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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闲妻凉母(1)

打折、打折,再这样过下去,我的生活快被打折得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柳青回到家里,秦杰已经睡了。柳青轻手轻脚地洗了,爬上床拱进秦杰的怀里。柳青喜欢这样的感觉,和亲爱的他静静地躺在一起,偎在他的怀里,默默地感受彼此的呼吸。如果说人生不可预期,柳青希望和秦杰能这样永远风雨相携、不离不弃,从身体到灵魂彼此信赖和依靠。

听着柳青发出轻微的鼾声,秦杰睁开了眼。肖乔冲周斌嚷嚷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整晚都在他的脑里回旋着。肖乔的每句话虽是冲着周斌吼,却让他如坐针毡。他与柳青毕业便结了婚,一起寻找工作、努力挣钱。后来,他还是适应不了社会,退回了两人的小世界,而柳青却独自撑起了家。柳青的好一一浮现,秦杰低头吻了吻柳青,暗想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无论如何他要打起精神重新开始。

第二日,柳青睁眼,闻到阵阵香味。她翻身起床,见秦杰正煎鸡蛋。秦杰笑道:“牛奶给你倒好了,你吃两个鸡蛋再去上班吧!”

以往柳青上班时,秦杰可是撅着屁股睡得正香呢。柳青有些感动,从后面抱住秦杰。吃饭时,秦杰说:“我不想再在家等着啦,我想出去找份事做。”

“哦?”柳青有些诧异。这段时间来,这个话题两人避而不谈。柳青不谈,是因为她知道秦杰心里的坎;秦杰不谈,是他不想面对。

“我想过了,我不能待在家里,靠你养着。”秦杰说。

“你说什么啦,靠我养着?干吗说这些伤感情的话?”柳青有些生气。

秦杰不吭声。

柳青柔声道:“我现在挣的钱够用,你也别着急,慢慢找。”

“嗯。”秦杰答应着,心里好受了些。

一连几天,秦杰士气高涨地出门,垂头丧气地回来。柳青心里明白,才毕业的新人没有工作经验,要想找份称心如意的工作谈何容易。只是,再让秦杰闲着也不是个事,长期闲下去,只怕秦杰会觉得他自己如同废人。

一个星期后,秦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晚上,他躺在床上长吁短叹。柳青拉秦杰起来,秦杰赖在床上不肯动弹。

柳青俯下身去笑着拍了拍秦杰的脸颊,说:“别叹气了,以后咱不去看人脸色,不去找工作。咱们自己当老板,自己给自己干。”

秦杰一骨碌爬起来,用手摸了摸柳青的额头,说:“你没发烧吧?说什么胡话呢,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哪有本钱做生意、自己当老板?傻丫头,你知道自己做生意,找门面、装修、进货要多少钱吗?”

“我没说胡话呀,生意有大有小,老板也有大有小不是吗?咱没多少钱当不了大老板,做不了大生意,咱们当小老板,从小生意做起。”柳青笑吟吟地说,“以前在学校时,我们寝室的女孩子爱美,喜欢穿漂亮的衣服。但商场里的衣服太贵买不起,于是就去网站上买,这样一来不但能穿好看的衣服,而且价格还便宜。”

“她们买衣服和我们自己当老板有什么关系?”秦杰听着有些糊涂,“你东扯西扯的到底想说些什么?”

“你这猪脑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柳青用手在秦杰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有人买就有人卖,咱们可以在网站上开店卖呀。我都打听过了,在网上卖东西不用交门面费,可以省去很多税费。而且在网上开店需要的必备工具,电脑、相机我们都有。你那笔记本电脑不是现成的吗,以前你用来打游戏也没多大用处,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相机家里也是现成的,咱们只要准备又便宜又好的货品,然后用相机拍上实物的图片,放在店铺里就行。”

“便宜无好货,好货不便宜。咱们上哪儿去进又便宜又好看的货?”秦杰回过神来,不屑道,“就算有人买,本小利薄的能有什么钱赚?”

