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桂树林,阴凉多了,可是北良背上的热气,还是透过铠甲传递到了润苏的身上。润苏觉得前胸热乎乎的,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缓缓地把头放在北良的肩头,闭上眼睛。
“你可别睡!”北良感觉到她的意图,心里可不平衡了:“我累得要死,你来舒服?!你好意思?”
“那刚才,是谁睡着了,害我扎了脚?”润苏不甘示弱:“我要脚没事,谁让你背啊,一身的汗,臭烘烘的……难怪人家都说,臭男人,臭男人,原来是这么回事……”
北良一听,乐了:“臭男人?!你个小姑娘,懂啥?!”
润苏吃吃地笑道:“你刚才,睡得那么香,做什么梦呢?”
“想知道?”北良呵呵一笑:“不告诉你!”
润苏看着北良的侧脸,灿烂的笑容没有任何杂念,她猛地发现这个大男孩的单纯,在心里悄悄地说了一句,傻瓜!
远远的,行宫已经在望,北良的脚步也加快了。
蓦的,他停住了脚步。只一瞬间,润苏原本扶着北良胳膊的手,缓缓地移到了北良的脖子上。那个刚才在林子里还活泼伶俐的润苏,马上变回了精明厉害的公主,又竖立起了一身的刺。她微笑着,冷而媚,得意而挑衅地望着面前的人。
寒蕊正在不远的树下,睽睽地望着衣衫不整的两个人。
润苏头顶着一个乱七八糟的花环,无比亲热地趴在北良肩头,两只雪白的胳膊毫无顾忌地圈着北良的脖子,一脸的笑意盎然那可是装不出来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明显是没有整好,一只脚挑在外面,绑着布条,此刻正得意地晃动着。
再看北良,一身铠甲东倒西歪,头盔挂在腰带上,衣服下摆襟带绊着,好象打了败战一样,而手里,还拎着润苏粉红色的绣花鞋……
我的老天,他们干什么去了?
寒蕊愣了一下,猛地冲到北良跟前,一把揪下润苏来:“我怎么跟你说的?”
润苏偷眼一瞥北良,顺势倒在地上,赶紧张口叫道:“哎哟,好疼啊——”
寒蕊恨恨地冲她扬起了拳头,就要砸下去。
“寒蕊!”北良急忙用身子挡住:“她的脚受了伤。”
润苏从北良身后偷偷探出头来,望着寒蕊诡异一笑。
她真的敢对他下手?这个小妖精,一定是用美人计迷惑了北良,看样子,北良已经中招了。
寒蕊烦躁得要死,对北良吼道:“我怎么跟你说的?!”
“我……”北良说:“润苏公主要去散步,叫我护卫她……”他迟疑着,到底还是没把润苏擅自下河洗澡的事说出来,只含糊道:“后来,出了点意外,她就伤了脚……”
寒蕊斜着眼睛,看北良扶起润苏,润苏则软绵绵地依托在北良的手臂之中,面若桃花般的娇柔。
听着北良轻声的话语:“你没事吧?”寒蕊又急又气,她恨不得大叫一声,霍北良,你惨了!你不知道她蛇蝎心肠,被她套中,你可有好果子吃了!她这样,明明是要对你下手,你还浑然不觉?!她一急,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北良,再次把润苏推倒在地,恶狠狠地说:“少给我装!你给我离他远点!”说完,罩着润苏的脑门就是一下,没轻没重地扇过去。
润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没头没脑地一推,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头上又挨了一下,有些蒙了,半天回不过神来。只一会,感觉屁股上的疼痛慢慢地传上来,头顶也有些火辣辣的,登时满腹委屈,眼圈一红,眼泪就跟着掉下来。
“这只是个小意思,”寒蕊可不同情她,伸出食指指着润苏的鼻子,依旧厉声道:“你要再不吸取经验教训,下次我要打得你屁股开花!”
“寒蕊。”北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缓缓地把寒蕊伸过去的手臂压下来,低声道:“算了吧。”
寒蕊瞪他一眼,不理他,身子一扭,站到润苏跟前:“我的话,你记住了?”
“呜……呜……”润苏只是捂着脸哭。
“寒蕊。”北良加重了语气:“算了。”
“那你说,”寒蕊回过头来:“以后不再理她!”
“这个,可能不能由我说了算,”北良轻轻地笑了一下:“我有我的职责呢……”
寒蕊怔了一下,瞬间哑然,她看了北良一眼,脸色竟然渐渐平静下来,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润苏从指缝里偷偷地瞟着,见北良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黯然伤神,不由得故意加重了哭声。
“你没事吧?”北良俯下身来。
润苏抽泣道:“她生气了,你还是赶快去追她吧。”
北良摇摇头:“我得先把你送回去。”轻轻地拖起了润苏,准备背上。
“还是不要了,”润苏低声道:“皇姐已经生气了,若别人看见在议论,她还不会……”言下之意,恼羞成怒的寒蕊一定会死劲报复。
北良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么是姐妹,为什么不能相亲相爱呢?”
