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上,散落着寒蕊黑亮的发,注视着她沉睡的面容,绯红的脸颊,平川又禁不住心神荡漾,触摸着她光洁的肌肤,他缓缓地靠上去,指尖过处,满是爱意。将头埋在她的颈间,他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满足。望着她精致的侧影,他情难自禁,却又怕惊醒了她,只能象蜻蜓点水一般细细地吻下去。
忽然,幔帐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平川想了想,低沉道:“是红玉么?”
“是的,”红玉轻轻地回答:“戚将军找得你很急……”
平川一惊,飞速起身,极快的速度套上衣服,回头,恋恋不舍地望了寒蕊一眼,欲走还留,俯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未及,还是舍不得,又在唇上轻轻一点,这才掀了幔帐,走出来,低声嘱咐红玉:“我有要事出去一趟,三、五天便回,好生照顾寒蕊。”
一错身,脚下生风,飞快地出去了。
寒蕊晃晃悠悠地醒来了,躺在床上,半天不言语。
“公主……”红玉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寻思着,寒蕊要是问起拿裙子怎么去了那么久,该怎么回答。
果然,寒蕊坐起来,就问了:“去后院拿条裙子去那么久?”
“好象有点没干透……”红玉支吾道:“我就去了厨房,用热水壶熨了一下……”
寒蕊没有再追问了,靠在枕头上,一言不发。
“公主……”红玉轻声道:“你穿衣服吧……”
寒蕊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虽然盖着被单,但自己还光着身子呢。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她乍的一下,红了脸。心事重重地低下头去,半天不说话。
红玉想了想,轻声道:“将军,是喜欢你的啊。”
寒蕊徐徐地抬起头来,看了红玉一眼,说:“等他回来,请他过来,我有事跟他说……”
红玉的心忽地一沉,看寒蕊的表情,好象不是什么好事呢。她迟疑了一下,说:“将军有事出去了,这三、五天都不会回。”
寒蕊定定地看了红玉一眼,长叹一声:“他到底还是走了……他知道,勉强自己也是做不来的……早知现在,又何必刚才呢?”
“将军真是有事呢。”红玉一听寒蕊的话意,又是想当然地误会了,赶紧申辩道:“不信你去问管家,问营里的……”
“有什么好问的,问了你们也是骗我。”寒蕊幽声道:“他若是有勇气面对我,犯得着连我醒来都等不及么?!”她凄声道:“他不知该如何自处,我又该怎么办呢?若象从前那样安然,不好么……”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静静地转过了背。
若不是选了这么个时候洗澡,若不是当时正好被他撞见,怎么会发生这不该发生的一幕?!他不近女色多年,一时情难控制也在所难免,冲动过后,他必然后悔。因为她,是他这一生之中最不可能爱上的人。他也许想过,要跟她假戏真做,可是一旦真的做了,却发现还是对她喜欢不起来,无论如何也勉强不了。这样结果她已经料到,不然怎么会那么固执地拒绝他呢。可是他非要一试,这可好,还是接受不了,局面却变得这么的尴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她或者还爱他,若是醒来时,还在他的怀抱,也许,一切都不会成为问题。可是,他走了,因为无法面对她,便逃得远远的。那一个人的心伤,还是必须她一个人承受。
没有什么会比今天更让她绝望的了,付出了一切,包括身体,还是没能留住他。那以往的表白,算什么?都是些谎言,都是讽刺!哦,北良,你还是在骗我,你的心,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体里,尽管你扎了他一箭,但他还是不爱我,永远都不会爱我……
就算她还爱他,那又怎么样?!这样的羞辱,一次又一次,伤得她体无完肤。她真的已经失去了一切,但他还是没有回头。
“公主,将军是真的出去办事,他走的时候舍不得,嘱咐我好好照顾你……”红玉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却眼睁睁地看着,寒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一大早,寒蕊起床,情绪也还平静。红玉有心开导她,于是提议:“我们去归真寺走走吧。”
寒蕊摇摇头:“换宫装,我要进宫面圣。”
红玉的心突地一跳,忽然就想到,寒蕊是要去求保平川不死的特旨,求到了,她便会离开郭府。她想了想,说:“公主你既然想离开,还管他的死活做什么?!”
寒蕊抬起头,瞪红玉一眼,仿佛在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本来就是嘛,既然他这么无情,就让他死了算了,也是活该!”红玉铆着胆子,把话反着说完,自己就先吐一下舌头,好象吓着了自己。
“他再有过错,也罪不至死。”寒蕊沉下脸,不快道。
“他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红玉忽然涎下脸,笑道:“你还是舍不得他死啊,公主。”
寒蕊乜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他好歹也算你真正的驸马呢,你们不是,又有名又有实了……”红玉嘻嘻地笑道:“再给他个机会?!”