“本小利薄,咱们可以做量呀,靠量取胜。”柳青皱着眉头说,“你是舒适生活过惯了,吃穿都是名牌,自然看不上这些。可像你这样过日子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过日子都是怎么省钱怎么办,吃的、穿的,哪里便宜就去哪里买。你没有在网上买过东西,可是我们读书时,周围很多同学都网购,又便宜又实惠。”

“又要好看又要便宜,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秦杰说,“光是货源就够呛,到哪去找又好看又便宜的货?”

“货源就要靠我们自己货比三家了。可以先去批发市场到处转转,货比三家,谁家的货好、便宜,我们就去那儿进货。我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个主意的。一来用不了多大的本钱,进货的钱咱们用不着跟人借,咱们卡上的钱够用;二来也用不着你抛头露面地叫卖。咱们把店铺装修好、货进好,你坐在电脑前等客户上门。这样一来,你既不用出去找工作看人脸色,又可以在家坐着就能把钱赚了,多好!”柳青笑着说。

“看把你兴奋的,就算像你说的那样生意好,又能赚几个钱?”秦杰漫不经心地说。

柳青知道秦杰脸薄,放不下面子,还不习惯被人呼来唤去。她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在网上卖东西,一来用不着多大的本钱,二来秦杰若是忙起来,精神上有了寄托,也就不会再唉声叹气了。

见秦杰不感兴趣,柳青假装生气,故意激他:“我看不是寻找好货够呛,而是你够呛吧?也是,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开怎么看得上这些小生意。明天你还是在家歇着吧,你也不用去找工作。这世上哪有你看得上的工作呀,再好的工作干起来也没有你以前舒适、滋润。算啦,你还是在家等着你妈来召见你吧,看来她说得还真没错,没了她你就没法过。”

柳青说着说着,眼圈红了,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柳青也不抹眼泪,抽泣着说:“你也不必在这死守,也没有必要整日里唉声叹气给我看,好像我拖累了你,毁了你生活似的。你这样难受,干脆回去吧。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还是各过各的日子吧。”

秦杰一下慌了手脚,走过去搂着柳青说:“我每天出去找工作,想找个好工作,无非是想工资多一点、日子能好过一点。你让我在网上卖东西,我也没说不做呀,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你看你一下说这么多,好好地说什么让我回去,还说分手,平白无故的干吗说这些?”

“我是平白无故地说这些吗?”柳青边哭边说,“你找工作不顺,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难受我心里也不好过。我也不想让你太受委屈,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可是你不但不领情,还推三阻四地说这说那。你这也不想做,那也不想做,每日里唉声叹气的,你让我怎么办?我听着心里能好受吗?”

“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拖累我呢?要知道有了你,我的生活才有意义。没有你,再舒适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秦杰伸出手替柳青抹着眼泪,“好了,别哭了。我听你的,咱自己创业,自己给自己打工,自己当老板。从今天起,我不再叹气了,你也不准再哭了。”

听秦杰这样说,柳青的心竟越发地难过起来。他是爱她的,她也爱他,可是就因为这爱,秦杰失去了原先拥有的一切。说到底,是她让他从云端跌到谷底,低到尘埃。

柳青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秦杰捧起柳青的脸,轻柔地吻着她脸上的泪。秦杰的眉眼间满是关切和心疼,泪涌了满脸。

柳青的心里酸酸的,伸手抹着秦杰脸上的泪,哽咽道:“你让我别哭了,你怎么倒哭上了?别哭了,我们都别哭了。”

秦杰一把抱住柳青,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舌与舌间的纠结表达着彼此的怜惜和深爱。那一刻,他们明白,爱情的真谛就是寻找自己的需要,他和她互相需要,不能分离。

秦杰安下心来,奔走于各大服装批发市场。第一天,他来到广东第二大服装尾货市场。发现这里的货价格很便宜,像一般的牛仔裤,长裤十五块,中裤十二块,短裤十块。价格虽然便宜,但秦杰看不上这里的货。

