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我飞得很慌乱,曾有一段,我在北京、上海、长沙、巴黎、深圳、广州……各个城市间奔波,平均每两天半坐一次飞机,早上醒来要花一分钟认真地想一下,我今天在哪儿?
生活的节奏快得如飞机起飞的刹那,总是还来不及做好准备,脑子里懵地一下,飞机就旋进了天空。差不多所有打电话来的朋友第一句话都是“今天你在?……”,不疲惫是假的,快生活让人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我最近半年已经像祥林嫂一般絮絮叨叨地多次问团队里亲近的同事:“我是不是现在脾气特差?”……快生活虽然带来了高效率高成果,可是,总是有些时候,无比地怀念生活里的慢调子。
三天前的巴黎清晨,因为时差的关系,早上四点就醒来了,在酒店里回完所有的E-mail,还不到六点,就披上仔衣想着出去走一走。
清晨的巴黎,只有很少赶路的人。有不少超市餐厅门口,都有小货车在装卸新鲜的蔬菜、奶酪……我看得兴致盎然,碰到一个开杂货店的会讲英文的大叔,站在大街上和我聊天,问我:“来巴黎读书的?”我笑着告诉他:“我快四十啦!巴黎大学不收我这么老的学生呢!”大叔夸张地用两只胳膊在我身上比划着:“你的生活才开始呢,小姑娘!”
然后又很法国式地幽默地说:“今天还是会下雨,享受巴黎的小雨吧,千万不要打伞,我就爱看女孩子湿漉漉地在雨里跑,记住我的店,欢迎到我这儿来避雨!”大叔死活还要送我一块奶酪,我客气地跟他说我吃不来奶酪,他简直就有点生气了,说不吃奶酪你怎么在巴黎生活,不吃奶酪你怎么能更漂亮?!……我只好收下,彼此说“Haveaniceday”,我继续溜达……
前面就是著名福宝名店街,没有店开门,乐得一个人看橱窗。在一条白色裙子前忍不住驻足,很简单的一条白裙子,大V领,腰间有一个夸张的蝴蝶结,裁剪精细到几乎完美,那个没有生命的模特因为这条裙子而变得栩栩如生。抬头看了一眼店名:Valentino,怪不得!在玻璃窗前站了很久,真是美!忽然觉得自己好笑,想起来那部著名的《蒂凡尼的早餐》的电影,赫本站在Tiffany橱窗前的镜头……蹲下来,耐心在裙子下面小小的白色标签前寻找这条裙子的价格,2280欧元!倒吸了一口气,有点贵啊,太贵了啊!就是一条连衣裙嘛!还有两周巴黎才打折呢,要是打五折再退税的话……小女人臭美的心思在这个橱窗前淋漓尽致。
和白裙子恋恋不舍地告别,继续前行。巴黎的橱窗真是一堂不说话的生动流行课,看得很过瘾。一路就到了Colette,Colette是全世界的设计师、时装编辑到巴黎必来的朝圣地,这个小店里面的书、碟、时装、化妆品,无一不是全世界最当红的设计之作。Colette这一天的橱窗非常酷,是整套军队迷彩系列的设计,模特穿着非常性感的迷彩时装,旁边有一系列的迷彩饰品,还有一杆机关枪!(当然,估计是玩具!)再拐弯进了康朋街,Chanel总店就在这条街上,旁边就是Coco小姐的旧时公寓。想起来在家刚看过的Coco小姐的电影,公寓里她常坐的那个客厅里的皮沙发,我上次来采访公寓的时候,也坐过呢!Coco奶奶很厉害的,她设计的小外套,初看没有觉得很特别,细节之工却可圈可点,无以复制,尽管天价,永远供不应求。橱窗里的模特一如既往地优雅地高傲地看着天,心里还是很痒痒的,我的一个女朋友说,穿上Chanel的小外套,就是配着牛仔裤,也优雅得像个公主,而且,只要身材不变,可以从20岁穿到60岁!好吧,看起来比白裙子要更值得投资……臭美小女人继续心里打小鼓算小账。
回头往酒店走的时候,路过Cartier的专卖店,碰到一件奇异的事。和我面对面走来的一个小姑娘,忽然一声尖叫,在我和她之间的路面上,躺着一个戒指。她弯身捡了起来,天,是Cartier的三环戒指呢!我脱口而出:“Cartier,Trinity!”,小姑娘以为是我的,就递给了我,我赶紧跟她比划,说戒指不是我的,我只是知道这是Cartier那个著名的叫Trinity的三环戒指。小姑娘笑了,她和我同时往四周看了看,这条小街上除了在飞驰的汽车,只有我们两个人。小姑娘开心地咧嘴乐了,跟我比划说:“lucky喔!”……也许那几分钟我们两个都在想:是昨天哪一对刚定了婚买了戒指就吵了架的男女,害得准新娘狠狠地把戒指扔在了大街上?还是哪个马虎的女孩给自己买的礼物,出来正要戴上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重要的电话,从大包里拿电话的时候不小心把戒指掉在了地上?……小姑娘确认了戒指不是我的,就试着往自己手上套,结果尺寸有点大,她灵机一动,解下自己戴的一条拴着小骷髅头像的皮绳,把戒指套了上去……我们彼此说:Haveaniceday,朝不同的方向开始各自的一天。
