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帅轻轻一笑:“店家可不要因为区区一琴得罪皇族。”
“这个霍帅不要担心,三日未取货则退还订金,货不出售,此琴已经交付订金三日,还无人来取,本店当然可以另售了。”掌柜的一招手:“来呀,把琴拿上来给霍帅看看。”
“不可,不可。”霍帅制止道:“我可没打算千金买琴啊。”既然这琴已被不知名的皇族交付了订金,他可不想贸然得罪这买琴的皇族。
“霍帅是有功之臣,此琴由本店相赠,不要分文。”掌柜的很坚持。
霍帅岂肯,两人推搡起来。
忽然,店人跑了进来,轻声道:“掌柜的,拿凭条取琴的人来了——”
掌柜的一愣,霍帅正好借坡下驴:“还是给他吧,总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略微一抬手,对掌柜说:“快取吧,交货给人家,皇族咱们可都得罪不起啊。”
掌柜迟疑片刻,还是出去了。
霍帅端起茶,喝一口,复又放下,缓步走到门帘前,轻轻挑起一角。
不看则已,这一看,竟是大吃一惊。
随掌柜走入旁边侧室的,竟是修竹!
片刻之后,修竹抱琴出门,霍帅缓缓地从里间出来,问掌柜:“你可认识取琴之人?”
掌柜的摇摇头,又点头道:“她拿来了凭条,又出示意了宫牌,当是皇族,不过既然她不肯多说,我自然也不敢多问。”
修竹怎么跟皇族扯上关系了?霍帅狐疑着,探头一望,却是又吃了一惊。
站在修竹轿旁等候的人,尽管进行了装扮,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太子磐敛的近侍江公公。只见江公公躬着身,对修竹恭谨地说了几句什么,修竹则笑容满面地答了一句,将宫牌交还,江公公这才告辞而去。
霍帅的心里打了一个旋。这个江公公,向来不曾把人放在眼里,对修竹如此这般恭敬,却是为何?而修竹的神态,又是那般愉悦。难道,用皇族身份出面,不惜重金买琴相赠的,会是太子?
太子可是尚未婚配啊——
霍帅猛地,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掉头吩咐了管家几句,就匆匆地赶往宫里。
从今天的事来看,修竹和太子的关系可不一般了,现时还不知道李大人的心意,霍帅不忍平川失意,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能从皇后那里探听点什么消息。如果皇后已经有了合意的太子妃,而并非修竹,那李家或者会重新考虑修竹的亲事,平川就还有希望。
也真是巧,就在去往集粹宫的路上,行色匆匆的霍帅碰见了寒蕊。
“霍帅!”寒蕊笑嘻嘻地打招呼。
霍帅看见寒蕊,悠悠一笑,这可是儿子北良的心爱之人,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做我们霍家的媳妇,于是乎,又多了几分亲近,用难得的亲热口气问道:“公主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去母后那里。”寒蕊大咧咧地回答道:“听说母后准备为太子哥哥选妃了,我也得关心关心才是啊。”
哦,霍帅的心顷刻间提了起来,只装作平常的样子问:“兄妹情深,关心也是自然。不知皇后娘娘可有中意人选?”
“母后倒是有几个中意的,不过,未必见得是太子哥哥喜欢的……”寒蕊歪着脑袋说。
“这么说,太子殿下有喜欢的姑娘了?”霍帅有些紧张起来,不会是修竹吧?!
“呵呵,”寒蕊憨笑几声,压低了声音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霍帅虽然有些忐忑,但此刻看着寒蕊模样,不由得乐了,这个寒蕊,到底还是单纯啊。
“我就是为这事才到母后那里去的呢,琼云堂姐分配了任务的,一定要我去盯着,合适的时候,还要向母后进言呢。”寒蕊神神秘秘地说:“太子哥哥真有喜欢的人,我们负责成全他……”
“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是谁呢,”霍帅笑道:“公主可把老将的胃口吊足了。”
“就是……”寒蕊正要开口,忽然望着前边,直了眼睛。
霍帅抬眼一看,那从集粹宫方向过来的人,不是李大学士么?
“李大人!”寒蕊眼睛一亮,几步向前,低声而急切地问道:“母后找你问什么?”
“回公主,皇后娘娘问了修竹的生辰八字,还有爱好所学,”李大人谦卑道:“下官多谢公主举荐之恩……”
“君子成人之美嘛,”寒蕊嘻嘻一笑:“我会继续游说母后的,别说太子哥哥,单就是琼云堂姐托付的事儿,我也会放在心上的……”
李大人也不多言,弯腰深鞠一躬,一抬头,却是看见了霍帅,赶紧打了个招呼。
“你们聊啊,我要先走了,到母后那里去探探消息。”寒蕊说着,匆匆告辞而去。
李大人转向霍帅:“霍帅您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我本想去皇后娘娘那里,不过碰到李大人,我想今天可能不适合去了。”霍帅话里仿佛还有话。
李大人似有所悟,却不接话头,只笑了笑。
霍帅遂又问道:“大人不想知道我去皇后娘娘哪里干嘛?”
