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年关将近，承乾宫里头更是显得热闹非凡。但且不说福临隔三差五过来小坐，或是品棋，或是赏花，或是煮酒论禅……别宫的娘娘大抵是怀揣着坏点子，倒也是时常过来了。却只上了皇贵妃那处请个安，便径直往了兰烨的殿里说话，或而三时五时，或而半日也是有的。相较之下，乌云珠那处便是显得门庭冷落，凄凄惨惨了。
再言道，虽说兰烨竟是还未被册封，可大家伙儿心里头都明白的紧这不过是个名头上的事儿，眼见上头下来的赏赐，里里外外吃的使得同乌云珠别无二异。既是等同了皇贵妃的待遇，这册封也是早晚的事儿了，不是今儿年末，怕也就是明儿个年初的事儿了。再加着兰烨本就是打小儿寄居他人屋檐之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事儿也是瞧得不少，顶是明白他们的苦处，如今吃了这么些苦，遭了这么多罪才是回到宫中，本意也好积德也罢，对着下人是极体恤的，若是那个病了累的，她乃至亲自煎药也是有的。虽说这些人都是福临新指派的，可一来二去都是同兰烨掏心掏肺的了。办起事来那份勤快劲儿更不必说，听得传唤也是殷勤有加。可到底称谓上总不得不拘小节地皆是唤作兰主子的。有斗胆的小厮儿透露了福临，那会儿倒也正好，福临与兰烨二人共读这白居易的《长恨歌》，听及此言，福临由不得是抚掌大笑，指尖轻轻滑过兰烨的鼻尖，气息犹在耳边，“那，便呼做娘子。娘子。”
一抹殷红爬上了兰烨的杏腮，“皇上书里头瞧来的坏点子，倒是使了我这处，也不寻个正经。”绿翘眼见着他们二人琴瑟和谐之状，免不得掩着嘴偷笑，这民间常理的称谓，倒是越发显得亲近无间了。难怪的玄宗，唤作杨玉环，娘子。
“主子，您怎么又站了外头了，风紧，赶紧进里头去吧。”吴尔库尼端着炭火炉子过来，见着乌云珠半倚着门框子，愣愣出神，身上不过着几件单衣，许是哪个懂事些的宫人与她加了件棉袍子披在外头。“您想什么呢？”
乌云珠惨淡地笑笑，“吴尔库尼，禹的妻子当初便是这般等着禹的吧。呵，三过门而不入。我这皇贵妃眼瞅着就成了摆在承乾宫里的真佛了。烨儿呢？”
吴尔库尼搁下了炭火盆子出来，扶衬了乌云珠一把。不屑的撇撇嘴，“还能上哪儿？一大清早的就往东暖阁去了。又不是头一遭在一处了，腻味的。分明是做给人家瞧得。”
乌云珠斜斜靠在吴尔库尼身上，俏皮的嬉笑，“人家相误了多年，如今自然是巴不得就长在一处了。原本烨儿还有些顾忌，倒是因着我了。才是每每出去了。”她有些笑的苦了，“也是让我眼不见为净了。”
“主子，您书读的比奴婢多，奴婢也曾听得书上一句，人之初，性本恶。”吴尔库尼眨巴了眼睛，嘴向兰烨的住处努努，“行善者，伪也。她要是心里真真有您，您这病，她不在榻前伺候，成天连日的往外头跑，跟着这个那个套近乎。”吴尔库尼越发气愤，这倒也是有缘故的，绿翘素来与她不合是真，如今同在一个大院子里头住着，挨着各家主子的面子才算得平和。可每回兰烨赏赐下的东西反是份例给了吴尔库尼的，绿翘就都扣下了。这吴尔库尼可不是好欺的主儿，眼瞧着下头的宫人都受了赏赐，自个儿一概没得，那股子气可不就泛滥成灾了。若非如今乌云珠不再那么得势，如同从前，早就把绿翘给治死了。
是夜，御辇仍旧停伫在承乾宫的门外，可是上了御辇的，却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乌云珠了。透着纱窗往外头瞧着，免不了又是感慨连连。