天蒙蒙亮的时候,大街上还有露珠的味道的时候,一个人披着牛仔外套无目的地乱逛的时候,心情真是不错。觉得忙碌得要飞的生活,一下子慢了下来。买不买新衣服其实无所谓,戴不戴戒指其实也不打紧,只要经常可以感受到,生活里那些琐碎的细微的打动人内心深处的东西……那就是幸福吧。
回到酒店的时候,是早上7:30。平时这个钟点,就是我勤快的时候,也是刚刚起床。想着,也许哪天在北京或者上海,也可以在这样早的清晨,带着我的小妞儿们(她们可是每天醒得好早!),出来无目的地慢调子地溜达,也许对熟悉的生活,能有很多新的发现,能感受到更多生活中的温馨和幸福。
完整与完美
在微博上看到的小寓言:大师有两位爱徒,难以决定谁做他的衣钵传人。他吩咐徒弟外出捡拾一片最完美的树叶。一个徒弟一无所获,说:怎么也挑不出一片完美的叶子。另一个徒弟也回来了,他交给师傅一片树叶,说:这片树叶虽然并不完美,但却是我能找到的最完整的叶子……最后,大师将衣钵传给了找回完整树叶的徒弟。
看到这个小故事的时候,怦然心动,一直在想那些传说中的完美是否真的存在?是否真的可以把人生每一个角色做到完美无缺?我们又是否应该苛求自己朝着完美的目标不达不休?
这一年对我来说,像踩着跷跷板过日子,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我却任性地坚持反调子想让自己慢下来,总是想在主编、妻子、妈妈、女儿的多角跷跷板中找到一个从容的平衡点,然而用力很久,还是摇摇晃晃地没找到,没找到又很想要,免不了焦虑。每一个人生角色在带给自己幸福和满足的同时,也需要付出很多情感和时间。情感一直都在,而时间一直不够用。
我们所接受的教育是完美结果式教育,无论过程怎样,胜者为王,因此我们很怕失败。妈妈们总是跟孩子们说:如果考不上一所好大学,就输在了起跑线上……每年到了年终,自我评定的标准是业绩如何,是赢还是输。而完整,更重视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也许,我们自己在做年终思考时可以换个思路:这一年我做了多少事?不在乎“做成”或者“没做成”,这一年我做了哪些事让自己的生活更有意思?而标准不是挣钱或者不挣钱--这一年我没有成功地做成一件所谓“大事”,但是我自己有了小小的成长。
这一年里,从不健身的我,终于开始和跑步机约会;从没有耐心看数字的我,在EMBA课程中开始学会认真地算数;向往了很多年旅行到西西里,在2011年梦想成真……
纠结很久终于想明白,时间是有限的,欲望是无限的,完美是将无限的欲望压进有限的时间里,打磨得无棱无角严丝合缝--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我必须承认,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出落成一个完美女人为目标,庆幸在自己还没有那么老的时候想明白:完美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有一颗追求完美的心已足够,能和生活的不完美和自己的不完美泰然处之比完美本身更重要。我更愿意做一个有着丰富阅历的女人,尝试更多新东西,经历更多失败,也许离“完美”越来越远,但仅为了那些让生命更完整的努力过程和丰富经历,一切就值得。
做美女和做淑女
谁都喜欢做美女,到哪都有人疼有人爱。不过做美女,怎么也要有50%的天生丽质。有那么极少数的幸运儿,有超过50%的天生丽质,生下来就是美人坯子,即使不做演员也是一副明星相;还有一半有五分长相的,通过后天的化妆、衣着、气质,完全可以把自己提升成一个百分百美人形象。虽说现在的整容和美容技术已经登峰造极,但是纯粹人造出来的后天美人,还是多少有一些牵强和机械,看美人,不要说男人,就是女人,也喜欢看那种浑然天成的。
我二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在嘉禾电影公司工作过四年多。有一次陪公司的一个香港导演到北京的演艺学校选演员,他信誓旦旦要发掘一个18岁的林青霞或者关之琳,导演年轻的时候在广告公司拍摄广告,见过20岁左右的小林和小关,那种清纯和一尘不染的美丽,那种不得不感慨造物主的天作之美的惊艳,他说他当时耳朵里就没来由地响起了音乐。
香港导演的话让我印象深刻,以后很多年,当我形容一个女孩非常美丽时,总是说“能让你耳朵里瞬间响起音乐”。
他说起的这两个人,后来赶巧在工作中我都遇到过。见到林青霞那一年,她三十出头,在北京贵宾楼酒店的大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篷筚生辉”的意思。她本人的美丽超越我之前看到过的她的所有银幕形象和照片;见到关之琳,是她在北京拍摄《大腕》时,几近四十,她来给我们拍摄一组图片,素面朝天,脸上光滑如初,一丝皱纹一个斑点没有,轮廓极好,眼睛大得摄影师开玩笑说“镜头里半张脸都是眼睛”。当时就忍不住就感慨:天,那她18岁时得美成什么样?
