必须得喝。
因为以前童童生日的时候,小家伙总是喜欢拿着红酒杯,倒满葡萄汁,跟她碰杯。
她总是会说,“妈妈,等我长大了,也要学会喝酒,这样妈妈的酒,全部由童童代劳,妈妈的胃,就再也不会痛了!”
现在,她终于想通了一些道理,可是童童却已经不在了。
细数过去,她陪着女儿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
在美国的时候,她总是为事业打拼,参加各种设计大赛,想尽办法博得半分名利。
那个时候,她总是想,童童还小,等她长大了,她的事业稳定一些,她一定多抽时间,陪陪她。
可是现在……
往事不堪回首,她觉得自己的心,刀割一般的疼。
慕向琛红着眼睛,饮下了那杯苦酒,他上前拥住了她,“浅浅,你是不是很后悔,带着童童回国找我?”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果然看见了两行清澈的泪水。
白浅浅没有推拒他的怀抱,只是仰头,盯着他的眼睛,她揉揉自己发红的眼眶,凄迷一笑,“没有,我只是后悔,没有早点带童童回来见你!”
慕向琛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她的眼睛。
她一字一句,带着红酒的香气,缓慢的道,“童童那么希望,自己有个爸爸,她每天都会翻看你的照片,还有你的报道,她会骄傲的指着报纸杂志告诉小伙伴,看,这是我的爸爸,他很帅吧?”
说着,白浅浅哭了起来,她低下头,任凭眼泪流在脸上,半响,她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如果知道,时间只有这么短,我不会浪费五年,我会让童童每一天都可以看见她的爸爸,纵使她的爸爸,并不欢迎她的来到!”白浅浅哽咽着说道。
“不,浅浅,我欢迎,我很欢迎,只是你迟了五年才告诉我,你让我错过了我的女儿,整整五年啊!”慕向琛抓住白浅浅的肩膀,深深的凝视着她。
白浅浅摇头,神色苍凉,“错过了,五年吗?你确定,在我们结婚伊始,你知道童童的存在,你不会逼我打掉她?”
慕向琛顿时无言以对,是啊,那个时候,他正是迷恋邵小优鬼迷心窍,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他,若是童童在那个时候,就出现在他的视野。
他还会如五年之后般,这样平静的接受吗?
恐怕不会。
闭上了眼睛,慕向琛的脸颊,滑过了一滴晶莹的泪珠,他坐在那里没有动,深深的被懊恼自责。
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是他弄丢了童童,还是命运弄丢了他?
他和童童才相认,短短半年的时间啊。半年,他已经彻底的被童童改变,也彻底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白浅浅揉揉眼睛,端起属于童童的那杯红酒,“宝贝儿,妈妈很想你,妈妈也很后悔,你在天之灵,保佑妈妈,保佑外公,保佑所有爱你的人――”
她大声喊着。
慕向琛站在那里没有动,白浅浅伸手,将杯中的液体,倒入了白沙河中。
旁边,蜡烛泣血,燃烧着独属于它的生命火光。
寒风拂面,带走脸颊的温度,和眼泪的热度。
两人之间,终于无言以对,两情相对,终于渐行渐远。
她知道,是时候结束了……
他知道,再也无法挽留了。
白浅浅从一边的公文袋中,拿出了一份离婚协议,接着平静的放在慕向琛的眼前。
“我答应过童童,在她六岁之前,不和你离婚。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所以童童的生日,已经结束了!”她缓慢的解释。
慕向琛抬头,“你还答应过童童什么?”
他忍不住问道。
白浅浅摇头,“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答应过童童很多事情,但是总是做不到!”
慕向琛拿起已经准备好的签字笔,在上面,“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将离婚协议递给她,眸光深邃,如暗夜大海,“浅浅,这份离婚协议,不代表结束,而是代表开始!”
她并不理会他,只是拿着离婚协议看了一遍,将协议书放在资料袋中,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T市的时候,是陆成飞过来接机,白浅浅很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所乘的航班。
他微笑着从她手中,拿过行李箱,姿态潇洒,“大小姐,你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去了喀什,怎么可能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浅浅有些奇怪,她去喀什,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怎么会知道?
“昨天是童童六岁的生日,你肯定是去拜祭童童了吧?原本我想飞过去找你,但是又怕你烦我,所以就把时间留给了单独的你,怎么样?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些?”陆成飞故作轻松的说道。
白浅浅摇头,“我离婚了!”
陆成飞脚步一顿,惊讶的笑着,“这是好事,恭喜你,终于摆脱了六年无爱的婚姻!”
白浅浅叹息一声,“可是我也老了,成飞,你自己看看,我头上,有白头发了……”
她站在那里,让陆成飞看她鬓角的白发,陆成飞的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
果然,有很多白头发,夹杂在她的乌发之中,看上去,她沧桑了不少。
“没关系,我多给你弄一些黑芝麻核桃之类的东西,好好补补,保准你再过一个月,又还你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陆成飞温和的道。
白浅浅疲惫一笑,并没有说话。
白掉的头发,还能黑回去,可是凉掉的心呢?
现在若不是有白氏这个烂摊子撑着,若不是还有爸爸等着她去救,她真不知道,她该做些什么。
以前的时候,总是工作为重,现在没有了童童,她才知道,工作一点都不重要。
“我听说了你想要重新买回白氏的想法,我支持你!”陆成飞转移话题道。
白浅浅点头,“多谢你的支持,这几天我需要你的帮忙,帮我担保几笔贷款,我相信陆少出马,肯定各大银行,都会给面子!”
“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的支持,不是担保,而是真金白银!”他拉住了她的手,挑起眉头,风情优雅的一笑。
白浅浅挣脱了他温暖的手,诧异的看着他,他继续道,“资金的事情,我会帮忙。我出钱,你出力,我们一起买下白氏。当然,别指望我投入时间在新的白氏里面,新的白氏,一切都要你自己做主,是一蹶不振,还是继往开来,一切都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