话一入耳,寒蕊的脸就红得更关公似的,低头沉吟半晌,终于软了口气:“再给机会,还不是自己难堪……”
红玉趁热打铁道:“你就等他三五天嘛,看他回来怎么说……”她对天起誓寒蕊都不信,但只要过了三五天,平川一回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也是寒蕊多了心,要瞎折腾,本来不是蛮好的。红玉闷闷地叹一声,以前公主没心机,傻得叫人担心,如今会想事了,却又免不了想得太多,还是叫人操不完的心。这可叫个什么事啊——
如今,红玉是什么都不想了,一心盼望着平川回来,误会一解开,皆大欢喜,阿弥陀佛!
三天过去了,平川没有回来。
红玉说,三五天呢,还有个五天,急什么?
五天过去了,平川还是没回来。
第六天早上,红玉眼睁睁地看着寒蕊换上了宫装,进宫了。
该死的郭平川,你怎么就不回来呢?也不说去哪里,也不说去干什么,要我是寒蕊,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相信你啊——
“皇上。”寒蕊缓缓地拜下去。
“平身吧,寒蕊。”磐义说:“许久没有看到你了。”他望一眼殿下,寒蕊谦恭的身影,低声道:“没有事情,你是不会来找我的。说吧——”
寒蕊定了定神,说:“我想请一道免死金牌。”
“你是公主,谁敢杀你?!”磐义轻笑起来。
寒蕊低声道:“我想为郭平川求。”
“他是驸马,谁敢杀他?!”磐义又是一声轻笑。
“如果,他不是驸马了呢?”寒蕊缓缓地抬起头来:“那么,皇上会杀他么?”
磐义再次轻笑道:“寒蕊,你这个样子,怎么好象被润苏附了体似的,这么犀利。”
“我要离开郭府,郭平川就不再是驸马了,”寒蕊索性兜了底:“所以,想请个特旨,希望皇上不要杀他。”
磐义轻轻地掀了一下眼皮,说:“朕,不会答应你。”
寒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漠然道:“你比我想象中,更冷酷。”
磐义的嘴角微微地扯动了一下,不过是个冷笑,他说:“你还是那么傻,不管怎样武装自己,永远都精明不起来。”
“我一定要离开郭府的。”寒蕊说着这话,已经转过了身:“倘若你一定要杀他,我也管不了。”
“你试试吧,”磐义提高了声调:“没有了驸马的名号,他就是个死字。”
寒蕊猛一转身,断然道:“是谁把你送上皇位的?这么快你就忘了?!”
“朕给他封了帅,照他要求的,把你给了他,朕不欠他的。”磐义凛声道:“是你要他死,不是朕!”
“在你的眼里,感情都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寒蕊愤然道:“我看不起你!”
“朕不跟你谈感情!朕已经说过了,平川的命是你的,”磐义绝然道:“你狠得了心,朕就下得了手!”一起身,拂袖而去。
寒蕊站在偌大的殿中,良久无言。
“公主……”红玉迎上来,一眼就看出寒蕊脸色不好,于是试探着问道:“皇上不允是吗?那我们,就不能走了?”这里说着,那里偷偷地打量着寒蕊,只盘算着,她到底还是走不成。
寒蕊停住脚步,默然片刻,说:“清理东西,明天搬回公主府。”我就不信,磐义他真的会痛下杀手!
红玉一顿,顷刻间黯然。未几,又不甘心地说:“那将军,不是没命了?”
“他自求多福吧。”寒蕊冷冷地说。
红玉可怜巴巴地说:“你真的这么狠心?”
寒蕊低了头,不说话。
半个多月后,平川回来了。
风尘仆仆地一进大门,张口就喊:“寒蕊——”却看见管家神色不对,于是问道:“公主呢?”
管家说:“她回公主府了。”
“好好的,回去干什么?”平川傻了,她的小脑袋瓜里,又钻出了什么奇思妙想。
管家无奈道:“你说去三五天,哪知今天才回,半道也不捎个信回来,我们怎么解释公主就是不信,铁了心以为你没法面对她,始乱终弃……这不,红玉好说歹说,等了足足六天,搬走了……”
平川一下哑了。这军机大事,岂能随便说得。若不是出了意外,走漏了风声,让惠将军逃脱了,他们又一路追击,终于将其缉拿,也不至于拖了这么长时间。一番激情之后,他将她一个人,丢在床上,末了又平白无故消失这么长时间,也难怪她多心。
平川默然片刻,掉头就往公主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