当然,这种美丽也很残酷,再好的保养,也不可能维持一生。对美人来说,时间更残酷。所以,大概更多的女人愿意做淑女。从18岁到88岁,你可以淑女一生。做淑女和做美女很不同的一点是,人们判断一个美女几乎只看一个女人的外表,淑女则是一个女人内心和外表的完美结合。淑女不一定美丽,甚至长得和漂亮没关系,但是你会觉得和淑女相处很舒服。所有的男人都爱美女,当一个美女和一个不漂亮的淑女摆在男人面前,也许很多男人会选择美女,但是所有男人都会尊重淑女。
把自己修炼成一个淑女比修炼成一个美女要做的功课多得多。要有丰富的知识,足够的自信,宽容的内心和很好的修养;要柔而不娇,坚而不厉。
很喜欢宋庆龄女士,她年轻的时候更多人说她是个美女,后来,全世界的人都说她是淑女,她内心的强大和广博的爱心给她的美丽赋予了更多新的内涵。
如果你本来就是一个美女,那恭喜你,再努努力你可以做一个一生不怕衰老的淑女;如果你天生的容貌不尽完美,也恭喜你,你给了自己修炼成一个淑女的最好理由。
走一程,痛一路
2003年,我在一次去欧洲出长差之前,得了带状疱疹。在出发前十天,我的右腿忽然起了一些小红点,又痒又痛。开始以为是皮肤过敏,没在意,后来越来越痛,去看了医生。医生很快确诊,我得的病叫“带状疱疹”,一般小孩和老人的发病率高,是身体免疫系统出了问题,体内毒素病发而致。医生说,没大碍,在家静养,吃药两到三周,就会好,但是这个病最大的特点就是痛。
我很快就体验到了,不仅右腿,从右太阳穴到右侧牙齿、右肩,总之所有右边的零件都开始莫名其妙地痛。我对止痛药天生过敏,所以,只能扛着。
我对医生说,一周后,我要出差,去法国南部和巴黎,我没有选择,必须去;还有,因为要出长差,我现在也休息不了,您给想点辙儿吧!
那个皮肤科医生被我吓到了,他说,没有人得了“疱疹”可以不休息,因为疼!!而且如果你不在家老实休息,治疗时间会延长很多,你在痊愈之前更不可能坐长途飞机,不可能!我坚持和医生讨价还价,这个时候我知道了医生姓兰,兰大夫开始记住了我这个不听话的病人。他尝试帮我开一些不同的药方,安排我一天去打两次针。可是,病情并没有好转。
去法国的前一天,我去医院找兰大夫,他一边叹气,一边帮我准备出门的药,非常细致地嘱咐我要怎么吃,以及不能吃什么东西等等。最后他说:从一个医生的角度讲,我坚决不同意你去,我不知道这次出差对你有多么重要的意义,但是对你的病很不利,是你的倔强打动了我,好好吃药,有问题了一定随时打电话给我!
那次出差是法国品牌Biotherm安排的中国媒体之旅,先去南部的工厂参观,然后到巴黎,结束后我打算自己再在巴黎多停留几天,正好赶上巴黎时装周--我太想去看了!
那一路,我不敢怠慢我的“疱疹”,除了按时大把吃各种药片,不敢吃一点海鲜或刺激性食品。南部是法餐圣地,但我一天两顿永远在点意大利面,看着别人的海鲜,馋死也不敢吃一口。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听意大利面就反胃。步行20分钟,基本是我可以承受疼痛的极限,也还好,20分钟就可以歇一下。那一次,关于圣特罗佩、摩纳哥所有美丽的回忆,都伴着一点点的疼痛。
到了巴黎,奇迹发生了,疱疹开始明显好转,我依然坚持只吃汉堡或者意大利面,当然还有药片。
两周后,我活蹦乱跳地飞回北京,找兰大夫复查。他比我还高兴,说终于再一次证实,人的毅力可以战胜疾病。
因为这次“疱疹”,我和兰大夫成为朋友;也因为这次经历,从此我不再“迷信”医生的话。病魔是很可怕,但是每个人自身的力量不可小看,毅力和意志,有时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