“去干嘛呢?”李大人见他提起话头,便顺着问下去。
霍帅沉声道:“保媒。”
“为您公子?”李大人问。
霍帅摇头道:“是为令爱。”
李大人脸色有些微变,却坚持着平静:“哎哟,感谢霍帅看得起,可是您看,这皇后才问过修竹的生辰八字,也不知圣意做何打算,我这会就是有意,也不敢应承,还是等尘埃落定再说吧。”
软软的一句话,借口很合理也很充分,但霍帅已经听出来了,李大人是想在太子妃位置上下功夫,其他人等,他并不想考虑,甚至连保媒的对象,都没有要开口问问的意思。
霍帅什么也不说了,心情沮丧地出了宫,回到家里,一句话也不说,闷坐在椅子上。
“夫君,你回来了,”霍夫人进来,张口就问:“北良的事情,你说了吗?”
“你别这么自私,一来就问北良的事,再怎么着,我也是先给平川请旨,你就是做戏,也得先问问我平川的事啊。”霍帅看了夫人一眼,有些不满。
“甭问了,平川的事啊,成不了。”霍夫人淡淡地说。
霍帅皱皱眉头:“你可是越来越精明了,光看我脸色就能猜出来……”心里寻思着,难道我的脸色,竟是这样难看么?
“什么呀,”霍夫人不屑道:“你脸上能看出什么事情来?这几十年,我什么时候看你脸色猜出过事情?!”
“那你怎么知道的?”霍帅奇怪地问。
“今天在绸缎庄里,正好碰见李夫人带了修竹和两个丫环来买衣料,她们进去选的时候,我在内堂听见两个丫环在说闲话,说是太子对修竹有意,这段时间老是送礼物,修竹也很中意太子,一心想做太子妃,今日买衣料,就是为了准备皇后娘娘召见的,李夫人一口气,买了十多匹衣料呢。”霍夫人轻声道:“那丫环还说,修竹已经决定了,就是做不成太子妃,侧妃也不放弃,为这事,她托了琼云郡主,听说还找上了寒蕊公主,功夫都下到皇后身边去了,看样子,是势在必得。”
“修竹要真是这样,哪能看得上平川,依我看,这想赐婚,是平川剃头挑子一头热,他以为修竹有意于他,可人家却另有高就。这么看来,夫君,修竹这丫头,可不简单呐,她断不会甘心过平庸的生活的……”霍夫人砸巴着嘴,频频摇头:“你要是去求皇后给平川赐婚,可不挡了人家的大好姻缘,成了人家的绊脚石,”说到这里,霍夫人一惊而起:“唉呀呀,你今天进宫不就是为这事?你说了啊?皇后那里什么反应啊?”
“我没说。”霍帅把宫里相遇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沉声道:“就是说了,该修竹做太子妃不还是她,皇后也不会怎样,皇后娘娘是个稳健宽和的人,不会这么容易见气。”
“我是怕你得罪修竹,万一她做不成太子妃,还不会为这事恨你……”霍夫人有点紧张。
“我没说,她不会知道,”霍帅低声道:“就是我跟皇后说了,依皇后的为人,她也不会说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平川……”
霍夫人点点头:“是啊,他父亲才死一年,如今心仪的女孩又无意于他,这对他的打击可不小啊,这孩子,又不喜欢说出来,什么都憋在心里……”
霍帅沉默了好久,忽然说:“去把北良叫来。”
“你想要北良去开导平川啊?”霍夫人讪讪道:“还是别叫了,他也正在房里闷坐着呢。”
北良闷坐着?干什么?霍帅莫名其妙道:“他又哪根筋不对了?”
“今天他跟我一起去的绸缎庄,听完那俩丫头的话就傻了,”霍夫人说:“敢情也是跟你一样,为平川急的,我还想着到你这里来听个好消息,好让他振奋一下,不过看样子,你进宫压根就没提北良的事……”霍夫人颇有怨气。
“皇后在给太子选妃,这个时候,我凑什么热闹?!”霍帅说的,倒也在理。一看霍夫人,还是脸色铁青,于是又软了口气:“太子妃人选一定,我就去说,这总行了吧。”
霍夫人不响。
霍帅轻轻地推了推夫人,说:“去把北良叫来吧。”
“你不找他,他也会想办法开导平川的,这孩子从小就实在。”霍夫人没动。
“哎呀,要你叫你就叫吧,”霍帅提高了调子:“我得叮嘱他,修竹的事,千万不能告诉平川实情,不管找什么理由出来,也一定要瞒着,北良可不能穿帮了。”
哦,哦,哦,霍夫人赶紧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