吴尔库尼将捂手的铜盆递与乌云珠，一旁又是嘀咕开了。“白天瞧了一日还不够，晚上还要载了去。皇太后也真是，如今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管了。那个兰娘子不是贤惠的紧？怎么不让皇上雨露均沾去？哼，鬼话说得，比人话都好听。现如今怎么着，霸着皇上还不让别人碰了是不是！”
“吴尔库尼！”乌云珠听不下去了，怒斥道，“平日里惯着你，你倒是越发上脸了，这种话，是你能胡诌的么，小心叫人听了去，治你个大不敬之罪！皇上要如何做，是谁也不能左右的。我还能不知道你，见不得人好了，你又捞不着这里头的好处。哼。”
吴尔库尼一下子叫乌云珠说穿了，倒是万分不快活，将桌上的灯芯挑了挑，小声嘟囔着，“我就不信你瞅着人夫妇同罗帐，还无知无觉了。”
也不是乌云珠听见了没有，却是仿佛被人触着痛处一般，蹙紧眉梢。
翌日清晨，天才是蒙亮。乌云珠早早便打叠好了，让吴尔库尼好生去备下早膳，亲自上了兰烨的住处相邀。却是嗅得一屋子飘飏的药味儿。
“烨儿？那儿不舒服了？怎么也不同我讲？”乌云珠见着兰烨正是一勺一勺地服药，面色一凛，故作恼怒的腔调。“如今倒是生分了，什么事儿都瞒着我了。”
“姐姐……”兰烨遮掩着，叫乌云珠这样一抢白，倒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不是烨儿有心瞒着姐姐，只怕姐姐到时心忧，倒是不利的姐姐的病情了。我原是从前就有的毛病，这几日天寒地冻的，肚子里头也不舒坦，才调配了一些滋补的药来。咳咳…….”
乌云珠的面色稍稍和缓了一些，轻轻拍打着兰烨的后背，“你这病啊，总该是要好好养的，前日我听说五儿病了，你还亲自给她煎药去了。难为你还自个儿拖了一身病没好一些。心里头仍是想着人家。”转而望向桌上，只是一碗清粥和几碟小菜，“你啊，吃的这样清淡怎么好，我让吴尔库尼备下了早膳，若是娘子赏脸，与我一道用膳如何。”
“咳咳，姐姐也取笑我了。”兰烨羞红了脸，故作气恼的背过身去。“姐姐如今也俏皮了，反是来欺负老实人。”
乌云珠咯咯笑开，拉过了兰烨的手，“你若是老实人，天下可还有俏皮之人？”
两人正嬉闹着开着玩笑，绿翘提着两食盒进来请安。兰烨掀开了食盒的盖子瞅了瞅，皆是各色的糕点膳食，荤的素的亦是搭配的齐全。“这盒是方才佟妃娘娘送过来的，这盒皇后娘娘赏给主子的。都说趁着热，请主子快用呢。”
瞅着乌云珠面上像是挂不住的模样，兰烨赶紧道，“前儿佟妃娘娘过来，描着绣样也不觉迟了，一道传了午膳用了，佟妃见我这般清苦，说是今后让她的小厨房日日添些菜来与我，我只当是玩笑话，前几日倒是真日日送来了。翘儿，送去姐姐那处，一道用吧。”
乌云珠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心里头暗暗略过了几丝揣摩度侧。不久便是缓缓启齿。“皇后娘娘素来体恤咱们，想必也是同佟妃那儿闻及。这感情好，也倒是添了菜了。这样也好，免得你吃的这样的斋菜，咱们姐妹也好说说话，往后你也别开灶了，我让吴尔库尼都先备下，有事儿也罢，你若是没事儿就过来。午膳咱们一道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