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白马,驮着深蓝的北良、绯红的寒蕊,奔跑着,穿过闹市,引起无数人的侧目。
谁也没有留心,街边,一个静默的灰衣人,牵着一匹黑马,静静地看着他们掠过眼前。
马背上浓情密意的两人,带着兴奋和激动,稍纵即逝,根本没有看现正好迎面碰上的平川。
寒蕊潮红微笑的脸庞,她偎依在北良的胸膛,甜蜜而满足。匆忙之间,画面就此定格,永远地锁定在了平川的记忆里。
白马一路穿过街市,穿过城门,穿过营地,到达草坡上。
北良跳下马,将寒蕊抱下来,却看见寒蕊脸红了,不禁笑道:“看来,还得多抱几次,你得慢慢习惯,动不动就脸红可不是个事。”
寒蕊赶紧落到地上,斜了眼睛说:“你就是这样,老没正经。”
“跟自己的老婆正经什么?!”北良不屑道:“当人老婆的,一般都会喜欢猪八戒,而不是柳下惠。你说,那样的丈夫,有啥意思?”
寒蕊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这是什么谬论,不过仔细想想,还是蛮有道理的,不由得无奈的嗔怪地喊一声:“北良啊,你可真是……”
“是什么都不要紧,只要是你的驸马,就万事大吉了。”北良拉住了寒蕊的手:“我们随处走走,这可是我最喜欢来的地方。”
“知道,”寒蕊笑道:“你每次都是带我来这里。”
北良顿了一下,惊觉自己的疏忽,问:“你厌烦了吗?要不,换个地方?”
“不用,这里挺好的,”寒蕊环顾一眼四周:“我也喜欢这里。”
“你为什么喜欢这里?”北良笑起来,雪白的牙齿很整齐地露出一排。
“安静……”寒蕊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热闹呢,你的性格,看上去就象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北良含笑道:“你不会,是为我而改变了吧?”
“呵呵,你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寒蕊笑道:“以前我是比较爱热闹,不过年纪越大,就好象性情都变了些,越来越喜欢安静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北良探究道。
“可能,”寒蕊想了想,说:“是因为润苏爱清静吧,跟她住惯了,就反而不习惯热闹场合了,觉得挺局促的。”
北良笑着,轻声道:“不管你喜欢热闹,还是清静,我都会陪着你的。”
寒蕊低声道:“我知道你会的。”
两人拉手走了一段路,北良将披风解下来,铺在地上,提议:“我们坐坐吧,晒晒太阳,闻闻草香。”
“你还别说,以前我真是闻不到草香的,被你带动着,竟然越来越喜欢这样的味道了。”寒蕊坐下来。
北良仰天一躺,把一只胳膊枕在头下,另一只手来拖寒蕊:“来,你也躺下,这样的视角来看天空,别有滋味呢。”
寒蕊迟疑了一下,缓缓躺下,北良体贴地,用胳膊枕住了她。
天空悠远湛蓝,广袤开阔,这样望去,倒是愈发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我现在,觉得自己渺小得,象只小蚂蚁……”寒蕊说。
北良侧头望望她,吃吃地笑了:“你现在,可以去想那些令你很不开心的事情了——”
“为什么?”寒蕊诧异地问:“这么好的风景?”想那些,岂不是太煞风景了?
“不会的,只有在这时候去想,你才会觉得,那些事情,根本渺小得算不上什么。”北良幽声道,然后,深深地望了寒蕊一眼。
一丝舒心的笑容无声地绽放在嘴角,寒蕊由衷地想,北良,真的会是个好丈夫。
她一偏头,好奇地问:“那你每次来这里躺着看天,都想些什么呢?”
“以前,我经常一个人躺在草地上,看云,想你……”北良说:“等来圣旨后,我就这样,想我们的将来……”
将来?她心里咯噔一下,真的,我还没有想过呢——
“为什么,会答应了我呢?”北良一侧身,收回寒蕊头下的胳膊,撑起来,半就着,在离寒蕊的脸只有半尺距离的地方,深深地望着她,问道。
寒蕊忽一下红了脸,别过头去:“我不告诉你!”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俯下身,紧紧地拥住了她,唇重重地落在她的脸上。
不知道是因为北良的举动,还是晒久了太阳光的缘故,寒蕊感到自己的脸,烫得吓人。她羞怯地闭上眼,轻轻地往下缩了缩,却正好滑进了北良的怀里,听见北良颤栗的一声呼唤:“寒蕊,心心,以后我就叫你心心,你是我的心心……”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呆住,只一秒钟的时间,心脏,抑制不住猛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要冲出胸口。
心心?