他又去了十三行、锦东和广大、昌岗路的尾货市场。经过几天的奔走,秦杰了解到倘若要进低档服装和牛仔裤可去沙河进货,中高档的要去十三行四楼以上看货,进外贸服装去站西,进品牌货去白马。

秦杰回到家里,与柳青商量着网上店铺的定位。

柳青明白秦杰的心思,即使是在网上开店铺卖服装,他也愿意经营中高档服装。只是在网上卖服装,几百上千元一件,会有人愿买吗?几百元一件衣服,在秦杰的眼里根本不算贵,买时根本用不着犹豫,只要喜欢便会掏钱买下。但普通人的思维方式、购买方式根本不同,因为在网上买东西见不到实物,凭的只是图片与店家的描述。柳青读书时与同学们在网上购物,看到价格不贵、图片看上去又很漂亮的衣裙会拍下,买来满意当然好,若是不满意也不至于太过心疼花掉的冤枉钱。倘若是价格太贵,动辄几百元一件,自然会想:花上几百元在网上买还不如去街上逛,既有实物可看、可触摸,还能试穿,有朋友同行还能帮着参考。

“我都说这半天了,你倒是说说咱们在网上卖高档服装还是低档服装?我可给你说,尾货市场的东西虽然便宜,可是那里的货谁会买呀?根本就穿不出去嘛。再说了,低档服装质量差,利润薄,辛辛苦苦的能赚几个钱呀?”秦杰振振有词,他打心眼不愿进这类货品,更不想在网上卖这些几十元一件的上衣、裤子。秦杰的潜意识里本能地排斥着那些与他的过去格格不入、利润低薄的低档服装。

“你不穿就没有人穿呀?你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没人买?”柳青笑道,“我知道像你这种大少爷看不起那类货品,但我们读书时学校里可是有很多同学都穿这种服装呢。”

“有人穿,那是因为他们穷呗,既然他们穷,还能指望从他们身上赚到什么钱?”秦杰眉飞色舞地说,“我妈开的就是服装公司,我家也有自己的服装厂,我们家卖的都是高档服装。我记得我妈说过,高档服装利润大,有钱人只要喜欢,不会吝惜钱的。”

“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况且经营高档服装必须要有实体店,否则那么贵的服装,不试别人怎么会买呢?”柳青耐心地说。

“咱们没有实体店,咱们就在网上卖。我这些天上网也了解了一些网上店铺的经营知识,我把店铺装修漂亮点,再去社区做做宣传,只要我们的东西好,一定会赚大钱的。”秦杰笑,“等我赚了钱,你就不用再辛苦上班了。那时,我们再要个孩子,我把你和我们的孩子带到我妈面前。我要让她看看,没有她的资助,我们也过得很好。”

柳青看着秦杰眼里全是憧憬,满脸写满了快乐,也就不忍再劝说拂了他的好意与快乐。柳青暗想,难得他这么有兴趣,就先做着吧。好歹是网上开店铺卖货,不用支付昂贵的门面费、装修费、管理费,即便是生意不好也不至于亏到哪里去。自己的收入稳定,家里也不急等着秦杰挣钱,最重要的是秦杰有事可做,有梦可憧憬。

“好,好,你看着好就行。”柳青不再劝说,笑道,“等我们赚了钱,日子好过些,我们就要个孩子。我们要风风光光地回去,让你妈妈看看,不依靠她,我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确定好了要卖什么,秦杰便开始了进货。秦杰拎着大包小包的货,辗转于各大批发市场,回家时累得趴在床上直喘粗气。可是想到拍照上货后,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小店,赚很多的钱,他觉得一切的辛苦也值了。为着美好的憧憬,秦杰很是卖力地筹备着他的网上商店。

货进回来了,拍照、处理货品图片、货品上架、店铺装修等都要边做边学,秦杰这才发觉在网上开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货进回来有十几天了,但店铺装修都还没有做好。秦杰在网上忙着,忙得有时不吃饭,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一天究竟做了些什么。

秦杰每天早上八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电脑打开,旺旺挂上,生怕错过那清脆的叮咚声。洗漱、吃饭后,秦杰开始一天的工作,装饰店铺,等买家咨询。为了不错过每一次机会,秦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做起了宅男。