润苏不响了。寒蕊有不有这个心,她不知道,但相亲相爱,她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即便她们是姐妹,前世也一定是夙敌投胎,反正是有寒蕊就没她,有她就没寒蕊。
“下次,你还会再陪我散步吗?”润苏试探着,问道:“还是,象她说的那样,离我远点,再也不理我?”
“再说吧……”北良含糊地答了一句,想了想,又说:“她可能是有些任性的,你不要跟她计较。”
听到北良这样的回答,润苏也许是应该高兴,这至少表明,他不讨厌她,也不会因为寒蕊的态度而疏远她,这也就意味着,她的下步计划可以顺利实施。可是,润苏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悄然叹了口气,北良,你真的有够傻,其实寒蕊,她完全是为了你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将来有一天,希望,你不要怪我——
她忽然,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你回去,该怎么说?”北良问。
润苏立刻会意:“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牵扯进去的。”
“你想错了,”北良裂嘴一笑:“我其实无所谓,只是,如果他们知道你擅自下河洗澡,会不会责罚你?只有我一个人护卫,他们又会不会想歪?希望不要因为我,损害了公主的名节。”
你原来,不傻啊,倒也很为人着想。
润苏柔声道:“要不,我就说,走累了,下河洗脚,不小心被石头扎了脚……”
“成!”北良想了想,爽快地答道。
“那我们可要套好词了。”润苏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没问题。”北良应了。
皇后正跟瑾贵妃一道,要去膳食处,问问晚上用做消夜的桂花元宵准备得如何了,一拐弯,正要跨出拱门,正好看见北良搀着润苏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皇后赶紧拖了瑾贵妃往后紧退一步,俩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北良和润苏说笑着走过去,那衣衫不整的装扮和亲昵的模样,让皇后和瑾贵妃同时吃了一惊。
皇后侧头看了瑾贵妃一眼,瑾贵妃顷刻间满脸绯红。
皇后轻声道:“妹妹,你也该考虑一下润苏的亲事了。”
瑾贵妃默默地垂下头去。
“公主,你是不是吃醋了?”红玉小心地问。
本来还在生闷气的寒蕊象被针扎了一下,猛地跳起来:“我吃她什么醋?”
“霍公子?”红玉吞吞吐吐地说。
“别提了,”寒蕊黯然道:“他既然不肯听我忠告,我也没有办法,就让润苏治治他吧,以后,他的事,我再也不想管了……”
“可是,公主,润苏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的……”红玉吐了吐舌头。
寒蕊想了想,慢吞吞地说:“可是,你也别忘了,他是霍帅之子,再傻,身后,还有个偌大的霍府撑腰啊。放心,死不了。”
她将双手抱住头,往后一倒,横呈在软榻上。
烦心的事还真不少,她也真顾不上北良了。喜欢平川,说不上原因,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要嫁给平川,也不是一时冲动,尽管母后不同意,可是有父皇撑腰,她也不需要太担心。现在当务之急的,是如何让平川喜欢自己,他呀,老是那么冷冰冰的,难怪连红玉都说,是欠了米还了糠的人。
一想到自己的小聪明,她实在是懊恼。本来就成功了,谁知冒出个润苏,也怪自己大意,竟然忘了装崴脚的事,让平川现场就扎扎实实抓了个现形。怎样才能消除平川对她的误会?她是一筹莫展。
唉,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也难怪,自己本来就是故意的,要解释,只能说出实情,不然,换了谁,都会认为是捉弄人。可是,说实情,如何开口啊?一个大姑娘家,青口白牙地告诉人家,我喜欢你!
哎呀呀,羞死了!
寒蕊一把拖过薄缎被,蒙住了脸。
“润苏。”瑾贵妃轻轻地推门进来。
“娘。”润苏站起身。
“你的脚,好些了吗?”瑾贵妃柔声问。
润苏笑了笑,说:“没事。”
“怎么伤的呢?”瑾贵妃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女儿。
润苏的表情很平静:“去散步,走累了,想在河里清凉一下,被河床上的石头扎了脚。”
“以后小心点。”瑾贵妃轻声问道:“那么巧,正好碰上霍校尉?”
“不是,”润苏波澜不惊地回答:“我一早打算好了去散步,又怕不安全,正好要去叫侍卫,可巧霍校尉路过,就叫上他了。”
“为什么不带晚秋去呢?”瑾贵妃微笑道,眼睛瞟过衣架上那已经焉巴的雏菊花环。
“我打发她摘桂花呢。”润苏无邪的眼神,望着母亲。她必须坦然,不然,会被识破。
瑾贵妃想了想,说:“跟我去见见皇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