这可不是谁都知道称呼,北良从何得知?
难道,他真的,是我注定的夫婿?
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啊——
只听见心底传来一声绵长的叹息,寒蕊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抱住了北良。
她只能认了,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夫婿,这么好的,一个北良。
“那边坡上很多野花,我带你去摘。”北良说。
“不去了,时候不早了,要回去了。”寒蕊拾起地上的披风,准备给北良系上。
北良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想阻止她的动作,寒蕊才一抬头,只这一会功夫,北良忽然又松开了,他笑着,挺直了胸,望着寒蕊,仿佛在等着她动作。
寒蕊的脸,一炸就红了。
“以后你就可以天天帮我系了。”北良的话里,满载着憧憬和喜悦。
寒蕊笑笑,伸手替他系上,北良一揽她的腰,顺势又亲了一下。
“北良——”寒蕊叫起来。
北良大笑两声道:“你为我做事,就不许我为你做事?!”
寒蕊斜他一眼,北良只是赖皮地笑。她也懒得理会,一转身,正好看见不远处一大丛狗尾巴草,一时兴起,就走了过去。
“有花不摘,你摘草?!”北良叫起来。
“你不是喜欢草么?”寒蕊软软地将他一军,狡黠一笑。
北良不吱声了,低头帮寒蕊摘草。
“我不能经常出宫,你反正天天在营里,得空去看我的时候,就给我带这么一把草吧。”寒蕊说真的。
北良难以置信地望了她一眼。
“如果是花呢,妹妹们都会喜欢,这个要一朵,那个要一朵,最后我就没了。”寒蕊说:“还是狗尾巴草来得划算些,可以插的时间长,又没人讨。”
“一看见这些草,我就会想起这块草坡……”还有这快乐的时光,还有快乐的北良……
寒蕊只说了半句,后面半句用脸红代替了。
北良愣愣地望着她,心底充满了欣喜和美妙的感觉,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寒蕊的认同。在寒蕊的眼中,这些狗尾巴草,已经不仅仅是一把草,而是快乐的代名词,而是他北良的象征。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寒蕊,终于走出了平川的阴影,从心底接受了他霍北良。
“你喜欢的,我就会喜欢。”寒蕊含笑,看了北良一眼,娇红的脸庞上柔媚的微笑,让北良怦然心动。
他动容地,拥紧了寒蕊。
平川,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这么好的妻子,你居然让给了我?!
“我们的婚期,定在太子大婚之后吧,”北良很是不甘地说:“还要等那么久——”
“下个月太子哥哥就成亲了,”寒蕊说:“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久什么久?”
“怎么不久?”北良无奈道:“度日如年呢——”
“那么长时间都坚持了,在乎这一个多月?”寒蕊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狗尾巴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太子哥哥已经让了我一次,错过了前年的黄道吉日,可是多等了一年,难道,这次还让他让我?!这可太说不过去了。
北良瘪瘪嘴,做了个鬼脸:“你再不着急,小心我不娶你了!”
寒蕊晒着牙齿一笑:“圣旨都下了,你敢退货?已经迟了,认命吧——”
哦嗬,老天——
北良怪叫一声,心里却美滋滋的。
“霍北良,你脑子有毛病啊,老是给公主带这么一大把野草来干什么?”红玉一打开门,看见北良手上的狗尾巴草,先就大呼小叫起来。
“我要他带的,我喜欢,”寒蕊迎了出来,欢快地叫道:“北良!”
红玉耸耸肩,做了个要晕倒的姿势。
寒蕊一把揪住她:“你少来,霍北良是你叫的吗?叫驸马——”
“随她叫好了,”北良笑道:“我怕死她了,只要她让我进门,喊什么都行。”
话音刚落,忽然门外传来踢踢塔塔的脚步声,纷乱而惊慌。
寒蕊探头出去,正好看见一队公公跑过,眼明手快抓住最后一个:“出什么事了?”
那公公一脸煞白地回答:“出大事了,太子堕马,当场就没了,尸首刚抬回宫,皇后娘娘闻讯已经晕过去了……”
仿佛晴天霹雳,寒蕊只听见脑袋翁的一响,脚都软了,整个人就往地上滑去。北良赶紧抱住她,却看见她如同魂魄出了窍,眼睛发直,嘴里小声而反复地念叨着:“不可能的,不可能,还有半个月,他就大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