“叮咚”,旺旺响了,秦杰很是激动。以为有买家向自己咨询,忙不迭地点开看,却是这样那样的广告。

又是两个星期过去了,秦杰店铺里的服装不仅没有卖出一件,连问的人都没有。秦杰每日里坐得腰酸背痛的,像个傻瓜那样盯着电脑,却没有人前来询问或下单购买。一个月过去了,秦杰越来越沮丧,信心一点一点地消失。

信心十足地筹备,生意却冷清得让秦杰几乎绝望。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吸引更多人的眼球,才能做成自己的第一笔生意。等待生意上门、枯坐在电脑前的秦杰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因此越发地沮丧、气恼。开店铺这么久,没有一桩生意,柳青无事人一般。柳青越是这样,秦杰的心越是自责。进货花了不少钱,这些都是柳青辛苦挣下来的。一向不在乎钱的秦杰突然很担心这些钱、这些货砸在自己手上,让柳青的辛苦钱就这样打了水漂。

一天晚上,秦杰恨恨地踢了一脚屋里那些堆着的货品,在屋子里故意摔东摔西,发泄着不满。

柳青见了,也不理秦杰,只淡淡地对他说了声“我有事”出了门。秦杰见柳青出了门,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在电脑前坐下。秦杰原本以为这样会激怒柳青跟他大吵一架,让负疚的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柳青出了门,给肖乔电话,约她出来逛街。一见面,柳青笑着递给肖乔五百元。

“你这是干吗?”肖乔上下打量着柳青,不解地问道,“一见面就送钱,你是捡钱了还是发横财啦?”

“瞧你说的,我一没捡钱二没发横财,但给你买件衣服穿的钱还是有的。”柳青笑嘻嘻地说。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怎么想着要给我买衣服?”肖乔也笑,“今天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你管我唱哪一出,给你钱你就接着。”柳青卖关子不说,上前挽了肖乔的胳膊说,“走,我们找家网吧,坐下再说。”

肖乔越发地糊涂了,说:“你今天没事吧?刚才还说要给我钱买衣服,现在又让我上网吧,上网吧干吗?你不是让我出来逛街的吗?”

“逛呀,但不是去商场逛,咱去网上的商店逛。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店铺,那里的衣服很好看。你呀,只管看,选你喜欢的,我付钱。”柳青笑。

“网上购物干吗要去网吧,你家有电脑,我家有电脑,用得着去网吧吗?”肖乔轻吼,“你今天怪怪的,不说实话我就不奉陪了。”

肖乔假装恼了,转身欲走。柳青一把拉住肖乔,赔着笑说:“你瞧你这脾气,好好,我给你说实话。我家秦杰在网上开了一家商店,刚开始一个月,没有生意。我把你叫出来,给你钱、让你去网吧上网购物都是为了秦杰。我不想让你家周斌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以后聚在一起时,我怕他说漏了嘴。你也知道秦杰,以前多骄傲的一个人,要是让他知道他第一桩生意是我让你买的,他那点小自尊能接受吗?”

“我说你怎么今天怪怪的,原来是为了秦杰呀。”肖乔明白了,转怒为喜,说,“你也真是,明给我说就是了,难不成我买衣服还要你掏钱?你也真是的。”

“好好,都是我的错,怪我事先没有把话说明。”柳青笑道,“我不是怕他那里的货你不喜欢吗,总不能我强拉着你买吧?”

“哎,你说什么啊?我俩谁跟谁,秦杰第一次做生意,我当然得照顾照顾。”肖乔笑,“他那样的公子哥肯放下身架在网上卖东西,我还真是佩服。”

“你先别提这茬儿。他呀,开业以来一直没有生意,这会儿正在家里摔东西、发脾气呢。”柳青说。

“嘻嘻,火气还不小。要是再没有生意,他那点小自尊还不灭了他?”肖乔笑,“你们怎么想起在网上开店铺?秦杰能吃得了这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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